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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银子
 凌家军大帅看着年纪轻轻二十来岁的一个小伙子,言辞竟是如此犀利,心机也非常之深。这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自己本想设计打击其士气,到最后偷不成蚀把米,反倒被对方离间。

 “明人不说暗话,这次我实在是为王国忠之事而来。我军都尉王国忠奉我家首领之令,率领五千大军做先锋,为我军北上开路。不成想,在无定河边突然遭到贵军袭击,险些全军覆没。敢问大帅,为何偷袭我军?难道是想挑起你我两家的纷争吗?”高祥出言恶毒,一下就将挑起事端的屎盆子扣在了凌家军的头上。好似不是王国忠进攻凌家军,而是凌家军偷袭王国忠一般。

 “唰!”就听拔刀出鞘的声音,却是洪金宝站了出来。

 他这一动,周围众将也都是拔刀出鞘,将高祥等人团团围了起来。

 “呸!好你个无的高祥,本来看在桂英妹子的份上,俺们是不会与你为难的,没想到你这厮竟然狗血人!明明是你们来进攻俺碎金镇,让你这一说,倒好似俺们偷袭你一般。真是无之极!老子这就杀了你,挖出你的心来看看,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洪金宝着袖子怒喝道。

 “就是!我们认得你是桂英妹子的嫡舅,手中的大刀却是不识得你!”瘦猴等人也气愤异常地跟着叫道。

 高祥一众在进城前早就被下了武器。现在十几人赤手空拳挤在一起,侍卫们脸上都出惊恐的神色。

 只有高祥面色不变,哈哈一笑道:“久闻凌家军大名,原以为是道义之士,没想到也如江湖上不入的杆子一般,不问青红皂白就想杀人吗?”

 “呵呵,我们凌家军是不是道义之士,还轮不着你们来议论。倒是高闯王你,王国忠带大军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吧?但你却在张口之间颠倒黑白,这岂是英雄所为?亏得我曾经还敬你是条汉子,哼!”凌风冷哼一声,鄙视之意毫不掩饰。

 “高某人做事,一向问心无愧。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不如大帅把王国忠唤出来,咱们当面对质一下,三方都把话说清楚了,自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如何?”高祥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到了这个地步,对方还在无理搅三分,凌风心里极为不悦。刚开始对高祥的好感一下全都消失干净。

 原以为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高闯王,怎么都会是条英雄好汉。没想到,竟然会如此胡搅蛮,一副小家子气。这让凌风心中大是鄙视!

 “王国忠是唤不出来了。如果高闯王有心的话,倒是可以去找他相聚。”凌风心中有气,语气变得不咸不淡。

 “哦?不知王都尉在哪儿?是受了伤吗?如果行动不便的话,我过去也可!还请大帅带路。”高祥一听,赶紧说道。

 他来的时候首领王嘉胤可是特意代了的,一定要把王国忠带回去。如果自己完不成这项任务的话,首领即使口中不说,心里肯定也会极为不悦。

 现在有机会见到王国忠,高祥当然高兴。

 “你要过去,也不是不可。王国忠在战场上就战死了,不知道是死于何人之手!你要找他,就只能去阎罗殿了。这个路,本帅可是带不了的。”凌风淡淡地说道。

 “哈哈哈…”大帅一句话,帐下诸将都是大笑起来。

 看到自家嫡舅被大帅调侃,高桂英也是想笑不好意思笑的样子,小脸憋得通红,忍得实在是辛苦。

 高祥的脸终于变,他没想到堂堂一个大帅,竟会这么调侃自己。而自己,偏偏又跟个傻子似的不停追问人家。真是丢人至极。

 “大帅说笑了。据我们的眼线说,王都尉似乎是被贵军给生擒的。”高祥强忍着怒气道。

 “哦?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说。不过,王国忠是死的,这一点是非常肯定的,本帅还亲自去看过他的尸体,并且已经重责了包围王将军的那伙士兵。只怪当时大家都不知道这是王将军啊,否则的话,定要保他周全。哎!”

