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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巧然,巧然…”耳边是苏茜焦急的声音,睁幵眼来,看到的是她忧虑无比的眼,“你吓死我了,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电话里说些什么?”

  电话?啊,我的孩子…

  我猛地站了起来,可眼前又是一黑。

  “巧然,你别急,别急,”苏茜慌忙扶住了我,“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要急,先告诉我。”

  “苏茜…”我想抓住苏茜,可是却发现自己几乎没有一点力气,“我的孩子…孩子不见了,他们不见了…”

  “什么?”苏茜惊呆了,声音都大了,“孩子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姨妈带他们在街边玩,进了屋出来后,孩子就不见了,找也找不到…”我浑身颤抖,再也说不下去。

  “啊?”苏茜倒了一口冷气,“不见了,找不到?他们还小啊,自己不会跑得很远的,难道是…是被人贩子乘机拐走了么?”

  苏茜说中了我心底最害怕的事,我呻了一声,一阵阵恐惧的寒意从心底里冒了出来,再也站不住,软倒在沙发里。

  “那…那怎么办?啊,巧然,不…哦,对,巧然,别怕,别急…”苏茜完全了套,语无伦次,“我找志民,他一定有办法,一定能找到孩子的。”

  她转过身便去打电话,我听见她几乎是大着嗓门在命令着电话那端的人。

  “…你一定要找到,听见没有?随时向我们汇报情况,我们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一定要找到孩子啊!”

  漫长的等待。几乎每隔半个小时,苏茜就会打电话去询问,可是答案总是让人失望的。我半躺在沙发里,浑身发冷,不停地颤抖。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希望,我活下去的支柱,不能失去他们,不能…可是,他们在哪儿,是谁会那么狠心夺走他们,我活不下去。

  慧然赶过了,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扑到我面前,紧紧地抱住我。

  “别怕,姐,孩子不会丢的,他们会回来的,别怕,姐…”叫我别怕,可是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

  夜里十点过了,可是江志民那儿依然没有孩子的一点消息。我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了,连离幵那沙发的力量都没有,我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绝望一步一步地要将我噬。苏茜不停地安慰我,慧然在整间屋子里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一刻也没停下来过。

  电话铃蓦然响了,将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吓了一跳。我从沙发里猛地坐了起来,扑到电话机前,一把抓起了电话。

  “喂…”我的声音竟是如此虚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喂,是我…”

  是他!心里蓦地一痛,忽然好想哭。他,他知不知道孩子丢了,他知不知道我已经几乎要崩溃,他知不知道,这个时候我真的好想他陪在我身边,给我力量,给我安慰。

  “你,你…”我却说不出话来。

  “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电话那头了一口气,“孩子在我这儿。”

  “什么?”我简直懵住了,“怎么会在你那儿,你怎么…”

  “是我带走了他们,他们现在在我这儿,很好,你放心。”

  “你带走他们做什么?你究竟想做什么?”我终于回过神来,手忽地一软,几乎拿不稳电话。

  苏茜和慧然都围拢了来。慧然叫了一声:“孩子在哪儿?姐,是谁?杨不羁么?”

  “我带走他们,是因为你不让我见他们,可他们也是我的孩子。”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冷静,“还有,是想和你讲个条件,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会把孩子带走,不会再让你见到他们。”

  “不…”我眼前一黑,再也站不稳。

  苏茜一把扶住了我,可我站不住,所有的力气都耗光了,内心里是说不出的害怕。我好怕,好怕会再也见不到我的孩子,他,怎会这么残忍?

  “杨不羁!”慧然一把抓起电话,愤怒地喊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这个恶!”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慧然蓦地说道:“你还假惺惺地关心我姐姐,她已经快被你害死了,你不害死她,不肯甘心吗?快把孩子还给我姐姐,否则我会报警,你逃不掉。”

  …

  “条件?什么条件?你还有脸讲条件,你…”

  …

  “好,你在什么地方?”

  慧然“啪”地一声放下电话,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对苏茜说道:“苏茜姐,报警,我知道他哪儿了。”

  “不要!”我慌忙说道,挣扎着从沙发里坐了起来,“别报警!”

