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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谢了春红
   接到同学聚会的通知,我有一刹那的迟疑。我承认自己是个很虚荣的人,这些年一直不顺,不但事业无成,而且几遭车祸,就连头发也落了不少,稀稀疏疏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很多,这样的状态实在是不适宜参加同学聚会。后来我改变了注意,多半是因为林红,虽然二十五年过去,岁月会给每一张脸添上皱纹,但我相信,珍藏在我心底那张吹弹得破的笑脸依然如花般明不可方物,岁月的风雨只会让那张脸更加具有古典的神韵。

 我们这班同学,以前大多在一个县里,教书的居多,平时见面的机会还是有的,只是十几年前我举家搬到另外一个城市生活,和大家联系少了。这次聚会的发起人是当年的才子,现在的广告公司老总,我们都叫他大款。大款生得玉树临风,那会儿最受女孩追捧,曾经和我在一个学校教过书,后来为一个女子伤了心,据说是他喜爱至极的那个女子嫌他贫穷,他明白当教师是断断发不了财的,于是愤然辞职,远走他乡,多年过去,慢慢成就了千万家业,有了钱,但刻骨铭心的女人早为人妇,留下他依然独身,固守着心底那份美好。我曾经劝过他组建个家庭,他只是苦涩地笑笑,让人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慨。都说女人痴情专一,男人花心嬗变,大款算是一个另类,看他那一脸的沧桑,我就知道这些年并不如意。一个心智成的人往往把自己分割成体和精神两部分,体的求容易足,而精神层面的需求就难了,大款就是这样的人,他好像一直生活在梦里,生活在对过去的回忆中。

 林红是我们那班最出色的一个女生,如果说美丽和智慧是女人的两大财富,林红应该是个富姐了。那会儿她是班里的文体委员,品学兼优,又热情开朗,像我这样从小地方出来的人,不知道有多么敬佩她。师范学校很注重培养学生的综合素质,所以活动很多。林红凭着出色的组织能力,一次次圆满完成学校布置的任务,慢慢地,在同学们心目中建立起很高的地位,因为她的美丽聪颖,因为她的能干和平易近人,我敢说班里四十个男生,就有四十个在心里暗恋她。只是因为她实在太出色了,而且家境也怕人,好像她父亲是县委书记,那样的年代,在我们这群乡下孩子的眼里,县委书记就是通天的官了,何况林红又那么优秀,她是男生心里的公主,虽然她并不骄傲,大家还是对她敬而远之,只在心里喜爱,没有谁敢表出来。

 我和林红的接触多一些,因为我是班里的团支部书记,而且每次活动我都会帮她做大量的幕后工作,有时候也赤膊上阵,冲上前场。我们一起为活动辛苦,一起为成功喜悦,她对我印象很好,仰慕我的所谓才华,但平时在班里还是很少说话的,有几次晚上排练太迟了,便让我送她回家,我顾虑重重,常常是喊了其他同学一道,她似乎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我那时很自卑,一米六五的身高,不足百的体重,乡下娃子,敢想,却不敢做,她曾经给我写过信,是在假期,说完工作学习后,也会表达一些思念牵挂问候祝福,但我从来不敢往那上面认,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心里既甜蜜又痛苦,算是对“少年维特之烦恼”的体验。

 毕业后,她自然留在了县城,先是在条件最好的实验小学教书,后来出口去了县妇联上班,不久又调到省城,听说进修后留在一所大学任教,而我回到家乡,在一所破烂不堪的小学当了老师。开始我们还有书信联系,她热切地表达了对我的喜爱,但重回乡村的我更加自卑,城市和乡村,县委书记和农民,县妇联的干部和乡村小学教师,我们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命运安排两个世界的人偶然相遇,虽然心灵的碰撞也有火花闪现,但一闪就灭了。在她看来,也许是落花有情,水无意了。她给我的最后一封信祝我幸福,我却一点也不感到幸福,只有沮丧和绝望,我知道我和林红之间什么也没有了,也就是从那个夜晚我开始抽烟。可见张曼玉说抽烟是因为手指寂寞并不完全准确。

 很快,我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生子,过自己的日子,偶尔也会想起读书岁月,想起林红,但已经很释然了。这个世界很现实,爱情总是很脆弱,何况我和林红之间远远谈不上爱情。有些人注定不是一类,只能各自过各自的生活,比如我和林红。

 老实说,参加这次聚会,我还是很重视的,临行前特地剃了胡须,想使自己显得年轻点,看看自己越来越凸出的肚子,只能自嘲地笑笑了。早晨上了火车,快十点时到了省城。按照地址,我找到了聚会的酒店,只见酒店门口挂着横幅,上面用电脑字体写着“热烈某某学校八二届某某班同学在我店聚会”字样,大厅有专门负责接待的酒店工作人员,我做完自我介绍后,接待人员像模像样地要我签到,然后有一名很漂亮的服务小姐带我去聚会的大厅。

 站在电梯里,我突然莫名地激动。当一个人被唤醒骨子里的某种热望或回忆,是很难不受蛊惑的。我就是个热血的人,那些淡漠只能是伪装,平时可以欺骗别人欺骗自己,关键时刻还是会扰心神。

 来不及仔细梳理自己的思想,电梯的门已经打开,在大厅门前,服务小姐做了个很优雅的“请”的动作,我听见里面有人大声地说笑,声音很熟悉,赶紧走进去。

 一起站起来我的十来个同学,都是十几年没见了,有两个甚至毕业后杳无音信,虽然大多长得变了形,还是能一口叫响名字的。一双双手依次握过,我感觉着握手的力度,体会着友谊的温暖,揣测着这些同学毕业后的运道。这倒不是我矫情,我认真钻研过《易经》的,对手的感觉远比一般人感,同样是男人的手,有的绵软,有的虬劲,有的如剥葱笋,有的如竹节槌,如果对手型、手指、指节、掌型、掌线、掌、丘位进行甄别观察,再配合情形加以综合推断,我还真能说出点道道。

 快人之事莫若友,快友之事莫若聊,何况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久违了的老同学,互相喊着当年的外号,追忆过去的丑事,打探各自生活的情况,为开心的事大笑,为郁闷的事伤怀,或喜或悲,敞开怀,嬉闹说笑的声音透过玻璃,传出很远。

 这样的场合没有人愿意静坐,也无法静坐,温暖的氛围足以感染得你心底热,直到成君到来,气氛一直很热烈。

 成君是我们班最后一个入团的,一直对我耿耿于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倒不是我当年滥用手中可怜的权力,实在是因为成君退亲的事影响太大。那会儿学校三令五申不准学生谈恋爱,他谈了低我们一届的一个女同学,借口请假回去退亲,结果原先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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