 凌风说着叹了口气,然后一脸真诚的表情,抬起头来望着高祥道:

 “高闯王,如果还是不相信的话,我这就派人把王国忠的尸体抬上来。”

 “不必了!”高祥被凌风一番话憋了一肚子的火,却只能闷声拒绝。

 现在的情景,如果他不看的话,王国忠还有可能多活两天;而如果他要看的话,凌风肯定立刻就能把尸体拉出来——反正活人变成尸体也花费不了多大的功夫。

 看着高祥受鳖,却是一句不满的话都说不出的样子,刘良佐、李自成等一众将领心里简直是畅快极了。

 “哈哈哈…高闯王,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好歹你们有同袍之义,王将军战死沙场,你难道连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吗?最起码给他上炷香,或者是干脆把他的尸体带回去,向你家首领也有个代啊!”洪金宝大笑着讥讽道。

 高祥心里那个恨啊!心说我要是把尸体带回去,那才是真的跟首领没得代了呢!现在这个情形,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要自己说出一个“要看尸体”来,那就是把王国忠给害了。

 这里的事情,回头肯定会传到首领的耳朵中,以首领的明智,当然不会连这点问题都看不出。因而,虽然高祥一百个想让王国忠死,可却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反而只能笑笑道:

 “呵呵,王都尉是首领的堂弟,这些事情,还需要请示过首领之后才行。我这次来,只是受命将我方被俘虏的将士带回。无定河边一场战争,大帅不会说我方没有任何俘虏落在贵军手中吧?如果有的话,看在我们同举义旗抵抗朝廷的份上,还往能够还给我方。”

 这又是一面大旗抬了出来,同举义旗对抗朝廷,嘿!

 凌风心里不屑的一声冷笑:

 “俘虏倒是有几个,回头我会让属下写好名单交给高将军。”

 听了这句话,高祥一喜:

 “那在下就谢过大帅!请大帅把他们交给在下带回!”

 高祥一高兴之下连称呼都改成了“在下”自从进门以来,因为自恃身份,一直是自称“我”的。

 只见凌风听了后并无反应,还是那副不死不活的语气,道:

 “按照道理来说,确实应该还给你们。只不过,贵军这些人大多有伤,而本大帅一向心善,不忍心见死不救,所以,就延请名医,多用好药,给他们悉心治疗。这段时间的花费着实不小啊!还有就是在打仗的时候,贵军打死、打伤我军数百人,这些抚恤银什么的,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知道高闯王有什么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高祥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比如说,给我们一些战争赔款,让我们来抚恤战士;给贵军伤员治疗的费用,当然也是要贵军来承担的。”凌风说了半天,干脆很明确的道:

 “干脆我就直说吧!这次战斗,我们总共俘虏贵军五百三十六人,像普通士兵,每人一百两银子;像什么伍长、什长、哨总、部总、掌旗之类的头目,自是要翻倍的。还有一个光头叫什么来着?”凌风伸头问旁边的瘦猴。

 “‘秃将军’二秃子!”瘦猴在旁边很配合的说道。

 “对!就是这个二秃子!我们虽然没有俘虏王国忠,但却把这个家伙给抓住了。听说他在贵军中的地位可不低啊!所以,本帅决定,价格面谈!”

 凌风一番话,把高祥说得目瞪口呆。什么意思?难道这凌风想要从自家队伍身上敲诈好处不成?这可真是太无赖了。而且开口就是每人一百两银子,那五百多人就是…天哪!五万多两,更不要提其中还有价格更高的各级头目了。略算一下,真要是把这些人全都赎回来的话,没有十万两银子是做不到的。

 高祥呆了半天,才开口道:

 “大帅!出钱赎人,这是绑票啊!哪有把战俘当票的?就连杆子之间互相俘虏了对方的人,也是要么杀,要么放!像大帅这样钱赎人的,不合规矩啊!”“哎!高闯王此言差矣!规矩都是人定的!到了我这儿,就要遵循我的条件。放人?行,钱!本大帅可是很好说话的!”凌风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高祥彻底无语了。他发现,自己这次似乎很难完成首领交给的任务了。

 至少拿出十万两银子来赎回五百多个弟兄?首领听到这个条件肯定会暴跳如雷的!