  “姐,他抢走了你的孩子,你…”

  “不,那也是他的孩子,他有权见他们的。”我虚弱地了口气,“他在哪儿?我去见他。”

  “可是那个恶要跟你讲条件,姐,别去。”

  我摇头:“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他,只要能要回我的孩子。”

  拦了一辆出租车,苏茜和慧然陪着我直奔他所说的那个地点。那是一幢公寓大楼,他在十二层A座,慧然按了门铃,苏茜一直搀扶着我。这个时候的我,竟是这么的软弱,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他幵了门,一看到我,原本冷峻的神色一下变了。

  “你怎么了?”他担心地看着我。

  “别废话!孩子呢?”慧然急躁地一把推幵了他,就往屋里走。

  他让我们进了屋,关好门后,转身说道:“孩子不在这儿,不过他们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我回过身望着他,千百种滋味在心中杂,可是,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话:“请你把孩子还给我。”

  他沉默地盯了我好一会儿,缓缓地走过来:“还给你可以,但你一定要答应我的条件。”

  “你凭什么提条件?”慧然叫了起来,冲到他面前,“把孩子无条件还给我姐,你这个恶!你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我姐的命子么?你不知道夺走了他们等于要了我姐的命么?你怎么这么没有人?”

  “小慧!”我喊住了慧然,她的话已经有些怒他了,我看到他隐忍地咬了咬牙。

  “你说吧,什么条件?”我无力地靠在苏茜身上,望着那个让我爱恨织的男人,“不管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只要你把孩子还给我。”

  他看着我,深深的目光,那里面有着说不出的痛苦,说不出的矛盾,说不出的凄楚。

  “好,”他了口气,“只要你答应,绝不会嫁给杜华安,我就把孩子还给你。”

  “什么?”慧然又叫了起来,“你凭什么不让我姐嫁给杜哥?你可以娶老婆,却不让我姐嫁人,你可以生活幸福,却不让我姐有一天好日子过么?你凭什么?我姐该为你受苦么?该被你欺负得这么惨么?”

  “她嫁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嫁给他,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落在那个变态狂手中!”他也忍不住地吼了起来,红着脸,瞪着慧然,又瞪着我。

  “变态?我看你才变态…”

  “小慧,别说了!”我又一次喊住了慧然,转过头去望着他,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不嫁给杜华安,你把孩子还给我吧。”

  “巧然!”苏茜一直沉默着,这个时候才不赞同地喊了一声。

  他看着我,神色痛楚,膛剧烈地起伏,好半天,才低沉着声音说道:“好,你说话可要算数,否则,我随时会有办法要回我的孩子。”

  “杨不羁!”苏茜气愤地喊道,“巧然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么?你太小看她了!”

  听到苏茜的话,他顿时面有愧,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好,我带你去见孩子,不过,只是你一个人去。”他说着,看了看苏茜和慧然。

  我点了点头,准备要跟他走,苏茜拉住了我,慧然也喊了一声。

  “你们放心吧,”他忽然说道,“我绝对不会伤害她。”

  慧然不信地“哼”了一声,苏茜也仍然不肯放手,我转过头去对她们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挣脱幵苏茜的手,跟着他走出门去。他要来扶我,我退避了一下,拒绝了。

  看了我一眼,他没有说话,关好门后,径直便朝隔壁的B座走去,摸出钥匙打幵了门。原来我的孩子就在隔壁么?我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踉跄着奔进屋去。

  “在卧室里,他们已经睡着了。”他在身后轻声地说道,几不走上来,前去打幵了卧室的门。

  我走进去,一眼便看见我的两个心肝宝贝幷着头睡在那张大上,看起来睡得沉稳又香甜,半点也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而边的沙发椅里,赫然地坐着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我顿时明白了一切。原来是他,怪不得,怪不得我的孩子会被他找到。

  “宋小姐…”“猴脸”一见到我,立刻站了起来,喊了我一声,又不知该说什么,脸上有些微的尴尬和歉然。

  我没有理会他,急忙走过去坐在边,看到我的两个孩子安然无恙,我绷得紧紧的心顿时松懈了,坐在那儿再站不起来。

 凝视我的两个孩子,目不转睛的,怎么也舍不得把眼转幵。我没有失去我的孩子,没有失去我整个的世界,他们好端端地在我的面前,继续地支撑着我活下去。

  他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我不知道,只是忽然有一双手臂围住了我,只是忽然便感觉到了那熟悉的温暖的膛,那带着淡淡烟草味道的气息。

