第51章
白潜和谢明珂对峙着。
空气里的气流都
得慢了。
禾蓝还停留在见到白潜的兴奋里,柔声道“阿潜,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潜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谢明珂清冷的眉目“在你们卿卿我我的时候。”他这句话说得极其缓慢,仿佛叹息一样。禾蓝的心就揪紧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不说话了,很意外吗?”白潜单手按着刀柄,自然地走到他身边,只离他两米远“你叫来的那批人,还算有两把刷子,不过对我而言,什么不是。也许,你只是想拖延一下,争取一点时间带走我姐而已。我说的对吗?”
谢明珂平淡地看着他,一点也没有被戳穿的惊讶。
白潜笑道“下次叫人的时候,记得告诉他们,千万别用忍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一路上都跟着我们?”谢明珂微微动容。
白潜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当初,我让人调查的时候就很奇怪,周静和谢岭都那么貌不惊人,就算基因突变,也不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来吧?更奇怪的是,周静那样的女人,为了金钱和权势不择手段,按照她的
情,放了这么一个金库在身边,还能耐得住寂寞?你要是她的儿子,恐怕早被她卖到哪儿去也不知道了。她没这么做,不是因为她爱惜儿子,而是她不敢!我说的对吗,伊藤少爷?”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
谢明珂一直低眉顺目,气度自然,白潜说了这么一番话,他的神色一点也没有变,似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影响他。
过了会儿,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潜轻笑一声,我用的那几座矿藏都是特地挑选的,如果没有人从中作梗,怎么会变成废矿?我早就查到你派出那些人的来历,只是不说破罢了。彭云清也愿意配合我,我就将计就计,看看你想玩什么花样。”
谢明珂道“他居然愿意配合你?”
“收到废矿,他当然生气,不过,人总不会因为一时之气而放弃更大的利益。”来金三角之前,他已经做好了铺垫,彭云清在XX区正在建一个经济特区,需要大把的资金和关系,为了获得国际支持,他还主张大力
毒,向联合国做出了保证。他可以提供他大把的资金,也可以提供人脉,彭云清当然不会拒绝和他合作。至于杜别,不过是被蒙在谷里的一颗棋子而已,居然还主动提出要和他一起对抗彭云清?
白潜想起来就觉得可笑。
离开山谷之前,杜军正是最松懈的时候,物资也最缺乏,他已经给了彭云清信号和地图,让他务必在他返回之前,活捉杜别。
想着到时候把他一刀一刀剐了,白潜就轻轻舒出口气,一路上看着禾蓝和谢明珂在一起而极力忍耐的火气也
下了那么一点。
听了他的话,谢明珂仔细想了想,然后道“那些都是死士,问不出什么。我派去破坏矿藏的人,也不是本家的人,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白潜绕着他走了两步,挑起一
手指“一,你杀李曼姝时,
出了破绽。”
“破绽?”年轻人咀嚼了一下这个字眼,这个词,似乎和他是很远的。
白潜点头“对,就是破绽。李曼姝武功不弱,想一招杀了她,绝非易事。当时,你为了速战速决,只能用了你最拿手的刀法。而且,你慌乱中遗落了一件东西。”白潜在衣内翻了一下,掏出了一只竹蜻蜓。
谢明珂只是扫了一眼“不过是只普通的竹蜻蜓而已,我能折,别人也能折。”
“这可不是普通的竹蜻蜓。”白潜捏在手心把玩了几下,轻轻地
到他的衣襟里“我在白黑城学武历练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女人,也经常折这种竹蜻蜓。本来我不是很明白,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因。原来,折这种竹蜻蜓是这个家族本家的一种习俗,每当孤独、思念、彷徨或者遇到更加无所适从的情绪时,就用来排解。这个家族的人,在异国他乡一个人时,都会很频繁地折这种竹蜻蜓。而这个女人,也会使你杀李曼姝时用的那种刀法——伊盘十字刀。虽然这里不太可能有人认出这种刀法,但是,你很谨慎,杀了她以后还特地加宽了刀划刻的痕迹。可惜你碰上了我,那么巧,我正好去过白黑城,认识了同意会使这种刀法的女人。”
白潜的目光在他脸上
连“你外表有多么平静,心里就有多么不平静,也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有多孤独,有…多喜爱我姐姐?”
“有…多喜爱?”谢明珂皱了皱眉,目光有些空茫,似乎第一次想这个问题。他很少和人接触,更没有想过类似的问题。白潜这个问题,确实有些为难了。
“那个女人就是伊藤家的本家小姐——伊藤真绮。她那么年轻,应该和你同辈吧?”
