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号32767
暮色降临,已到收工的时间。我透过被雪片挤得模糊的视线,和几个同伴把沉重的工具扛进仓库。比睿山的一月是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我喜爱比睿山的刺骨寒风,却不喜爱比睿山的冰雪
加。雪积在手上、头发里,有的滑进领子口,贴上我的背脊,结成冰块,令我的身体很多部位都失去知觉。而我可爱的来自北海道的风呀,每每拂过身侧,我的皮肤就脆裂一分。我那脆得如同纸片的皮肤呀,都是它的功劳。我有时会故意犯犯错误,或是偷偷懒,这样会引来守卫的一顿鞭打,引来些许的痛楚,因为这会让我深切地感到——我还活着!
比睿山是我国看守重刑犯的监狱。也许是信长几百年前火烧比睿山的诅咒仍起着作用,也许是因为我的祖辈曾追随过信长驰骋沙场,我被监
在这里,用我的苦痛来慰藉当年被活活烧死的亡灵们。我国的法律没有死刑,然而被关在这里的罪犯所遭受的责罚与死刑无异。我所被判的有期徒刑260年,比起这里的一些伙伴,还算少的。既然一辈子要遭受如此猪狗不如的生活,我们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呢?找机会逃?那是不可能的。比睿山四周所布满的红外线、电磁和热能装置不是凭我们的几个铁锹能够对付的。确实,不少人尝试过逃跑,而大多数人都放弃了逃跑的尝试而直接选择自杀,留下了少数的我们去经受比睿山诅咒的煎熬。比睿山的看守之间
传着这么一个笑话:“这些人大概都期盼着科学进步到人类真能活上五百年吧!”
我选择活下去,只有一个理由——复仇!我被关在这里都拜一人所赐——宫泽慎太。这个人的名字我绝不会忘记,即使我
子的形象已渐显模糊。其实一切的起因还是缘于我的无能。我曾是一个小公司的职员,本来凭我的微薄收入是能养家糊口的。谁知道风云突变,国家加入世界无差别贸易联盟后,我的公司迅速被国际的大企业所
并。国外大量廉价劳动力的涌入令我的收入少了近七成。不得已,我贤惠的
子尝试参加了公务员试考,没想到竟然考中了。她进了国家内务部工作。她的收入远比我多得多,于是我选择了辞职并在背后全力支持我
子的工作。谁知道我
子居然和她的领导有了一腿。那个领导就是宫泽慎太!当她回到家的时候,在我的质问下,她承认了她所犯下的罪行,还希望我不要说出去。我当时真是气昏了头,她居然忘记了当年的海誓山盟。一气之下,我一刀把她给刺死了。我真是愚蠢至极啊!每次想到这里我都懊悔不已!当我
子断气前,她告诉我她是被
的,她爱的还是我!如果她不和宫泽发生关系的话,她也会失去工作,这样我们家就彻底毁了。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要活下去!”这五个从我
子带着血迹的嘴
中吐出的字眼,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当我拖着刀准备前往宫泽住所的时候,我被捕了,并被带到这里——在日本与地狱同名的比睿山。我的名字变成了“
监号32767”
本着这五个字和复仇的信念,我活了下来!我在念初中时候就看过大仲马的小说《基督山伯爵》。我没有也并不期望能遇到博学的神甫,然而我深信我会成功报仇的,而这机会终于到来了!有个
识的守卫告诉我,两天后的
节,内务大臣宫泽慎太将来探访比睿山监狱的犯人们!
为了能和宫泽近距离接触,我必须装病,因为越是衰弱的人越会被那些寻求功绩的领导人们所重视。放工具的仓库近在眼前了,这是最后的机会。我感到我的脸撞到了雪地上,满嘴是苦涩的冰。
“有人昏过去了!”一个看守喊道。
“谁?”
“
监号32767!”
没多会,我被安放在了自己的
上。我很安心,因为只要宫泽来探问我,我就能轻松地将他杀死!因为在我的
褥下面,早已藏着我为他精心准备的
节礼物——从仓库里偷出来的刀子!现在我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养
蓄锐!
我睡了好久,只记得隆隆声从远方传来。每年我们都有幸听得这喜庆的鞭炮声,为我们回想过去快乐的时光,和
子一起身穿和服,在熙攘的人群中观看人偶戏。明天!再等一天,一切就都结束了!
为了
接内务大臣,典狱长也难得地在我们的牢房前驻足:“要不要给每个人都洗一下澡?”
“不用了吧?这些人全身冻得都是淤血,脚肿得鞋都不能穿。我怕洗了会死人的。”副官答道。
“恩,那算了。也该让日本民众知道一下犯罪的恶果!”
第二天,宫泽真的来了。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宫泽进了我的牢房,到了我的
前。我的双眼狠狠地盯着他,暗暗说道:“你知道吗?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人就在你面前!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宫泽居然对我笑了笑,笑得那么暧昧,那么令人作呕:“他叫什么名字?”
典狱长迅即给副官使了个眼神。副官赶忙翻阅花名册,接口道:“监号32767…呃…村井吾郎…”
副官紧张地看着我。那不是我的名字,副官在滥竽充数。我对他会心地笑了笑,我不会揭穿他的。作为老百姓,大家活得多么辛苦啊,何况同在这比睿山上。
宫泽俯下身,握住了我的右手。闪光灯像黑子爆发般不断在我的
前闪烁。我要在全日本民众的眼皮底下杀死这个大恶人!我伸手去摸
褥底下的刀子,我摸啊,摸啊…我看到宫泽得意地站起了身…我死命地摸啊,搜索着
褥下的刀子…我看到宫泽和典狱长走出了牢门…我的左手拼命搜寻着刀子的所在,我决定一旦找到刀子就不顾一切地冲向宫泽,不管成功与否…我听到典狱长的声音逐渐远去:“宫泽大人真是体贴下人啊…”连最后一名记者也退出了我的房间…一切都结束了…
我脑中一片空白,
子死去的刹那在我眼前不断浮现。我对不起她,现在我连她死前的遗言都不能遵守了。我决定站起身,好好找找刀子的所在,然后把它刺入自己的
膛。就像战国武士切腹一般,也算是祭奠比睿山的僧人们吧…
可当我准备起身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的身子已经不听使唤了,我的双手根本动不了…我只能侧一侧头,我的脸颊稍稍擦到的枕头,它告诉我,那玩意已经很
了…
晚上,来了个医生,他用听筒在我
前游移了遍,然后合上药箱,静静地走出牢房。
我听见他对门外的两个守卫低声说道:“不行了…”
其中一个守卫忍不住大笑起来:“莫不是见了内务大臣太过兴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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