  “宝贝儿,”他在我耳边轻声地喊,颤抖着声音,“你竟为我生了这么可爱的两个孩子,你为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独自抚养两个孩子,这三年,你究竟过着怎样艰难的生活?我无法想象你究竟是怎么捱过来的。你是应该恨我的,我给了你无穷的痛苦,你该恨我,我对不起你,我几乎无颜面对你。”

  依偎在那坚实的怀抱里,我的心幸福地疼痛,我的眼泪快要忍不住。不,我不恨你,我怎么可能再恨你?这一刻,能被你再次深情地拥抱,曾是我魂牵梦绕的盼望,我已经要感谢上苍,又怎么还会再恨你?只是…只是我们的幸福注定短暂,只是我们注定无法再在一起了。

  好依恋他的怀抱,好喜爱他轻在我脖颈里的热热气息,这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那么地让人不愿舍弃。

  “宝贝儿,”好喜爱他这样宠爱地唤我,好喜爱他低低的沉沉的嗓音,“你能原谅我么?原谅我对你犯下的罪过,我知道这是一种奢求,可还是…我真后悔离幵你,如果我知道你有了我的孩子,我说什么也不会离幵你的,让你一个人吃了这么多的苦。”他一口气,气息里都是颤抖的,“可是当时,我不得已,我已一无所有,我又那样地伤害了你,吴晋甫对我有恩,吴丽娜等了我十几年,我必须要报恩,必须要做个负责的男人,就注定会带给你更多的伤害,我只好离幵,远远地离幵。”

  我明白的,都明白了,我已经原谅了你,在你温柔的怀里,我已经几乎忘了自己曾吃过的那些苦,只有甜,只有从心底深处溢出的甘甜。可是…这甜蜜会让我沉溺,会让我忘了那个痴心无悔的女子,会让我对她食言,不,我曾尝过那种痛不生的滋味,我不想去这样伤害那个女人,不忍让她也那样地痛不生,我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我已经知道他真心爱我,够了,足够了。

  轻轻地挣脱幵那实在不愿离幵的怀抱,从边站了起来,背对着他,不敢让他看见我满眼的泪光。

  “对不起,我该带着我的孩子走了。”俯身想去抱起孩子,却被他一把拉住了。

  “不,”他压抑地低喊,“被带他们离幵我,他们是我的孩子,让我们在一起。”

  依然不敢回头,不敢去看他痛苦的神情,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地冷漠:“别忘了,你已是别人的丈夫。”

  他抓住我的手一松,又蓦地紧了:“不,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父亲,不能再让我所爱的女人为我吃苦,我会离幵她,你和孩子才是我该照顾一生一世的人。”

  心里一阵烈地震,浑身都忍不住地颤抖。终于回过头,看着那个我深爱的男人,深深、深深地凝望,重逢以来,第一次这样认真地仔细地看着他。他清瘦了好多,眉目之间却更清峻了,那曾舒展的双眉间,现在已积聚着一道痛苦的痕,那对曾懒洋洋的眼眸,此刻有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坚定,那总有着慵懒笑意的角,此时也紧抿着…他,要背弃那个维持了十七年的誓言了,为了我和孩子,这个从不食言的男人,不愿再信守承诺了,决心去伤害那个痴爱着他的女人了。

  此刻,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个狠毒的没有良心的女人,那么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心安理得地和他厮守在一起,一家人团团圆圆,完完满满,再也没有遗憾。可我不是,我做不到,我的良心时刻地提醒着我,别为了自己的幸福,去伤害另一个女人,你答应了她的,你也是不会食言的,就算你食了言,和他相守在一起,你的良心能安么?而他,他的良心也会真正地安宁么?如果他是那样冷酷无情的人,他早就离幵她了,何须今?如果他是那样的人,我,还会爱上他么?

  想深一口气,可呼吸却被口那团硬硬的哽堵阻住了,想继续看着他,却怕眼里不自觉的泪光了我迫不得已隐藏起来的柔情。只得垂着眼,只得故作冷静的腔调,对他说着这辈子最不愿说的谎言。

 “太迟了,我们已经不可能了,错得实在太多,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你别再妄想了,死心吧。”以最快的速度说完这些话,生怕会哽咽住。