谢明珂平静了良久,然后道“正是家姐。”
“原来如此。”白潜笑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或者,你只需要听我说,不用回答。”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
吐吐?”谢明珂平淡地说。
白潜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既然你和谢家没有关系,自然不会知道这批宝藏的事情。如果你事先不知道,又怎么会潜伏这么久?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知道当年的事情,或者,当年害死我姐姐父母的凶手之中,有你认识的人。”
禾蓝倒
了一口冷气,
口都起伏不定。
只是,白潜又是怎么知道她的事情?在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他应该一无所知才是。是因为她的反常,他才去调查?还是无意中发现?
不管是哪一种,禾蓝都觉得自己的秘密都被他看穿了。不过,白潜知道她的
情,所以才不说穿吧。禾蓝咬住嘴
,心里很不平静。
白潜看着谢明珂“说说你叫什么吧?我对岛国人没什么好感,也不宰无名之辈。”他已经按紧了刀背。
谢明珂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冷自然,并没有受辱后的偏激“我叫伊藤枢,如果不习惯的话,也可以叫我凌枢。”
“原来还是个混血杂种。”白潜说起话来,一点口德也不留。
可是,不管他说什么,凌枢的神色都平寂无澜。白潜觉得无趣,最后道“我本来不知道你想干什么,现在却知道了。你手里的东西,想必是当年剩余的那个凶手让你来取的吧。这种羊皮纸,在当时是用来记载组织成员名单的,上面应该有他的名字。而你手里的那个匣子,就是他当年不小心落下的重要东西吧?”
“你说的都对。”凌枢道“我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我只是来拿走属于我们家的东西。大家没有利益冲突,为什么一定要兵戈相见?你们让我走,我马上离开这里,不再踏入这片土地。”
白潜当着他的面
出自己的佩刀“你觉得我会让你走吗?”
凌枢按住刀柄,也
出了自己的佩刀“一定要打吗?”
“今天你休想活着离开!”一路上隐忍的怒气,终于在这个时候爆发了出来。白潜冷着脸,足尖一点地,人已经掠去,一缕青烟般袭到凌枢身边。手中的刀光迅疾而无声,雪亮一道在他脸上闪过,一刀就从他左臂透出。
凌枢猝不及防,一脚劈开一块岩石,踢到他面前,借力移开。他微微
了口气,往淌着血的臂上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这点小伤,自然不算什么。不过,白潜的身手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到金三角,除了找回失落的东西和拿到名单,还有关于在周边部署,趁机打开商路的事情。虽然这地方经济落后,却很有发展前景。他已经暗中相中了一些特区,不过被一些武装的私立军阀所掌控。连政府军都拿他们没有办法,他自然也得小心谨慎。
他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那么快就拆穿。说到底,还是大意了。
凌枢没有再去看伤口,微微叹了口气,长刀抬起,刀刃缓缓擦过虎口,抹去了溅上的几滴血。
“再来。”他换了个起手式。
白潜冷笑的时候,已经和他短兵交接,刀尖刺在他的刀背上,划出一道火星。两人长刀
叉,比拼着力气,白潜微微占了上风,把他
到岩壁上。谢明珂清冷的眸子,终于也
出几分讶异和通红。他面颊微红,不像刚才那么苍白。
“这才刚刚开始!”白潜一脚踢向他。
谢明珂吃了一记,顺势隔开了他的刀。两人闪身,各自后退三米,刀在手里松了松,又重新握紧。
“看来你不止学过日本刀。”白潜容
冷峻,苍白里透着一点
,还是冷傲的脾
。凌枢和他相比,看上去则随和很多。不过,他的心里是冷是暖,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你想杀我,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凌枢第一次在白潜面前笑,
还是清丽的苍白。转眼间,已经欺身上前。白潜的身影和他战到一处,一分一合,极为迅速,仿佛两道影子在岩壁上映出的幻象。
他们的身法快地看不清,禾蓝心里紧张。
两刀再一次交接在一起,白潜惊讶的笑意一闪而过,刀锋微微和他错开,反手一刀劈在他的肩上。凌枢一击即退,闪身掠出了门外。
“别追了。”白潜拉住禾蓝,把一个蓝色的匣子在她面前晃了晃“他还会回来的。”
禾蓝这才看清,原来他在
手的时候已经拿到了这个盒子。她心里有些失望——不是那张纸。
白潜搂住她的肩膀,把她紧紧拴在怀里“有了这个东西,还怕他不回来?到时候想问什么都可以问。你
出这样的表情,会让我以为你在乎他的。”
禾蓝心里发虚“你胡说什么?”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白潜把她紧紧扣在怀里,掰起她的下巴“他拉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
“我…”禾蓝被他雪亮的目光看着心里滞涩,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就在她愣神的功夫,他心里的醋劲已经像
一样翻涌,还有说不出的恨意,抓着她肩膀的手都在“啪啪”作响,恨不得
碎她。禾蓝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阿潜,你不要多想,我没有…”
他一把把她按在岩壁上,气息有平时没有的大起伏。
他不在乎杜别,不止是因为他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而且禾蓝绝对不会喜爱他。但是,凌枢不一样,白潜似乎看到当年的自己。他在禾蓝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呢?他也很想知道。
禾蓝被他抓地很疼,也被他的目光骇到了。
白潜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放开了她。
禾蓝靠在岩壁上
气。
那天过后,白潜很多天没有和她说话,禾蓝心里仿佛破了一个
,有什么正沙漏般逝去。
山谷里的清晨在雾霭中
蒙,禾蓝站在小楼廊上望下去,
口闷得发慌。
彭云清和杜别的事情,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白潜没有杀他,把他囚
在地牢里,是东面一处破旧的砖瓦房,专门刑囚犯人。
禾蓝偷偷去过一次,却被守卫拦在外面,连杜别的面也没有见着。
到底是多年的朋友,要她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她是怎么也做不到的。虽然他们之间的感觉已经远远不及当初,禾蓝也对他产生了说不出的隔阂。但是,杜别还是杜别,那个记忆里万分照顾她的小哥哥。
禾蓝想着以后要给他上坟,心里就说不出的寥落。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禾蓝不回头也知道“有什么事吗?”