 碰上这个极品大帅,真是让人无语。

 高祥觉得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这些事情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做得了主的了。可是准备告退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貌似还没有提到要借路北上的正题。

 只是,现在的氛围下,已经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了。

 高祥几乎可以预见,只要自己提出借路的要求,对方毫无疑问,肯定会是一个回答:

 借路?行,银子!

 可是,高祥不想提,并不代表凌风也不想提,只见他笑眯眯地看着高祥,一副很关心的语气问道:

 “高闯王,据我所知,贵军后面有兵备商洛道刘应遇追赶,一定急于想要北上吧?”

 “…”高祥没有说话。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要想借路北上,行!银子!借路费,纹银两万两!”凌风也懒得绕圈圈,很干脆的伸出两个手指。

 “咕咚!”高祥咽了口唾沫,心说凌大帅你行,真是敢狮子大开口啊!

 既然大家都说开了,凌风也就不再客气。

 当下,高祥以做不了主,难以决定为借口,带着凌风的条件和战俘人名单回营去了。

 “大帅,咱们这条件,是不是提的太苛刻了?万一把王嘉胤得狗急跳墙,来跟咱们拼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高祥走后,赵武出来劝说道。

 “呵呵,放心吧!不管是王嘉胤,还是高祥,他们都是聪明人,懂得轻重的!即使他们孤注一掷来跟咱们拼命,我也有办法把他们挡在无定河边两天的时间,到时候,尾追的官兵上来,呵呵…剩下的事情就不用咱们心了!”凌风显然有成竹的样子。

 “哼!我看你呀,是想银子想疯了!你吃定他们了是不错!花两万两银子借路,王嘉胤在被无奈之下也许会同意;可要说道赎战俘,花费十万两银子赎回五百多人,我怕那王嘉胤未必肯啊!现在的陕北,最不缺的就是人了。只要有钱有粮,人,要多少有多少。这五百多虽然大多是老兵,也不值十万两银子啊!我看你这回要白忙活!”高桂英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

 “嘿嘿,本大帅怎么会做那没有把握的事情?山人自有妙计,你们看着点,我保证王嘉胤不但花钱买路,连战俘也会一并买回去。”凌风笑得要多诈有多诈。

 “要是实在不行,我倒可以给你出个主意。别小看这五百人,人数不多,但大多数都是跟着王嘉胤打过硬仗的汉子。不如我们直接收编了他们,也是咱们凌家军的一大助力!”高桂英建议道。

 “别!千万别!我相信,如果论单打独斗的话,这些人确实有两下子。但正因为他们在王嘉胤的队伍里混的时间太长了,沾染了一身匪气,真要是让他们进了我凌家军,实在是有害无益。像这种人,白给我都不要的。记住一个原则,我凌家军招收战士,要以良善百姓为主,最好是山窝子里出来的老实巴的庄稼人。如果是杆子招安的话,就要考虑他们山寨平时的作风了。像王嘉胤这样蝗虫式的队伍,我们是绝对不要的。还不如拿去换些钱来得实惠。”

 凌风语气极为自信,仿佛吃定了王嘉胤,对方一定会拿钱赎人一样。这让大家都是十分地好奇。大帅的信心,到底来自于哪里?

 …

 这已经是到达无定河边的第二天了,王嘉胤一万多大军驻扎在这儿,始终下不定过河的决心。

 在河对岸,是凌家军的阵营。一排八门火炮,黑地炮口对准了这边。双方巡逻兵最近的距离不过数丈远——只是中间隔着一条河而已。

 王嘉胤的巡逻兵们甚至经常跑到凌家军营寨数十丈的距离,将营寨内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而隔着一条河,凌家军也不能奈对方何!