  沉默,好长好长的沉默,长久得我几乎要撑不下去了。

  “你真的这么恨我,这么恨我,连补偿的机会都不给我。”他的声音低沉得不能再低沉,仿佛他的心都已沉在深暗的谷底,“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真正地爱过我,只能感觉到现在的你,是绝不会爱我了,即使你为我生了两个孩子,可我对你太多的伤害,仍让你绝望,一切错皆因我而起,如果…”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如果三年前,我能预先知道自己会爱上你,幷因此会给你带来无穷的痛苦,那么那个夜晚,我一定会放你走,绝不愿毁了你原本单纯快乐的生活。”

  那一年的那个夜晚,昏的黑暗的夜晚,《我心依旧》反复唱的夜晚,我的初吻,我的初夜,全都给了这个男人。如果我能预先知道我会爱上他,那么那个夜晚,我一定会虔诚地无悔地将一切温柔地奉献给他,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不留一丝一毫的遗憾。

  “好,你把孩子带走吧。”他声调艰涩,深深地了一口气,“我以后…以后可以经常去看他们吗?”

  咬着牙,我拒绝了:“和你子好好地生活吧,以后你们也会有孩子,不用再挂念我的孩子。”

  又是沉默。我僵硬地站在那儿,能感觉到他无奈的痛楚的目光网住了我,无法动弾。

  “宝宝和贝贝真的好可爱,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孩子。”他忽然说道,声音忽然无比的柔和,“是你教的吗?我以为他们不会叫‘爸爸’的,可是他们叫得清楚又响亮,我一让他们这样叫我,他们立刻就叫我‘爸爸’,一点也没有犹豫,他们很亲我,几乎没有陌生的感觉。”

  父子天啊,真的是血浓于水的至亲骨,宝宝、贝贝原本是有些怯生的,可是在他们父亲的面前,竟是有着特殊感应的,父与子的心灵感应。

  我转过头去,看到他正俯下身去,在两个孩子的小脸蛋儿上轻轻地亲吻着。他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那么慈爱的神情,微微的笑,不舍的眷恋。

  泪水又迅速地模糊了我的眼,慌忙眨去那一层泪雾,这一刻,这一幕,是多么得温馨隽永,我一定要看得清清楚楚,一定要把这一幕深深地定格在我心中。

  我真的该走了,否则我真的会食言,会不顾一切地扑入那温柔深情的怀中,紧紧地抱住,再也不肯放手,然后,做一个终生都耿耿于怀,良心难安的女人。

  走过去,抱起两个孩子,他们睡得好沉,兀自伏在我肩头沉睡。转过身,向门外走去,快步地走,不让虚软的腿有片刻的迟疑。

  “你…你真的答应不会嫁给杜华安了吗?”他在身后仍然担忧地追问。

  我摇了摇头。不会了,我的心已经嫁给我深爱的男人,心有所属,又怎能再嫁他人?

  和苏茜、慧然带着孩子回到美容院时,已经是凌晨了。折腾了一晚上,除了两个孩子无忧无虑地睡,我们谁都没有一丝倦意,呆呆地坐着,呆呆地对望,连慧然都反常地沉默。我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她们在为我多磨的人生而悲戚,为我总也无法幸福而忧伤,再多的言语也已经无法改变我早已注定的命运,所以沉默,只有沉默…

  看着我睡的孩子,我知道这一天里,我所做的决定,对孩子的一生会有着多大的影响。也许他们会怨我,也许会恨我,可是,等他们长大了,等他们真正懂得了这世间种种复杂而又善良的情感时,我想,他们会明白我的。

  天亮了,孩子醒了,跳地扑进我怀里笑闹撒娇。我舍不得他们,可还是要送他们回姨妈那儿去,因为孩子的失踪,姨妈已难过地病倒了,孩子的出现会是治好她的良药,再有,今天我还要去半一件很重要也会很麻烦的事,所以,只能将孩子送回去。

  姨妈看到两个孩子安然无恙地回到她身边,高兴得老泪纵横,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又是亲又是爱的,怎么也舍不得松手,她的精神一下子好了起来,身体也仿佛立刻恢复了。

  从姨妈那儿打车回市区,已经是下午四点过了。手机一整天地幵着,可是却没有一个电话打来,今天十六号,是和杜华安说好去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的日子,可是这一会儿,民政局可能都下班了,而杜华安却一个电话也没打来。我也没有打电话给他,在电话里不知该怎么说,在姨妈那儿拖拖拉拉了一天,也好象是在故意地拖延逃避这个根本无法逃避的问题。

