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唱歌的大象文集 下章
榜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喜爱做家务了。说是喜爱,也不过是心理上不排斥做这些琐碎的事,事实上是做的很不好,叶公好龙罢了。这段时间我一个人生活,人也变得慵懒,家里糟蹋得一塌糊涂,夜里将120平米的家彻底清扫一遍,居然灰头土脸,汗浃背,足见家里脏的程度。

 洒扫居室是因为早晨将来我的父母和家人——我父亲七十一岁生日,不想铺张,不想惊动亲朋,早就说好了在我这个长子的家里过,而子远在北京,我没有了依赖,只好亲历亲为。

 洗完澡,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没有睡意,点一支烟,泡一杯茶,想为我父亲写点文字。选了很多题目,最后还是决定用“榜样”也许只有这个词最适合我对父亲的评价。

 在一本心理学的书籍里,我看到心理学家肯定地说,大多数人将父亲看成自己第一个偶像。我兄妹五个,挨肩。我们童年和少年时代正是国家最困难时期,父母偏爱我,所以我读书的时间最长。我大妹妹十二岁才发蒙读书,因为聪明而一路跳级,仅用十年时间就读到大学毕业,然后又拿到注册会计师和审计师资格。我二弟在学校只待了五年,辍学后帮着父母做农活,婚后出去打工,在一家大公司负责机械维修,现在也拿到几乎所有的相关证书,年前成为公司正式员工。我另外两个妹妹也是言之成理,能写一般的文章。我写这些只是想说明,是父亲一直影响着我们,让我们不懈努力,以致有今天的成绩。我们兄妹私下探讨过,都在心里将父亲当成终生的榜样

 父亲是在解放后扫盲班里认的字,因为喜爱阅读,几十年下来,居然也满腹经纶,尤其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甚至有周伯通“双手互搏”的功夫,让我这个打小就不喜爱数学的儿子佩服并且崇拜。老爷子笔字也写得很好,虽然说不上颜体柳骨,却也力透纸背,颇有章法。加上我母亲是小学教师的身份,所以我也算是出生在“书香门第”了。

 父亲的人生经历很简单,大炼钢铁的年代,他应招去了钢厂做工人,我因为思念儿子,眼泪不干,终至失明,父亲得到消息后,怀着愧疚回到故乡,以后就再也没有走出去。在故乡,父亲做了半辈子的基层干部,走百家串千户,用智慧和耐心排解纠纷,凭宽容和爱心获得威望。他是故乡最德高望重的长者,退休后,仍然有很多人为各种各样的事找到他,他也揣着一副热心肠,为大家排忧解难乐此不疲。

 父亲是个极和蔼的人,从没有打骂过我们,从我记事时起,就没见我父母红过脸。我们在很民主的家庭气氛里成长,家里遇到大事,父亲总是将我们召集到一起,听我们的意见。印象比较深的,是我弟弟辍学那次,当时我已经读师范了,农村也实行了大包干,家里经济条件大有改善。偏偏我弟弟很倔,因为和一个老师闹了点矛盾,就坚决不愿上学。父亲书信招我回家商议,我说服不了弟弟,一怒之下将他绑在椅子上,软硬兼施都不行,最后父亲看实在拗不过,反而劝我同意弟弟辍学。至于我们兄妹几个工作、婚姻等大事,父母也是遵循我们的意见,将最终的决定权交给我们自己。

 父亲是那种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的人。他是很出色的泥瓦匠,不知帮多少家打过墙盖过屋;他是最好的农民,样样农活拿得出手。退休后,父亲喜爱侍弄花草,屋后有个不大的园子,里面是父亲精心栽培的各种花木,虽谈不上名贵,却枝繁叶茂,草绿花红。他养过鹦鹉、画眉、八哥,就是现在,家里还有几只会学话的八哥。父亲钓鱼功夫也是一绝,有一次,他用手杆居然钓上来一条近十公斤的草鱼,据他眉飞舞的叙述,那是用了半天的工夫才“盘”上来。

 年轻的时候父亲忙于工作,很少有时间和精力做家务,到了晚年,父亲变得勤快起来,扫地买菜洗衣做饭什么活都做。我子经常拿我父亲教育我,说你看爸爸,一生做了多少大事好事,风风光光了一辈子,老了不也帮着妈妈做家务?每到这时我总是很偟愧,我现在能主动做些家务,也是受父亲的影响。父亲兴致高的时候就会亲自下厨,做来一桌好菜,然后喊来儿女孙子辈围坐一起,一大家人笑语嫣嫣,那份温馨让我回想起来,总是心头热。

 父亲早年抽烟,后来戒了,最大的嗜好是酒。给我的直接影响是我从五岁时就开始喝酒,因为父亲有个怪理论,说老子喜爱喝酒,就应该打小培养儿子喝酒,这样等到自己老了以后,去儿子家,儿子即使舍不得拿出好酒招待老子,但自己总是要喝的,老子就可以沾光过酒瘾。这些话自然是父亲的幽默。后来我因车祸做过开颅引手术后,父亲却极力要我戒酒,我明白那是护犊之心。父亲也喜爱茶,而且对茶道颇有研究,经他亲手泡出的茶,总是舌底生香。我喜爱品茗,多半也是受父亲的熏陶。

 因为遗传的原因,我父亲,我,我儿子,我们三代人五官极像,像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父亲是老年版,我是中年版,儿子是少年版。只是父亲和儿子个头都比我高,这让我不能释怀。认真细究起来,我矮的不仅是个头,还有对生命对生活的态度,我是思想缩水了。父亲一辈子对生活孜孜以求,从不放弃,他不是高官,不是名人,但很少有人能有他那样的口碑,他把普通人做到了极致。我儿子自小受爷爷影响,志存高远,更兼年少早慧,如今在象牙塔里振翅飞。而我近几年因为遭遇坎坷,慢慢丧失了对生活的情,蜗居小楼,意气消沉,想想真是发汗沾衣。

 我想我会振作起来的,因为我想通了这一层,我有父亲这个榜样。在我心里,一直将父亲看成一座大山,而我只是山脚下的一棵树,我是在父亲慈祥的注视下成长的。

 天亮了,我的父母该从老家起身了。给自己一些精神,让笑容更灿烂一些,这是父亲想要的最好的生日礼物吧!  M.nIUdUNXs.cOm
上章 唱歌的大象文集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