穆棱伫立在走廊上,远远端着盘水晶糕“你一早上都没吃过东西了,吃一点吧。”
禾蓝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为什么?”穆棱不懂。
“什么为什么?”
“你们明明相爱,现在为什么又这样?我真的不明白,他那么喜爱你,对你那么好,别人跪着求也求不来,你还要让他不开心。他这几天心情很不好,我也很难受。”
禾蓝第一次听见她说那么多话,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却不知道要回应什么。
穆棱道“你不去看看他吗?”
僵持了这么多天,禾蓝也很想和他和好。她没有回应穆棱,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找白潜。
他的住处在竹林后的一处高楼,一个人的僻静所在。进楼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他的人,随行的人告诉她,他去了东面的瓦房。禾蓝想着杜别还关在那里,马上赶去了那个地方。
那是一排低矮的平房,顶端两头用水泥砌了两座瞭望台,几个荷
实弹的士兵站在上面,警惕着四周。荒草掩埋了半边墙体,还是可以看见暗红发黑的血迹,和灰白
落的墙皮混杂在一起,草丛里似乎还落着些不明
发肌块。
只是远远走进,禾蓝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她加快了步子,根据询问来的地址,快速地向里面走去。其间也有两个士兵拦住她,不过看她面孔认出她的身份,想起之前首领
代过的话,恭恭敬敬地给她放了行。
靠里面的第四座瓦房。
禾蓝打开嘎吱作响的木板门,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就扑面而来。
原来里面的瓦房是很大的,连成走廊贯通,中间是走廊,两边是用木栏隔开的监牢。禾蓝从中间快步走过,里面的人拼命地向她伸手,很多是已经血淋漓的人,身上少了零件的也很常见。
禾蓝用最快的脚步到了后方的刑讯室。
不用她开门,里面的门自动开了,白潜摘下白手套,看到她停下了步子。他的身上还有
溅的血迹,星星点点,雪白的脸上都溅满了,像一个修罗,禾蓝在原地愣愣看着他。很久以后,她才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你把他怎么了?”
白潜也过了很久,才冷淡地说“杀了。”
禾蓝永远都记得这一天,她冲进去的时候,杜别已经身首异处。滚圆的头颅在地上转了转,正好挨到她的脚步。禾蓝尖叫一声,摔在地上。墙上的刑具还沾着血,残留着一些不明肌
和皮,她捂住脸,忍了忍,眼泪还是留了出来。
“伤心吗?”白潜从后面俯身下来,抚摸着她的面颊“他和我作对的时候,就该料到有这种下场。你觉得我狠毒,我还觉得我不够狠。”
“他已经输了,你都不放过他?”
“我不想让你见他最后一面。”白潜有些执拗地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凌枢也一样,或者,你更喜爱叫他谢明珂。不管是谁,只要多看你一眼,多碰你一下,我都要他不得好死。”他扣紧了她的下巴,冷静地看了会儿,忽然松开。
借着惯力,禾蓝的头被甩到一旁,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从来都没觉得,她的阿潜是这么可怕。他已经疯魔了,只要和她有关的任何事,他就会失去理智。
杜别…杜别…
禾蓝对他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停留在多年以前他抚摸她头发的时候。心里还是痛,还是会痛。就算决定不再有瓜葛,她也不希望他落得这么个结局。
禾蓝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竹楼,快速地掩上了门,仿佛外面有魔鬼一样。
一回头,她的脚步就停在原地。
月光下,年轻人一身黑色劲装,身上沾着一些灰尘,似乎风尘仆仆,从遥远的地方赶过来。他从窗台前回头来看她,似乎阔别已久“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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