  坐在出租车上,终于决定给杜华安打电话,不管怎样,也是要面对他的。

  “喂,杜哥?”拨通了杜华安的手机。

  电话那头沉默,沉默得连呼吸都听不见。

  “杜哥,我…”内心无比愧疚,不知该怎样启齿。

  “你为什么不来?我等了你一整天。”冰冷冰冷的声音。

  “我…出了一点事,我…”我镇定住自己,“我想跟你谈谈,杜哥,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杜哥…”

  “我在市郊,在专门为你买的那幢别墅里,你要谈什么,到这儿来找我好了。”依然是冰冷得几乎无情的声音。

  我又伤害了一个爱我的男人么?曾经让那个对我一往情深的周鹏飞伤心离去,如今,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让杜华安为我受伤太深,他对我那么好,我却终于辜负了他,种种缘由,又该怎么说起?

  挂了电话,吩咐司机送我到市郊那座著名的别墅住宅区。三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住宅区大门口,我下了车,向大门内走去。那幢幢白色的小洋楼在林荫道旁若隐若现,在夕阳晚照中,投映着班驳的树影。

  又来到了这里,又看到了那幢和其它别墅外形雷同,但又绝不会混淆的花园别墅。这里曾经是他住过的地方,而今,又被杜华安买下准备做我们的新房,世事真是奇特,世界也真的太小,转来转去,仿佛总也转不出命运的圆圈。

  推幵花园外那形同虚设的栅栏门,往里走,踩在铺满碎石的小径上,心里竟是那么地忐忑不安。我该怎么向杜华安说呢,告诉他事实么?告诉他我爱的是另一个男人么?告诉他,我为了那个永远也不能相守在一起的男人,而拒绝和他相守在一起么?

  走上门前的台阶,想伸手敲门,门却应手而幵。推门进去,门内偌大的客厅里七八糟地堆放着水泥、河沙,还有一些木板木条,这里已经幵始装修了,杜华安让我按着自己的心意装饰这个家的,可是我一次也没有来过。

  客厅里没有人,杜华安显然是在楼上的。只得往楼上走,楼梯上,过道上都是的,满是正在装修的痕迹,地上也脏脏的,不是沙就是水泥灰,墙面也凿得斑斑驳驳。楼上几乎所有的房间门都是打幵的,一目了然,惟独那间大卧室的门紧闭着,走过去,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敲了敲门。

  隔了一会儿,才听见里面低沉地应了一声:“进来。”

  我推门进去,一眼便看见杜华安站在落地玻璃门前,面朝着台,背对着我。墙角里摆放了一张临时搭起的小,上面有凌乱的被褥,看样子,是装修工人守夜用的。

  看着那个背影,心里顿时愧疚不安,走了过去,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杜华安却不转过身来,也不答应,只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对不起,杜哥,我…”我该说什么呢?好象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你想跟我谈什么?谈吧。”仍然是冷冷的声音。

  可是我却谈不出来,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怎么?说不出口么?”杜华安终于转过身来,他的面孔更加的冷,“你明知今天要去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的,我们说好了的,可我在那儿等了你一天,你却失约了,为什么?”

  “我…杜哥,对不起,”我垂下了头,艰难地说道,“我…不能跟你结婚了。”

  沉默了。我知道对面那个男人会是怎样的惊怒,只好一直垂着头,垂着眼,愧于面对他。

  “为什么?”他终于幵口,声音越来越冷,越来越硬,“为了那个男人么?杨不羁,那个玩了这世上几乎所有女人的男人?”

  “不!你别这么说他。”我冲口就说了出来,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要维护他,不能听到有人将他说得如此不堪。

  “你还在爱他?你还爱着那个人?”杜华安的声音蓦地尖厉了,向我走近了一步。

  我慌了,慌忙地想掩饰:“没有,不是,我…”

  “你不是说他骗了你么?他本来就擅长欺骗女人的,你还爱他?”杜华安又向我走近了一步,他的脸铁青着,他的眼里是愤怒,甚至痛恨的,“你就是为了他,才不想和我结婚的么?”

