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男人日记
(一)
是周末。黄昏让天空低下来。
房间和昨天一样,是空的。是冷的。懒懒地躺一会儿,在记忆中搜寻被搁置的温暖细节,一个眼神、一声轻笑、一次邂逅,或者一次人海中的重逢…或者,仅仅是饮鸩止渴地勾勒一幅如锦似锻的白
梦。当眼睛睁开来的时候,就像一阵风,把一切都吹散了。想起,自入秋以来,自己像一个畏寒的病人,对
铺的依赖逐
加深。于是更加深刻地烦躁。
许多年来,总觉得,夜
是一条看不见的软体虫子。它爬进来,很轻的沙沙声里,房间里就安静了。只有烟头亮着,像一只不肯妥协的眼睛。而那一串串烟圈,总像是与命运相关的符号,它绕啊绕,内外都是空的,看不清、摸不着。
寂静中,依稀听到,远处交通银行大楼的钟敲了七下,声声都砸在骨
里,像一个笨拙的木匠在砸钉子。想到该吃晚饭了,这是一个经久不变的程序。日子,本就是一个印刷本,最常见的方式是复印。起身,懒懒地穿鞋,把冰凉的脚趾交给一个空空的壳。这让人很不放心。
推开窗子,已是满城灯火。
(二)
小街还是从前的那条,像一段从城市腹中懒懒拖出的肠子。对于主体,它是多余;对于依附于它的人和事物,它却是举足轻重的。它有肮脏的本来,只在城管清查的那几天才有着纯洁的面貌。
我像一只寄生在城市的虫子,
复一
行走在城市的边缘,唯一的真实是听自己心跳的声音。满街的灯箱、幌子、叫卖声,对于我的听觉,都是虚设。废弃的篮球场堆满了砖石和混凝土制成物,让这个名存实亡的健身场所硬起了心肠。它剥落的皮肤,像老人,目睹从繁华到衰落再到繁华的更替过程。
街角,有一对中年夫
,在大风中守着看似温暖的炉火,用古老的锅炉爆米花。他们显示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沧桑“满面尘灰烟火
”爆米花远比不上市区里新技术炸出的那么膨
、洁白,只要一块钱一袋,多么廉价的悲哀。偶尔,传来一两响爆炸声。这种原始的声响,只在我记忆中的童年乡村有过。
取一袋,放下钱,走开。糖
放得太多,吃到嘴里的只是苦涩。
山西刀削面馆人满为患。兰州老萨牛
面馆人却稀落,戴白帽子的回回安静地玩着纸牌。他的孩子,一个黑眼睛卷头发的男孩子,闷闷地抽烟,左手食指
着白色绷带,前端
出血淋淋的断口。这让我对“一清二白三黄四绿”的牛
面忽然失去了胃口。
我照习惯点一碗“大宽”不放辣椒。匆匆喝了几口汤,给空空的肚腹一个安慰,便走出来。
想到是周末,需要给自己一点闲适的感觉,便在超市买了一盒檀香。路过卖卤
的摊
,甚至想,是否买一些呢?家里还有一只银白色的酒壶,里面还存着戒酒前的一些曲酒。
这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包括沿着黑暗中的楼梯上楼,和路过的女孩用闪亮的眼神打着招呼。(三)
推开门,看到房间里有朦胧的雾气,感觉上暖了许多。很迟钝地惊诧着,才记起出门前
了很多烟。忽然就明白了,人间是需要些烟火气息的。如果是有个熊熊火光的壁炉该多好?
摘下红方格的围巾,脑中想起一直构思却没完成的小说——最近在写一组婚恋题材的小说。对于爱情,围巾是一个很合用的道具。尤其是发生在冬天的分别,男孩子总会把颈上的围巾摘下来挂在女孩子的脖子上。然后,或者拥抱,或者接吻。很可惜,我的围巾一直没能派上浪漫点的用途。况且,我与她仍未相聚,也就没有分离。
围巾是唯一的一条,前年姐姐送的。这是我觉得姐姐作为一个姐姐,对弟弟的关怀之举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
点上檀香,空气中混合了烟草的气味让鼻翼舒展开来。我忽然惊奇于自己的肺,竟然像一个巨大的除污工厂,能够容纳这么多的烟雾颗粒。为此,我一直不敢去照X光,我担心自己的肺显示出枯萎。
冬天里,被子是最可靠的。
头堆满了
七八糟的书。《胡适选集》《乾隆皇帝》,还有几本诗集,甚至还有几页A4纸打印的情
小说。随手翻了一个著名诗人的集子,没看几行,竟然就睡着了。
除了梦,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还有什么值得
连呢?
(四)
能够睡到自然醒来,是再快乐不过的事情。自由有身体自由和思想自由两个层次。当身体不自由时,思想就会去找平衡,开小差、空想。我醒来时,阳光已经照在别人的窗子上,然后折
过来。懒懒地
烟,再起
,把自己装进冰凉的套子。
窗外的天空,隐约埋伏着雨雪。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我渴望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下来,给冬麦盖上厚实的被褥。但毕竟我还是反感雪的,它让内心充满泥泞。
透窗而入的冷空气唤醒了嗅觉,这才恍然察觉,身体上还留着她的味道。昨晚,她的呼吸让整个世界温暖,让我忘记冬天。虽然不舍,但周末是固定的洗澡的日子,可堆积许久的衣服还像一群死去多年的皮肤躺在角落里。
这个城市我有一个亲人。我很想念他的洗衣机。
进门,扑面而来的暖气让我发自肺腑地幸福。而且,亲人熟悉的味道弥漫在这所房子的各个角落里。把一只大包打开,取出所有的衣服扔进洗衣机,然后坐下来看电视。五十多个台,全是港台肥皂剧,像
餐之后才端上桌的红烧
一样倒胃口。好容易找到新闻节目,才发现主持人换了。
我不记得多久没有看过电视了。
《梦想中国》是重播,李咏似乎在半年前发胖了。六进三,吴文璟最终胜出是已知结局,这节目便没了悬念。勉强看着,为那个在倒数第二轮将要被淘汰出局的女孩忧愁——她的歌喉,让我觉得她对自己缺乏清醒的认识。这是不可原谅的。以后,也许她会明白的,人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要自己先知道,而不是要别人先知道。
杨坤竟然是评委,与李咏有一搭没一搭地扮演着掌控别人命运的主要角色。在李咏的要求下,杨坤清唱了几句“有难度”、“需要生活阅历才能唱出味道”的《无所谓》。真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大众造星机制出了问题。看到忍无可忍,起身去卫生间。
我把杨坤和他的歌声从皮肤上一点点
掉。水有些冷。干脆把所有衣服都洗了。没有替换的,想起里间衣橱里有夏天扔在这儿的一件汗衫。我习惯在这里留一件自己的物品,这样,让我觉得我从没有远离家的概念。我似乎在提醒自己:在这个城市里,我不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慢慢地,天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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