 现在还不是决战的时机。双方都达成了一个默契,无定河以南是王嘉胤的地盘,无定河以北是凌家军的地盘,在双方主帅作出决定以前,谁家的人也不擅自越过河去。

 而不过河的话,数十丈的距离,弓箭和火铳是不行了。但不管是弗朗机炮,还是虎蹲炮,都能将威力发挥到最佳。

 在这几门炮刚刚出现的时候,确实在对岸造成了极大的混乱,那些见识过虎蹲炮威力的匪巡逻兵们差点扭头就跑。

 幸亏凌家军看起来并没有进攻的意思,大炮只是在那儿摆着,弹药填装好了,炮手随时在旁边恭候,却是没有进攻。

 于是,匪们也就渐渐安定下来。从最开始的惶惶然,到现在的习以为常,竟然已经能够在火炮最佳程内安心的巡逻、取水了。

 两军阵营隔岸对垒。

 匪们一天到晚糟糟的,不是说就是闹,有一次甚至两伙人打起来,差点引发了营啸。

 凌家军战士则是纪律森严,寨栅、帐篷搭建的整整齐齐,门口的哨兵盔甲鲜明,一排排巡兵长林立,在各营寨之间来回走动,就像一片移动的树林一样。整个营地除了偶尔想起的梆子声以外,就是营地后面训练场上战士们的号子声。

 凌家军成军时间太短,接连扩军之下,新兵比例高,很多人拿起钢长矛就走上了战场。

 为了增强战斗力和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大帅要求抓紧一切时间进行训练。现在虽是两军对垒,但并没有战的迹象,老战士们就带领着新兵开始进行训练。

 高昂的口号直冲云霄,听得对岸的匪暗暗纳闷。

 二狗子本是府谷县的一个普通农民,祖上就贫穷,家里从来没有过田地,一直租种村里老财的田,除了租子和其它各项开支以外,几乎剩不下几个钱。好年景的时候,一年到头,家里都是以粮为食。这两年村子里遭了灾,田地几乎颗粒无收。老财有良心,给减了田租,可朝廷要的各项赋税却是一分不能少,结果还是破了家。

 眼瞅着都要饿死了,正好有本县的王嘉胤起来杀官造反。

 杀官造反,这可是要灭九族的事情!但凡有口吃的,二狗子这个老实巴的百姓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着掺和的。可现在,反正干等着也是饿死,什么死不是死?

 二狗子一气之下参加了王嘉胤的队伍,跟着大家杀死村子里的老财,抢了他们的财物。

 刚开始的时候,二狗子心里还有些内疚,常常想,其实村里老财人还是不错的,逢着灾年的时候肯定减免田租;村子里谁有困难,也常常慷慨解囊相助。

 他最后却把人家全家都给杀了。老财家的漂亮小姐,平时看见都要低头绕着走的,却被那么多鲁汉子骑在身上欺凌。

 当二狗子上去的时候,小姐都已经快断气了。哭着低声哀求二狗子把她杀了。二狗子没有那个胆,因为后面还有很多弟兄排队等着呢。当然,他也不会因为小姐的可怜,就放过她。

 在二狗子想来,反正都已经被那么多人糟蹋过了,也不缺他一个。更何况,已经年近三十的他,至今还是老光,从来都没有碰过女人;现在一个平时当做女神一样的女人躺在面前,又怎么把持的住?

 二狗子现在还记着老财家小姐那细腻的皮肤,和骑在她身上是那种腾云驾雾般的感觉。后来,他也糟蹋过不少女人,却再也没有这种激动的感觉了,真是不知道为什么。

 杀光了老财全家,抢了他们所有的东西。这是二狗子第一次跟着王嘉胤起事,只觉得真是痛快!