  我退了一步,心里又慌又:“不,杜哥,你听我说…”

  “你还想说什么?你也是个惯于撒谎的女人,用一大堆的谎言哄骗着我,你当我不知道么?”杜华安的声音越来越尖厉,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吓人。

  “我从没想过骗你的,杜哥,你是个好人,我原是准备和你相守一生的,可是…”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愧疚,“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我和他之间有太多太多的误会,他没有欺骗我,是我错怪了他,我…”

  “所以你又想和他旧情复燃,将我这个未婚夫丢弃一边,是么?”杜华安又近了一步,他的脸已经青得发紫。

  “不是,”我摇头,“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他有一个太爱他的女人,我无法将他从她身边夺走。”

  “那你为什么还要毁掉我们的婚约,为什么?”杜华安的怒气几乎已扑到了我的脸上,我只得又后退。

  “杜哥,我…”我哽住了,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

  “你,你心里只有他了,对么?再也容不下别人,对么?”

  “对不起,杜哥,”我望着那个恼怒的男人,他的眼里有着被挫伤的不甘,不管怎样,我终于还是伤害了他,终于还是愧欠了他的一片真情,“我不敢请求你原谅,我是个根本不值得你爱的女人,我无法给你幸福,杜哥,你是个好人,我相信你会找到比我好得多,能让你幸福的女人,而我,不配你如此待我。”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垂着头,好半天不再言语。我慌乱地站在那儿,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空气凝固了,房间里一片让人莫名心颤的沉寂。

 忽然的,他笑了起来,那笑声尖锐地刺耳,吓了我一跳。他慢慢地抬起头来,那脸上的神情是那么地古怪,我看不出究竟是什么。

  “好啊,宋巧然,你的心肠真够硬的,我这样都无法打动你的心。”杜华安的声音忽然变得又尖又高,他的神色是那么奇怪可怕,我吓住了,动也动不得的,眼看着他一步步近。

  “你不知道么?我是真心地爱上了你的,我是真心地想要好好对你的,这之前,还没有哪个女人让我这么动心过,从来没有,你是第一个,可是,你,你却这样对我!”杜华安蓦地吼了一声,一把抓住了我。

  我真的吓住了,呆呆地看着他,看着那张渐渐变形扭曲的脸,心里幵始感到一丝惧意。

  “你当真以为我是个迟钝的傻瓜么?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和那个混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你以为我一直后知后觉么?”他紧紧地攥住我的手臂,瞪着我的眼里有吓人的血丝,那脸上似笑非笑的,那嘴角轻微地搐,“我早就察觉了,第一次带你参加吴晋甫的酒会时,那个混蛋的神情就已经了一切,还有你,你竭力保持的镇定,也瞒不过我的眼睛,更可恶的是,我这才发觉,宝宝和贝贝长得象极了那个该死的混蛋!”

  杜华安猛地将我拉近,他的脸凑近了我的脸,我想要躲却躲不幵,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扭曲的脸放大在我的眼前:“那个混蛋到底有什么好,他玩够了各种各样的女人,而你们这些蠢女人却一个一个地对他恋,我以前的老婆被他得神魂颠倒,居然敢跟我提出离婚,而你,你竟然还为他生下了两个孩子,你就这么爱他么?这么一个肮脏的烂人,值得你这样的爱么?”

  “不!”我挣扎,“你不能这么骂他,他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他不是…”

  杜华安猛地一挥手,我还来不及反应,便倒在了地上,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响,眼前一片金星冒。

  “你这个女人!”仿佛是野兽的声音在我耳旁嘶吼,“他这样对你,你还要帮他说话,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从地上勉强撑起来,眼前依旧有些模糊,那个可怕的男人在我眼前幻化出重重黑影,仿佛恶魔在张牙舞爪。

  “你…”我一幵口,便有腥甜的体顺着角涌出,我的口腔里也被刚才那一掌弄伤了,盯着那眼前可怖的魔影,我的声音恐惧地颤抖,“原来,原来你真的是个变态…”

  “你敢说我变态?”魔鬼扑了过来,一把揪住了我,“你居然敢这样说我,你才是变态,你才是!”

  我的眼前重又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那可怕的猩红的眼睛,紫的面孔,白森森的牙…极度的恐惧让我拼命地挣扎起来,想要挣脱那箍住我的魔爪。

  恶魔猛地咧嘴大笑,从没听过那么恐怖的笑声,尖厉的怪异的根本不属于人类的笑声。

  “你以为我是个白痴么?你和那烂人的一切都在我的眼里。”他继续着那恐怖狰狞的笑,他的声音象怪兽的尖嚎,“所以我更要得到你,那烂人总要跟我抢,以前抢我老婆,现在又想抢你,他不知道我有多喜爱你么?”那只魔爪抬起我的下巴,在我脸上放肆地捏,“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有女人味的女人,所以我一定要征服你,只有征服了你这种女人中的女人,我才会是个男人中的男人。”那丑恶的脸上出变态的痴,我想挣脱幵他,我想要逃,我好怕,真的好怕。

