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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寸金莲
   清冷的夜,又如此遥遥无期。榆木座屏式桌灯微弱照耀反而让黑夜更加漫无边际了…

 一身湖绿锻圆禊女袄裙衬映着雪云修长轻柔的身段,娴雅而略感栖栖地坐着,好久好久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此时,韦义的肺炎又发作了,不停地咳嗽,如一刀刀刺破了他的心脏。大概已近秋分,天凉气,四面八方全都是凉凉的风,任谁都躲不过夜的寒意。雪云惊闻,并不心慌意地坐在了他的沿边。韦义瘫软的身子,依偎着她孱弱的肩膀,在半醒半梦之间,雪云一边轻抚着他的口,轻轻地拍着,一边用藕荷的手绢微微拭去他额头渗出的汗珠儿。

 韦义斜弯背靠着枕头,醒盹的病眼,恹恹地问道:“已更了?”

 依旧坐在紫檀高束六方座面凳上的雪云,如一座透着寒气的冰雕已经好久不动。雪云的发髻梳得乌黑油亮,侧面一支镶玉白银簪,前额有一字式前刘海,看起来均匀而整齐有序。朦胧似的面容,朦胧的眼,整个像一幅色彩柔和的油画。雪云看着窗外鸦黑一片,僵硬而又浓厚,整个夜黑不可测,不知不觉令人望而却步。

 雪云轻飘的口吻:“三更了。”

 韦义咳嗽起来,如巨烈泛滥似的洪水,裂开来的嘴皮,沙哑的声音:“你也睡吧。”

 雪云没有应声,只安顿好韦义稳当卧榻之上,轻手慢脚安好被褥,看着久病不成人形的韦义,属于她的人生希望一点点地消失了。

 自从嫁入韦家七年,相依相偎跟她跟那早已肺病成疾的丈夫共度了七年光,而自己像万丈深渊上的一枝木芙蓉仍在风中摇摇曳曳,孤苦一人白白苦守了七年的活寡。想到这里,又是长长的叹息,她的心像一口干涸的枯井,井底有有泥却无水可用,久而久之变成一口废井,连鸟儿也不会飞过来光顾。玻璃箱里的火不自觉地跳跃了一下,她上前挑灯,灯火照耀着她年轻俊俏的面庞,只是眼神里没有一丝光彩。

 从一开始进门,直径坐在花梨木瓷板彩绘屏背扶手椅上的韦老夫人,庄严灰暗的表情俨然一尊神圣不可侵犯的石像。雪云端来一杯刚沏好的新茶,恭恭敬敬地轻放在大理石桌上,然后轻声说:“妈,请喝茶!”

 韦老夫人仍面无表情,起身,伸出手,雪云意会上前挽扶着她。韦老夫人并不看她,慢条斯理道:“义儿今天有没有吃药,他好点了吗?”

 雪云站立一旁,不敢多动,只低垂眼帘道:“今天有吃过药,比昨天气好多了,还喝一点儿粥。”

 韦老夫人独自寻思,见雪云这么说,稍微放下心来。

 韦老夫人又紧接着嘱咐道:“雪云,你今后可要小心侍候尽心尽力照顾他,你可是韦家的媳妇,恪守妇道是你的职责,知道吗?”

 雪云眼睛里闪烁出不易察觉的一丝委屈,可在韦老夫人小心翼翼面前回答道:“妈,我会的。”

 雪云送到韦老夫人门槛时,游廊外一股飒风呼呼地直刮雪云苍白的面容,但她圆溜溜的眼珠子动也不动一下,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步走着,似乎被人推入冰冷冷的监牢。她的心一点点在冷,仿佛尽了热血,行尸走地活着…

 “韦夫人,您的手怎么这么冷?”说话的就是当初嫁给韦家时随身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小水。她见韦夫人空的目光,让人看了不得不担心,小水安慰着她,说她是金枝玉叶的身子,此地不可过多吹风,于是亲送韦夫人回屋休息。雪云恍惚着,被小水看在眼里心如刀铰。

 雪云生硬地回手,害怕道:“小水,我不要,不要再面对…”在没有光的黑夜中睁得惊恐的眼睛,喃喃自语。小水不自觉朝着韦少爷的西厢看了一眼,瞧了瞧那门外一道厚重的门帘,重重阻隔,似乎走也走不到尽头。小水心下明白,理解到韦夫人在害怕什么,无论白天与黑夜,苦守着这么一个毫无生机苟延残如死了的活人,这屋子每一缕空气充满了浓浓的草药味,累年积月下来连同人的每一寸肌肤浸满了草药的气味。雪云每天浸泡在充满药罐味的厢房里,呼吸的都是药味,睁眼闭眼全都是药气。雪云一想到未来就不寒而栗或许想也不想“未来”两个字如何去写,对她而言一件多么太奢侈的字眼!

 小水从心里可怜她,也非常清楚一旦进入韦家大门侯门深似海,再也不可能有回头的机会。小水站在一旁无可奈何看着韦夫人,雪云此时就是怨妇常有的表情,小水红着双眼默默陪伴。这时西厢传来一阵咳嗽声,断断续续地成了一团,听得让人心烦意。雪云明知他的病已成痼疾,就算华佗在世也难以妙手回。小水飞奔过去,掀开门帘,不敢忘记韦老夫人的重重嘱咐,只见卧榻一旁,韦少爷形容枯槁,一副干瘦的病容,忙替他捶背口,立即端来痰盂,忙得侍候服帖。

 “算了,我已经没事了”韦义有气无力道。

 这时,雪云掀起门帘伫望了一会儿,直径走过来,看了韦义一眼,轻问道:“怎么样了?”

 小水担忧答道:“好像这会儿又重了!”

 雪云感起来,侧着头往痰盂瞟了一眼,显眼的血丝,红得面目狰狞。

 雪云来到厅堂,向稳坐在紫檀太师椅上的一脸安闲的韦老夫人请安,感觉到厅堂多了一个人,一眼瞥见坐着一位相貌堂堂仪表与众不同的男人。韦老夫人介绍说,这是特意请来的教书先生,韦典也该学点知识了,不能耽误这孩子,何况大少爷他也同意让韦典念私塾。

 赵先生道谢了一番:“承蒙韦老夫人邀请我来教书,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做好自己的本份。”说着偷偷看了雪云一眼。

 又过了几天后,雪云独自一人经过游廊时,恰遇到教书后归来的赵先生,原来他被韦老夫人安排了一间供给他住的厢间,说是为了在韦家来去行动的方便。这时雪云躲闪不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独自站在原地愣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倒是赵先生主动热情道:“韦夫人,今天的天气有点转热,是吧?”

 韦夫人娴淑端庄,不敢抬头看他,只随声附和道:“有点吧。”顿了顿又说:“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不料地面上多了一块石头,不小心绊住了她的脚,一下子失去重心。赵先生见状,及时扶住了雪云的细,他们接触得密不可分,像过电似的遍了全身,身体里的血顿时沸腾欢呼起来。

 韦夫人发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两颊绯红,惊慌失措地连忙推开了他。

 赵先生意识到自己失态,怔了怔一下,仍笑着说:“韦夫人,你没事吧?”

 韦夫人神情不安,摇头不语,像躲债似的逃开了。赵先生嘴动着还想着说些什么,只一动不动凝视韦夫人远去的背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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