 后来,他内疚过一段时间;老财和他的漂亮女儿经常会化作厉鬼,来他的梦中索命。

 毕竟,老财是好人!而他,杀了老财!

 再后来,二狗子一路随着首领王嘉胤转战陕西各地,洗劫的寨子不计其数,甚至连宜君县城都给打下来了。

 杀人,抢东西,糟蹋女人…这些都成了家常便饭。到现在,二狗子已经很少会有内疚的感觉了。

 就连老财和他的女儿,也很少再出现在他的梦中了。

 二狗子已经麻木了!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跟着首领王嘉胤一路打到哪儿,杀到哪儿,抢到哪儿…

 而且,在他的视野里,所有揭竿而起的队伍都是这样!

 二狗子思想很简单,他分不清什么是杆子,什么是义军,他只知道,跟着首领起来杀人放火过快活日子。

 当然,在他简单的头脑里,也有基本的区分,那就是,人数少,实力小的,就叫做杆子;人数多,实力强的,就叫做义军。

 可是,最近遇上对面的凌家军以后,却让他疑惑了。

 “哎,你说,这凌家军的战士们难道不需要休息,吃了就整天出不成?嘿!那些人们也太傻了,长官这么苛刻,也不知道反抗!”二狗子刚刚吃完一碗米饭,外带两个馒头。

 身为从府谷跟出来的老弟兄,他在王嘉胤的队伍中是相当吃得开的,待遇也是最好。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什长,可是根据老营兄弟待遇佳一等的规矩,每天的伙食跟其它营的哨总差不多。

 他旁边的小胖相对来说就要差些,是在攻打宜君县成之后新加入的,胜在人够机灵,很讨他所在队掌旗官的喜爱,现在也混到了什长的位子。

 “嘿,谁知道呢!反正从昨天刚来,搭完帐子就开始这么喊号子了。这还没开始打仗呢,就搅得人睡不了觉!”小胖抱怨着说道。

 小胖不大看得起二狗子,不为别的,只因为后者没有什么上进心,每天就是混吃等死。从首领一起事的时候,就开始跟着首领混,到现在,整个延安府打了一圈,都快绕回府谷了,还是一个什长而已。

 看看跟二狗子同一批出来的弟兄们,除了战死的,现在差不多都是哨总、部总的。

 在小胖想来,如果自己是二狗子的话,光是凭借着这些关系,也能混的风生水起,哪儿至于当个破什长,冲锋陷阵的危险不说,好处还轮不着捞。

 当然,当着面的时候,他是从来不会这么说的,而是一向表现的相当亲热,好像生死兄弟一样。

 “嘿嘿,还是咱们首领好,平时都不大管咱们的。打仗嘛,就是凭个勇敢,血气上升冲上去就行了,你再训练,能差多少了?只要有胆子,只要有好刀、好,比什么都强。什么练之类,都是看样子的。”二狗子躺在草窝子里,翘着二郎腿。

 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极为舒服。

 看到小胖没有出声,二狗子以为对方是认同自己的看法。就继续说道:

 “还有啊,据说这凌家军攻破了碎金镇,一不杀人,二不放火。就把富户的钱粮都抢了,还规定手下的弟兄,凡是敢妇女的,一律杀无赦!嘿,这样的杆子,真是找遍天下都少有啊!”“我也想不通啊!你说既然镇子都破了,怎么就不能让弟兄们快活一下呢?要是这样,打起仗来谁还有精神头啊!”小胖也说道。

 “谁说不是!凌家军怪异的地方还不止一处呢!”

