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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四章 明湖清谈
 鱼乐阁位于一个大约四五十亩湖之中,整个湖底通体是一大片完整的羊脂美⽟,下有洁⽩如雪的细沙作底,⽔草婆娑,绿波粼粼,青山倒影,疏落落种着小半潭红⽩莲花。⽔阁便建在潭的中心,曲槛回栏,轩窗洞启,平台曲⽔,瑶柱流辉,暗香掠影。沿潭⽟堤远近,不是瑶草琪花,便是青山红树。端的是一尘不染,无限芳菲,清绝人间,无殊天上。

 ⽟树真人四人先引罗衍、青箩二人至阁中落坐后,又令门下侍者奉上山中新产的桃李梅杏等鲜果与佳酿,也不作陪,就先行告辞而去。

 罗衍见他四人刚走到湖边,金光微闪,就失去了踪影,而湖中也有⽔光晃了两晃,一片⽩茫茫的⽔烟就从湖边生起,将整个⽔潭笼罩在內。心头越发惊奇,老友在他本门重地之內,都如此噤制重重,好似怕人知道,看出痕迹的模样,分明是有为而发。

 罗衍心念一转,就明⽩老友此举是针对他的来客而发,此间所来外客一定不只谢谦所率太一脉,其中定另有他人,所以才故意叫门下弟子将人引来此地,不与其他外客相见,一边更施展仙法,遮蔽行踪,光是从这两点来看,就可知道来客中定有他不待见的能人,法力神通至少不在他之下,故才有这些种种安排。

 一想明这点,罗衍也不运用玄功占算,以免对方警觉,而且反正老友近在咫尺,到时候一问便知道缘由,倒不需要费这么多的手脚。

 略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见门外金霞一闪,现出⻩庭真人⾝影,了上来,先对青箩举手见礼道:“青曦宮主移⽟寒庐,顿时蓬荜生辉,幸何如之。”

 青箩淡淡一笑,道:“韩先生太客气了,贵门千百年来一直超然于中土各派群仙之上,天下无不景仰崇敬。何况我等几脉,同出一源,殊途同归,又何需多礼?”

 她的目光转到⻩庭真人⾝后同来的两道,目光所到,只见那两位须发皆⽩的老道立刻朝她躬⾝行礼,礼数甚重,情知两人定然知道她的来历,不然万万不会如此尊崇于她。不过这也没有奇怪之处,天下间凡是知道青曦宮名声的,无一不是源远流长,道法⾼深之辈,而那些新进的后起之秀,哪里有机会知道这个数千年来与外界少有往的奇异门派,而且其他什么都不说,光是她宮外的那道混元真气,就让无数地仙之流,望门止步,本不能妄越雷池一步?

 青箩眼力十分⾼明,见这两位老道一人面⾊枯瘦,骨瘦如柴,但双眼却精芒闪动,面上时有五彩烟云闪动,分明是先天五行真气已至化境,光是作到这点,一⾝法力神通,已经不在大罗天仙之下,而另外一位老道面容丑陋,神态十分傲岸,⾝中也无灵光云气闪动,只是见礼时十分客气,但一站起⾝来,却又恢复了一副冰冷神⾊。

 ⻩庭真人先为引见两人,罗衍才知那面⾊枯瘦的老道乃是秦岭隐修多年的地仙明夷子,而那神态傲岸的道人则是华山浮尘真人,两人都是闭关数百年,从不见外人,所以名声从来不显,少有人知道。

 当⻩庭真人替双方引见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罗衍只是含糊其词,并没有说他的来历,只是说是一位孤友。不过明夷子与浮尘真人修为多年,道心清明,虽然没有过问,但心头却知道此子能与天下间最为神秘莫测的青曦宮主结伴而来,自然非等闲之辈,而且光看对方气度神情,分明功力深纯,也不在他们之下,虽然心头凛然,但面上倒也不表露出来。

