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之浴
土生土长在北方的我,对江南的向往是与青青翠竹联系在一起的。
记得中学课文里,有篇文章是描写竹子,我听的特别认真。但是,语文老师也没见过真正的竹林,我们只能盲人摸象般地看着日常所用的竹筷里,遐思竹笋拔节而上的情景了。
后来,死记硬背住“竹林七贤”的名字,转瞬即忘了。只是羡慕嵇康们穷途而哭、放
形骸,给竹子带来了几多神秘莫测的色彩。我嫉妒的不是他们锦绣文章,而是能够在那么清幽的地方谈玄赋诗!
来到上海读书,有幸骑自行车,终于来到了昆山。在玉山公园里,头一次看到了诺大的竹林。风吹过,竹林发出的轻响,此后经年,在梦里泛出些许梵音,甚至可与昆山籍爱国诗人顾炎武的“位卑未敢忘忧国”一样,令我心有所系挂。
从年初来到杭州,一直蜗居在高楼林立的闹市。几天前,寻觅到了玉泉旁边的老房子作为临时住处。这里比邻葛岭、孤山和“曲院风荷”步行可以到最容易被旅游者忽视其美的杨公堤,骑自行车可及的虎跑、龙井和九溪,随时可去“灵峰探梅”去爬山…
但是,最得意之处却不仅限于此。那就是,杭州植物园的竹类种植区,就在百米之内,几十种竹子荟萃在绵延的“玉泉”秀
里,怎么不令我心旌意
呢!
清晨,随意掇起一本《唐诗三百首》,散步在竹径里,口里
诵着“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句子,沐浴在竹隙的熹微阳光里,独享着竹径深处的清幽;假
的午后,被“桑拿天”所困的我,无心地来到竹林里的石凳上小坐,想起苏轼的“可以食无
,不可居无竹”和“无
使人瘦,无竹使人俗”难免立即有一种去买最新鲜的竹笋的冲动,作为晚餐下酒的小菜了。
竹子的主
叫做“菊”侧
叫做“鞭”“鞭”上生出的
芽就是“笋”“笋”外的表皮叫做“箨”“笋”一节节地拔高就变成“箨”然后成为“竿”长出的翠叶称为“篁”如果不是古人爱竹至极,怎么会赋予竹子这么多匪夷所思的名字呢?!
我记得的关于竹子的最动人的故事是:三国时的孟宗,少年时父亡,母亲年老病重,医生嘱用鲜竹笋做汤。适值严冬,没有鲜笋,孟宗无计可施,独自一人跑到竹林里,扶竹哭泣。少顷,他忽然听到地裂声,只见地上长出数茎
笋。孟宗大喜,采回做汤,母亲喝了后,果然病愈。看来,纤纤竹节与人的孝心,有着同样的赤胆和热肠啊!
李商隐《初食笋呈座中》诗:“
箨香苞初出林,于陵论价重如金。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凌云一寸心。”笋的鲜美,使之成为肴中珍品,让人心生怜惜,不忍下箸。刘禹锡写《庭竹》,特别生动:“
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
在咏竹诗句中,读来最亲切的是刘长卿的《晚
归山居题窗前竹》中两句:“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荫待我归。”这诗句中,竹子是忠诚挚友,默默伫立守侯,以清凉的绿荫
候诗人归来。
我最喜爱在傍晚来到竹林,街道上疏疏落落的路灯穿透竹竿,给燥热的篁竹增添了几许玄秘的色彩,疏月下的清风摇曳着叶片发出簌簌嗦嗦的声响,伴和着西湖水在这里倾泻的水声,仿佛听到了曼妙的天籁之音…
这时,几个附近的居民,提着手电筒,在竹林里、栅栏边探囊取物般捕捉着尚没有发育出硬壳的“知了”幼崽,一会儿,他们就消失在我和竹子的领地之外。
此夜,我享受着竹子对身心沐浴的清凉;竖晨,居民的早餐,摆上了油炸“知了”的美味!想像着整个夏季的蝉鸣似乎销声匿迹了…
我更加盼望,这溽热的夏季,快快下一场酣畅淋漓的透雨,那时的我可以与沐浴在和畅的竹海里,心间当有千点竹笋破土而出吧?
2006-7-4于杭州玉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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