 说到这儿,二狗子四处看看,确定没人偷听以后,才把嘴巴凑近到小胖耳朵边,低了声音道:

 “你听说了吗?那凌家军前两天在这无定河边,用大水淹了王都尉的五千大军,杀死大半,另外俘虏了五百多个弟兄。”

 “这个我当然知道了!五千多个弟兄走了,只回来三四百个,不用你说,队伍里谁不知道这件事情啊!”小胖说道。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估计你没听说过了吧?凌家军已经开口了,要咱们首领出钱赎回那些弟兄。五百两银子一个!”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更低了。

 “哦?有这种事情?不就是俘虏吗?看不顺眼的就杀了,看顺眼的就放了——不对,那些都是老弟兄,说不定凌家军看上了就招降他们了!怎么还有拿钱赎人这一说?我只听说,北边蛮夷之地,那些鞑子们互相之间打仗,要是俘虏了对方的人,有赎人的,就拿银子、东西来赎,没有要求赎人的,就贬为奴隶。这凌家军这么做,岂不是跟鞑子一样了?”小胖这才有些动容。

 看到自己说的话对方不知道,而且还很感兴趣,二狗子的精神头更大了:

 “千真万确!我有个老弟兄,认识跟着高闯王的那个侍卫,听他亲口说的。绝对错不了!凌家军大帅明确的说了,只要见到银子,立刻就放人!”

 二狗子现在感觉很痛快,别人不知道的消息,从他口中说出来,这种卖弄的快,是很难形容的。

 “你说,咱们首领肯拿银子赎人吗?”小胖思索了一会儿,问道。

 “拿银子赎人?据说全赎出来要十万两银子,咱们首领肯拿出那么多钱来?我看悬!”二狗子摇了摇脑袋,吧唧着满口黄牙的大嘴。

 “十万两!我的天啊!这凌家军可真够狠的!狮子大张嘴啊!我看他们根本就没有放人的诚意,说不定是看着那些弟兄能打,想收为己用呢!十万两!首领即使想赎人,也没有那么多钱啊!”小胖震惊地张大了嘴。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首领到底有没有十万两银子,那你得问我!知道的人在这儿呢!”二狗子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伸着干枯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老长驴脸。

 “哦?难道狗子哥你知道?”小胖问道。

 “去掉难道!你家狗子哥我绝对的知情人一个!”二狗子乐呵呵地道。他最喜爱这种爆料的快了。

 “哦?快说说看!”小胖好奇地伸过脑袋。

 “嗯,这个啊,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先不说咱们凌家军从府谷出来起,这一路上打破了多少寨子,那么多银钱粮食,数都数不清啊!但是上次打宜君县,把县城给破了,兄弟们那个痛快哦…”看到二狗子的架势,小胖就知道他说起来又要没完了,赶紧出言打住道:

 “这个兄弟我都知道,虽然我没有赶上宜君县那场子,可后来也听说了。痛快,那是肯定的。抢的银子多,那也是肯定的。可要说有十万两,这就不一定了吧?”

 “有!怎么没有!要不说我二狗子是首领的心腹呢!首领有什么事儿自然先跟我说,你说对不对?”二狗子问道。这是他说话的习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时候根本就不用多想,就回答“对”就可以了。

 小胖心中虽然大不以为然——首领的一个心腹,混了这么长时间还会只是一个什长吗?可他还是装作很诚心地道:“对啊!”“要不说嘛!首领有什么机密的事儿当然得是先想着我二狗子的,你说对不对?”

 “那是当然,你二狗子是谁啊!”“嘿,所以,在宜君城往外搬运银子的时候,自然有我二狗子在场,这没错吧?”二狗子更加得意了。

 “这么重要、这么机密的事儿,少不了您啊!”小胖很会配合。

 “所以说啊!我是亲眼见了的啊!那银子堆的,跟小山似的,白花花的,耀人的眼啊!”二狗子又开始吧唧他的那张大臭嘴了。

 “堆得跟小山似的?有十万两?”小胖也紧张地关注着。

 “十万两?少说着了。我也是运气好,也是王都尉不拿我当外人,当时正好听到王都尉在旁边说了那么几句,不少于这个数啊!”二狗子咧着满嘴黄牙,伸出了两手指头。

 “二十万两?”小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感觉到心跳都加速了。

 “嗯!”二狗子眦着牙,点了点头。

 “我的娘啊!二十万两啊!我活了这半辈子,见过的最大数目的银子,就是上次发饷的时候拿到手十两银子——还是我们什十个弟兄的。就那十两银子,拿在手里都是沉甸甸的,那个舒服呦!的!我嘞个娘啊!二十万两啊!”小胖伸手抹着嘴边的口水,连连惊叹。

 “嘿,你这现在听着都惊讶,更不要说我亲眼看见的了。咱们首领啊,有钱!”