 几人见礼时,青箩虽然连⾝都不起,只是对⻩庭真人略略为礼,而对明夷子与浮尘真人只冷冷的颔首算数,罗衍不知那两人底细,深知青箩冷傲,惟恐两人见气,正要设词圈转,但见两位道人见青箩对它们点头为礼,却是认为理所当然,面上不仅没有露出一丝不悦的神⾊,反而是心満意⾜地陪坐在下首,丝毫没有夜郞自大之意。

 等几人坐定后,⻩庭真人才对罗衍笑道:“你倒会偷懒耍滑,一走就是三月,害得谢老儿心头七上八下,前⽇终于忍不住,将他门下全部带来,到我这里打听你的下落,要是老道不说过子丑寅卯来,就准备赖在老道这里不走了,他那门下徒子徒孙众多,共有六七十人,一齐寻上门来,大有将老道吃个山穷⽔尽的势头,早知道如此,老道才不出手揽这闲事,让他被雷霹了最好。”

 罗衍问道:“怎么不见谢道友过来?”

 ⻩庭真人笑道:“他现在要替我陪同外间的那几个讨厌鬼,哪里得空分⾝过来?再说了,他既然来我终南山耍赖,我不找点事情与他做做,哪里对得起他的⾝份名头?”

 罗衍目光朝明夷子与浮尘真人面上一掠而过,想了一想,道:“不过现在谢道友来得最好不过,有他替你看守山门,你与你那门下几位⾼⾜,连同明夷、浮尘两位道兄,正好随我到两天界处走一趟,布那九极混元大阵,以接几⽇后到来的那混元大劫。”

 此言一出,⻩庭真人面⾊不噤一变,而浮尘真人则长⾝而起,双目出两道金光,‮勾直‬勾地盯着他,而正在品茶的明夷子则也是浑然楞住,青⽟茶盏停在口边,一下没有了动静。

 “道友此话当真?”浮尘真人收转目光,沉声问道,不过声音也有一丝颤抖。

 罗衍站起⾝来,对他说道:“此等大事,小弟岂敢言,眼下小弟的几位师长,已经连同须弥山大光明寺的天龙师伯,青曦宮的两位前辈,已经在九天之上先列阵以待,而浩然紫气宗的六位道兄半⽇前已经随家师姐赶去。”

 明夷子放下手中茶盏,略一沉昑,起⾝问道:“道友莫非是昆仑太虚三仙门下?”

 罗衍点头道:“小弟正是太苍真人门下。”

 浮尘真人面上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惊喜道:“原来三位前辈金仙尚在人间,小道孤陋寡闻,还以为三位前辈已经早飞升紫府,既然有这几位佛道二门的前辈出手,这混元大劫,当有转机。”

 明夷子朝罗衍面上望了两眼,叹了一声,道:“原来罗道友就是姜鸿真人转世,小弟眼拙,真是失礼。”

 ⻩庭真人也站起⾝来,道:“此事重大,我们马上动⾝!我这就去叫上谢老鬼与我门下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一同赶往两天之上。”

 罗衍拦住⻩庭真人,道:“此事应在几天之后,尚不需如此匆忙,而且谢道友本⾝真元损耗甚巨,虽然说我已经取得青曦宮內的青灵丹,但也应当修养几⽇,再做决定,只是你门下⾼⾜,法力神通,都是十分⾼明,定去不可,此等大劫,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庭真人也停下脚步,哈哈笑道:“要是我那几个徒弟,听到你这话,尾巴一定翘起来不可。”

 明夷子哈哈笑道:“⻩庭老鬼的四个徒弟,⾼出同辈之上,乃是人所周知之事,你这老鬼,用不着心里⾼兴,自家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不过前院还有两位道友,也是否一同邀去?”

 浮尘真人冷笑一声,道:“那两个追名逐利之人,邀去又有何用?而且就此一去,反让他们多一个自⾼⾝价,对外吹牛摆显的名分,再说了,他们名头虽大,本⾝法力,却连⻩庭道兄的几位⾼⾜皆有不如,这等人,不要也罢!”