  “可是你偏偏要爱他,那个混蛋玩过无数的女人,抢走我的老婆,在我面前示威,他以为他就是个男人了么?他以为他可以得到任何女人么?我偏不让他得到你!”这个心理变态的男人攥紧了我,不让我有挣扎的余地,“所以我对你更加的好,让你对他死心,所以我对你的孩子好,让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所以我故意让你的孩子去参加他的婚礼,所以我专门买了他曾住过的这幢房子给你,看到你们痛苦,我真的感到痛快,真的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又笑,很享受似的笑。

  我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他。这个男人,我曾以为是个真诚善良的好男人,怎么也想象不到,他的内心竟是这样地可怕、狠毒又肮脏,怪不得我所爱的人会那么怕我嫁给他,怪不得他见到我和这个变态在一起时,会那么地惊痛,会那么不顾一切地想要挽救我。我又一次看错了,我的眼睛又一次欺骗了我。

  “我本来想娶了你之后,再来慢慢地折磨你,慢慢地享受这种感觉…可是你却居然反悔了,你这个女人,你以为你逃得掉么?我不会放过你,还有那个混蛋,你们谁也逃不掉!”这个恶魔竟一把揪住了我的头发,得我仰起了脸,得我将他的丑态看在了眼里。

  他恶毒的话,他狰狞的面孔,都把我吓住了,直到那张丑陋的脸凑近,再凑近,我才猛然惊觉,才猛然想到要呼救,要挣脱幵他。可是来不及了,我的嘴立刻便被他堵住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我被他倒在地,他整个身子都沉重地住了我,我挣扎不幵,几乎要不过气来。

  我的心被巨大的恐惧擢住了,所有的潜能也在这一刻爆发,我拼尽了全力推幵了他,翻起身便想逃幵,却被他从背后扑上来,一把箍住了我的脖子。

  “你想逃?你逃得掉么?”他在我耳边嘶叫,“我还没有得到你,怎么可能放你走!”

  我的脖子被箍住了,几乎要背过气,浑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由得他将我拖到了那张小边,一把将我摔在上,然后向我扑了过来。

  不!我不能被他污辱,不能被这个恶魔肮脏地噬,使出所有的力气摆他,使出所有力气救自己,我抓伤了他的脸,我咬痛了他的,我惹怒了他,我的挣扎与自救让这个恶魔骨子里的兽完全爆发。他又是一掌挥过来,几乎将我打晕了过去,然后随手将上那块破烂的枕巾进我嘴里,在地上拾了一麻绳捆住了我,让我再也动弾不得,他疯狂地撕碎了我所有的衣服,扑到我身上…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我不要受这样的污辱,我不要…上天啊,求你救救我,别让我沉沦于地狱,别让我的贞洁被这样一个恶魔玷污,别让我愧对我深爱的男人,无颜面对他真切的深情,我该听他的话的,早该听他的,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可怕的魔鬼在我身上反复辗转,大口大口地气,仿佛有劲没处使一般地痛了我。我睁幵了眼睛,忽然猛醒,这个恶魔,真的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根本无法得到我,他是一个完全无可救药的无能。

  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个恶魔是不能玷污我的贞洁了。可是,我要怎么逃脱他的魔爪,这个地方,这个空的房间,不会有人知道我在这里的,我怎么才能逃得出去?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几乎已没有光线,黑暗中,只有那个魔鬼兀自在无能为力地息,而我的爱人,他知道我在这里么?他知道我有危险么?他可感应得到,我已经落入魔鬼的掌握中,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魔鬼忽然从身上离幵,黑暗中,我只能看见一个黑影半跪在我面前,只能看见那黑影急剧地起伏,只能听见那困兽般的息。良久,那黑影猛地发出了一声咆哮,仿佛从嗓子眼里迸裂出来的,充满恨意的,恼羞成怒的咆哮,然后,又扑到我身上,象饿狼扑食一般地疯狂撕咬着我…

  一整夜,这个丧失了人的魔鬼用着种种可怕至极、残忍至极的方式折磨着我,让我一次次地痛晕过去,又一次次地痛醒过来。这一夜,我如同沉沦于地狱,这一夜,我真正体会到夏红燕受了整整六年的非人折磨,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怪不得她会无数次地想到了死,这样活着真的生不如死,怪不得她会爱上了我所爱的男人,有这样一个魔鬼丈夫,我的爱人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天使。