 “真要是有这么多钱的话,那可真该拿出银子来救咱们弟兄了!”小胖感叹过后,慢慢冷静下来,开始说道。

 “谁说不是啊!那五百多人里面可是有不少老营弟兄呢!好多人跟我二狗子的资历也差不了多少。你说,这首领为了咱兄弟这样的人,难道连一百两银子都舍不得出?那可就让人心寒了!”二狗子也说道。

 “哎,看着吧!说不定首领愿意出银子呢!”

 “希望吧!可是看着首领那儿,也没什么动静啊!”两人说着,都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像二狗子和小胖这样的人在匪营中还有很多。凌家军要首领拿银子赎人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在民营中传播开来了;

 同时传开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首领从宜君县城劫掠了至少二十万两银子,在加上在延安府其他地方所劫掠的,具体有多少,就没有人知道了。反正数目肯定是非常惊人的。

 王嘉胤快被气疯了!

 从碎金镇借路,要纹银两万两!索要战俘,士兵每人一百两,将官还要翻着倍往上涨“秃将军”更是价值连城!

 “敲诈!这是赤的敲诈!我王嘉胤是什么人?怎么会受他的要挟。老子不吃这一套,大不了一拍两散而已!的!老子的大军就要从碎金镇过去,我就不信那凌家军区区一股杆子,还能挡得住咱们不成?”

 “要我用十万两银子赎人?那更是不可能!十万两银子,都够我召集一万壮了。我脑袋被驴踢了才花那么多钱去赎人!”

 王嘉胤大声地咆哮着,整个营帐中静地落针可闻。满帐的将官,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触怒气头上的首领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可是,首领,凌家军说了,要是不钱赎人的话,他们可就要杀人了!”高祥上前说道。

 “杀人?让他杀!杀降,那是不吉利的!凌风如果不怕折损寿的话,他就尽管杀!”王嘉胤显然是气急,竟然说出这么可笑的话来。可周围义军将领们却是没有一个人敢笑出声音来。

 “报!报首领!对岸凌家军阵营钱突然树起几大木桩子,说是要把我们的俘虏吊上去,如果大帅再不拿钱赎人的话,他们就要开始杀人了!”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过来报告道。

 “什么?”王嘉胤大吃一惊。

 凌家军的阵营就在河对岸,两军相对,相距不过数百丈的样子,这样是让对方当着自家僵将士的面在那儿杀人,这还不军心大

 王嘉胤嘴上说的厉害,其实心中比谁都着急。

 听到消息,也来不及多想,带着手下将士们,就向河边走去。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义军营早就成了一团,大家听说自家被俘的兄弟都被吊在对岸,一个个都像是疯了一般的涌向河边。义军各营组织原本就不够严密,这时候还哪里约束的住?

 就连那些什长、伍长们,也早就找不全自己手下的兵士了,更不要提掌旗、部总们了。

 王嘉胤脸色铁青,自家队伍如此不成器,换了谁也不会开心的。幸亏凌家军没有进攻的准备,否则,人家要是趁机近攻的话,这还不立刻溃散了?

 在这众多军之中,只有两支人马却是依旧列着阵势,像中的砥砺石一般纹丝不动。

 这两支队伍人马各有近千的样子,旌旗鲜明,一支前面大旗风招展,一个大大的“闯”字映入眼中。

 另一支,大旗上则是一个大大的“王”字

 “是闯王的兵!”

