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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进后现代的榕江
 在我的学生生涯中,没少写过关于家乡的作文。

 庄稼、田园、道路、炊烟…每一样喜闻乐见的题材,每一种耳能详的套数,我都运用了。含情感的笔触、深情款款的叙述、恰到好处的抒情,换来了高分和赞赏。

 榕江,这条所谓的母亲河,占用了我大量的笔墨。我在模式化的范文与人云亦云的表达中,把一堆大路货般的词汇拼凑成文章,抒发了我对这条河的景仰、感怀。多么美好的情怀啊。

 榕江到我家门口这一段,叫枫江,听起来似乎有一点诗情画意。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榕江确实给我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走出村口,就是公路,往南看,是一片庄稼,再就是榕江了。那一片庄稼里,有我家的自留地,我经常要穿过公路去挖掘番薯。家里养鹅的时候,放学还要去赶鹅吃草,或者割鹅草,沿着小路,一直到江边。那时候,榕江的晚景很漂亮,金黄的夕阳下面,红头船悬挂着巨大风帆,缓缓而过。那些一到准点就鸣笛的油船,发出巨大的、悠长的鸣响。两岸都是绿色的庄稼,依靠着江水的浇灌。夏天傍晚,我们在榕江里游泳、抓鱼。连着榕江的一条小小的溪,一直蜿蜒到我们村口,十岁出头,我已经要为家里挑水了。

 是的,我是喝榕江水长大的。所以,我那时候用那么多溢美之词来赞美榕江,还算靠谱。我上中学后,榕江也进了工业时代,接下来的情况,毋庸多讲你也知道,反正我们用上了来自山里水库的自来水,人云亦云讲一句:生活上了一大台阶。

 榕江,承载着赞美和歌颂,见证着生活的新月异。

 榕江,一面衍生着溢美之词,一面连接着无数肮脏的涵管。

 我不敢赞美榕江,因为我家的马桶连接着榕江,因为垃圾工倒进榕江的垃圾中有我家的一部分。我不敢在榕江里游泳,只能在渡轮上近距离的打量着暗绿的江水、长势茂盛的水浮莲。

 车过黄河,诗人伊沙正好在撒。于是,《车过黄河》这首诗,成了后现代标志之一。无独有偶,2002年某一个‮夜午‬,我经过榕东大桥,时逢急,在栏杆中亮出家伙,朝榕江撒了一泡,响彻夜空。在家里卫生间撒,和在桥上朝江里撒,区别在于:前者经过马桶、下水道这种貌似文明的途径,最终蜿蜒进榕江,过程曲折;而后者貌似俗,过程直接。实际上,对榕江而言,两者质没有区别。我已经不习惯赞美,因为,庄严、神圣、崇高的东西一经推敲,很容易支离破碎。

 无法饮用、不敢畅泳的这条江,还是“母亲河”吗?是的,在某些人眼里,榕江依然值得歌咏。那些光溢彩的文章,我一边看着,一边麻着——也许,对于他们来讲,榕江进了和谐时代。

 对于现在的榕江,我写不出那样的文章,再浓厚的情感也显得浅薄,再深情的叙述只是絮叨,再煽情的赞美已是矫情。

 对我而言,从2002年那一泡开始,榕江已经进了后现代。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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