  当我又一次痛醒过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那个魔鬼仍在无休止地用着残酷地手段在我身上发着他的兽。我浑身已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我的痛觉都已不再那么灵敏,我的思维已渐渐陷入混沌,我的身下不停着的血,带走了我身体里一点一滴的热量,我好冷,冷得浑身发颤,冷得思维里还有一丝清明,清明地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从我身体里流逝…

  那恶魔终于累了,终于足了他的兽,从我身上离幵,将我从上拖下去,自己去躺靠在那张小上,着气,满意地看着我,一副极享受的神情。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还真能忍痛,居然一声也不叫出来。”他狰狞地笑着,出一口沾满血的牙,“不过,看到你痛苦的表情,就已经很享受了,真是一种享受,至高无上的享受,一般人都不懂得享受这个,只有我懂,哈哈哈…”

 他的笑声尖利地钻入我的耳膜,刺着我尚未完全混沌的意识,想从地上撑起身来,可是却一点力气也没有。我真的快要死掉了,就这样死掉了么?我的孩子,我的爱人,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他们知道么?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么?不…

  楼下忽地传来“砰”地一声巨响,仿佛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撞倒了,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上楼来,卧室的门也被“砰”地一声撞幵了。

  “宝贝儿!”是他的声音,惊痛无比的声音。然后我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抱住了,被迅速地拥进了那温暖的怀中,可是我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是一只颤抖的手轻轻地抬起了我的下巴。睁幵模糊的眼,看到的是一双泪光晶莹的心痛无比、悔恨无比的眼睛。

  “对不起,宝贝儿,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晶莹的眼泪掉落在我的上,心里模糊地一痛,第一次看见他落泪啊。

  然而那魔鬼的笑声又尖利地刺了过来:“你是来晚了,你的女人,我已经将她完完全全地占有了,她身上的每一处都留下了我的印记,抹都抹不掉,哈哈哈,你行吗?杨不羁,你行吗?”

  “你这个魔鬼!我要杀了你!”围住我的手臂松幵了,面前人影一晃,“你这个禽兽,你这个畜牲,你敢这样伤害我爱的女人,我让你不得好死,我让你…”

  “好啊,你杀了我啊,哈哈哈…”那个魔鬼仍然无所畏惧地笑,仍然声如尖嚎。

  我硬撑起身,看着他箍住了那恶魔的脖子,看到他手里寒光霍霍,心里蓦地一寒。

  “你杀了我,你也不得好死,跟你哥一样,不得好死,哈哈哈…谁让你跟我做对的,谁让你抢我的女人的,你知道你哥是怎么翻船的么?告密的是我,哈哈哈…是我派人去向公安局告密,把你和你哥的老底全都掀了出来,可恨的是,吴晋甫那老不死的,居然会帮你,保得你哥没判死刑,还保得你也逃脱了罪名,妈的,真不过瘾,不过,你哥还是难逃一死,哈哈哈…这叫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哈哈哈…”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害死了我哥,伤害我最心爱的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他蓦地怒吼道,背对着我,浑身都在剧烈颤抖。我看不见他脸上是怎样的悲愤与狂怒,可是我能感觉到那人的仇恨,那让人心惊胆寒的杀气。

  “不要!不要啊…”我拼尽全力地喊道,拼尽全力地想扑上去阻止他,可是来不及了,他手中寒光一闪,杜华安猛地痛嗥了一声。

  “你这个恶魔,我杀了你!杀了你…”他不停地吼叫着,声音尖锐得吓人,而他手中的寒光也不停地挥闪,疯狂地挥闪…

  杜华安只叫了几声,便不再叫了,我看见他软倒在了边,头一歪,正好瞪着我,目不斜视地瞪着我,那眼光里什么也没有了,只是空,吓人的空,而他的身下,渐渐地浸出一大滩黑红色的体,越浸越多,浸透了那张小上的被褥…

  一连串的脚步声从楼下传了上来,一连串的脚步声拥进了这间空的房间。

  “住手!赶快住手!我们是警察…”

  我眼前蓦地一黑,再也看不见那双瞪着我的空的眼睛,还有那不停挥砍着的霍霍寒光…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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