 明夷子笑道:“难道道兄忘记了他们两人在两月前的⻩山盛会上,可是大发神威,一举击败桫椤神洲的两位法王,声名雀起,远在我等之上。要不是给⻩庭道兄的面子,他们可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浮尘真人冷冷道;“那个⻩山之会,本来就是三岁小孩子间的玩意,胜又如何,败又如何?于修真了道又有何⼲?只是一群无知小辈在那里瞎‮腾折‬罢了。”

 明夷子深知浮尘真人的脾气,也不再说,微微一笑,又坐了下去。

 罗衍伸手递过一个木瓶,对⻩庭真人道:“这是青灵丹,请你转与谢道兄,我们几人,就在这里等你如何?”

 浮尘真人望了那木瓶一眼,目光微微一变,不过转眼又恢复常态,缓缓坐下。⻩庭真人接过木瓶,金光一闪,就不见踪影。

 罗衍目光锐利,情知定有缘故,转头朝青箩望去,只见她自从见礼后,就端坐在旁,不发一言,丝毫不理会几人问答,⽟面无波,恬静异常。

 此时明夷子自从进门之时,就在暗中观察青箩的神⾊表情,见这位⾝份尊崇,来历神秘莫测的青曦宮主虽然年纪不大,但容华绝世,精神朗润,神仪內莹,宛如瑶池仙娃,桂府霜娥,仙露明珠,容光照人之中,别具一种冷出尘之致。使人对她爱中生敬,不敢视;再不便是自惭形秽,如有仙凡之分。如此风华气度,乃是生平仅见,比起那两月前⻩山之会的八千仙人,⾚县,桫椤两洲奇人,又远远凌驾于众人之上。

 越看心头越发佩服,同时也发现坐在青箩之旁的罗衍也自有其飘逸出尘的气度风范,也不在青箩之下。

 明夷子心头暗叹,惟独只有这几个古老门派,才有能力培养出这等绝世之才,要是这两人出现在那⻩山盛会之上,那一定让天下众仙黯然失⾊,出尽风头。

 阁中少了明夷子的言语,一下沉闷了许多。

 罗衍见⾝边两位道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明夷道兄可是轩辕一脉的传人?”

 明夷子面上露出一丝苦笑,迟疑一下,才道:“道兄法眼无误,贫道心法道术,虽然是那轩辕⻩帝一脉,但本人却不算门中真正的弟子门人,只是一时机缘遇合,受玄⻩真人指点,略学了一些初浅法术罢了。”

 罗衍点头道:“玄⻩师叔生平最爱提携后进,我前生初学道时,曾受玄⻩真人两次大恩,只可惜真人飞升时,在下已遭大劫,未能亲送,甚是遗憾。”

 明夷子叹息一声,道:“只可惜真人一脉,三位弟子皆都不肖,被真人所留法刃所斩,这轩辕一脉,再无传人。”

 罗衍抬起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明夷子一番,才正⾊道:“道兄法力精微,基深厚异常,虽然少了后面心法,不能突破最后一个关口,但据小弟所知,昔年当初圣帝道成飞升,所遗法体,葬⾝于桥山轩辕圣陵之中,更将生平道法,刻于主殿石壁之上,虽然有仙法噤制,外人无法看出,但道兄既得轩辕心法,不如等此间事了之后,去桥山圣陵一试机缘如何?”

 话一出口,明夷子一下明⽩过来,知道罗衍此举,是故意指点于他,不然此等机密之事,连他都不知晓,罗衍又如何知道?

 浮尘真人双目一亮,开口问道:“桥山轩辕圣陵有层层噤制封锁,我与明夷道兄虽然法力不弱,但要进⼊此间,也是无易于登天。”

 明夷子抬头望了⾝边好友一眼,知道他是替己发问,心头倒是十分感,这位老友平⽇冷傲异常,想不到今⽇却能替他开口,真是大出意料之外。

 罗衍正要开口接话,端坐在旁的青箩转过头来,饶有深意地望了罗衍一下,才淡淡道:“桥山圣陵,每一甲子开放一个时辰,明年九月五⽇午时,正是开放之期,你既然是轩辕⻩帝一脉,只需按⼊门时的三个法诀,按子午方位,以三才之序,可开解正殿噤法,前去瞻仰圣帝法体遗容,不过午时一过,噤制重新发动,你要出来,就只有等下一个甲子了。”

 明夷子站起⾝来,对青箩二人长揖倒地,道:“多谢两位道友指点,明夷感不尽!”

 浮尘真人笑道:“你老儿要是害怕,那我与你同去如何?”

 明夷子想了一想,道:“道兄愿去,那小弟当然是万分,只是小弟资质愚顿,恐怕短短一个时辰內难以学全心法道诀,所以。”

 浮尘真人拿眼紧紧盯着他,道:“那我陪你一个甲子就是了!”

 话才刚落,只听⻩庭真人在空中接口笑道:“一个甲子之后,应是两位道成之期,恐怕你们两人的法⾝**,就只有留在圣陵之中,当石仲翁守墓了。”、

 金光祥霞一闪,现出⻩庭真人与门下弟子⾝形。

 浮尘真人笑道:“吾等既为炎⻩之后,能为轩辕⻩帝收陵,也是我等荣光,这又有何惧?”

 ⻩庭真人微微一笑,道:“我们快走吧!”

 青箩这才站起⾝来,⻩庭真人笑道:“我等心法,各有不同,所用遁法,也不一样,要是七上八下,到了两间界之地,被浩然紫气宗几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老怪物说笑话,岂不丢了我的面子,不如就让老道略施展小技,用玄门遁法一同上去吧。明夷子笑道:“我等两人,只是上去为你出力,摇旗呐喊之辈,当然要你行法送往。而且我们也无你这么大的神通,上上下下九天罡风,如履平地,就请施为吧。”⻩庭真人笑说:“道友何必太谦?贫道献丑就是。”说罢,将袍袖一展,立时満阁俱是金霞,簇拥着罗衍,青箩,浮尘真人,明夷子与几为徒弟,一齐向空飞起,晃眼越过明湖,破空直上。

 刚刚穿出深壑中的七层云封,升上⾼空,⻩庭真人把手一指,一声轻雷响处,金霞连闪,比电还疾,流星过渡,径直往两天界处飞去。⻩庭真人道法⾼深,玄功奥妙,所用遁法自成一家,与众不同。起时只是金光微闪,看似不快,但飞遁迅速,瞬息千里,没有多时,便到了九天之上。

 这时候天空空地并无一个人影,罗衍放目望去,也不见几位师长好友踪影,正在放目遥望,当头⽇光忽呈异彩,⽇边现出万道银芒,⽇轮中心却转成暗⾚颜⾊,宛如一个大⾎轮,⾼悬空中。⽇轮之外,又出现不少奇星,也是五颜六⾊,星边上各出不同⾊的毫光。更有数十百道不同颜⾊的长虹,満空,顿成奇观。天空光华电,纵横织,那么⾊彩鲜明,美丽夺目。因为星⽇中心光气不強,都是一片浓影,下面大地上反比先前昏黑起来,看去死气沉沉,好似蕴有无限杀机,由不得使人生悸,似有大祸将临之兆。天也变成青灰⾊,一丝云影皆无。

 见⾼空中有两点黑影一闪,估计少说也有好几千丈⾼下,自下仰望,竟能看见,其大可想。知快发难,急忙加紧戒备时,黑影已经加大,突发奇光,只闪得一闪,天崩地塌般接连两声大震,宛如亿万迅雷集成一片天幕,再化为一幢伞形黑⾊怪火,大逾山岳,突自当空向下飞堕。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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