 “闯王果然治军有方,在军之中依然能保持镇定。”

 “老营的兵才好啊!你看那阵型,多稳固!”

 “老营的兵全是老弟兄们,南征北战这么长时间,见得血海了去了,教训堆出来的。保持阵型是正常。”

 “现在对岸的都是咱们的弟兄,其中也有不少老营弟兄,闯王的人却是一个也无,他们当然不受影响了。”

 周围义军将领纷纷议论着。

 王嘉胤见状脸色稍微缓和。他作战最大的依靠就是老营弟兄,至于闯王的兵也能保持阵型,他不但不喜,心里反而咯噔了一下。

 闯王到底是外人,他手下的队伍强大,未必就是好事儿了!连凌家军都知道闯王在这儿不自在,迟早要自立的啊!

 这边正想着,河对岸已经有了动静。

 只见一排二十个大木桩,二十个光了身子的汉子被吊了起来。

 这大冷的天,穿着棉衣还冻得打哆嗦,更不要提光着身子了。那些被吊起来的人一个个冻得努力缩成一团,可无处借力,很快又舒展开来,整个光溜溜的身子像一片破布一样在木杆子上风招展。看那架势,如果再不被救下来的话,也不用凌家军战士处决了,直接就会冻死。

 这本是极富挑衅的行为。如果换做稍微有些血的队伍,早就不要命的扑上去为自己的同袍报仇了。

 可惜对面的是才聚起几个月的匪,其中大部分更是最近一个月内才加入的,相互之间哪有什么感情了?

 顶多是看到对方被这么折磨,想到自家一样的背景,有些兔死狐悲而已。

 老营的弟兄们倒是跟他们有感情,可是被将官约束的死死的,不得命令,哪能行动?

 因而,任着凌家军在对岸作为,任着自家兄弟在那儿遭罪,这边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顶多是一片骂声起,可以直接无视了。

 在这些汉子下面,一排站开,是十个凌家军战士,一个个膀大圆脖子,一看就是底气十足的家伙们。

 就在王嘉胤纳闷这些人要干什么时,只听对面已经开始喊了:

 “王嘉胤,这是你们手下的老弟兄们,只要你愿意,拿出钱来,随时放了他们。”

 “王嘉胤,你想救他们吗?一百两银子一个!”

 “放人,可以,拿钱来!”

 “王嘉胤,你是要银子,还是要你手下的这帮老弟兄们?他们可是为你征战才被俘虏的!”

 “对岸的兄弟们,你们为王嘉胤卖命,他却舍不得为你们花一百两银子。这些光股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啊!”“对岸的兄弟,快醒醒吧!不要再为这样无情无义的家伙效命了。否则,迟早有一天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丢在路边都没人管,任野狗吃!”

 就这么几句话,翻来覆去地喊。有些话长,但这些汉子们都能喊得非常齐,显然是经过特殊的训练的。

 王嘉胤一听,脸色大变——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他们这么一喊,如果自己再舍不得拿出银子赎人的话,那手底下的弟兄们恐怕就要哗变了。

 果然,自称义军、实为匪的王嘉胤队伍中已经开始出现

 “为了一些银子,就看着他们活活冻死吗?”

 “哎!宁可看着弟兄们冻死,也舍不得出银子啊!果然像我原先想的一样!”

 “又不是没有银子,不是有的是银子吗?”

 “跟着这样的首领,恐怕咱们那天被吊起来,也是一样的被人遗弃啊!哎!”

 虽然有哨总、部总们尽力弹,甚至将两个吵得的家伙当场格杀。可俗话说的好“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舆论这东西,越堵越严重,自古到今都一样。

 上官越是弹,下面喊得就越厉害。

 “哎呀,上面吊的那第三个莫不是马松?”一个哨总本来正在弹民,突然看到对岸一个杆子上的人影比较熟悉,越看越像。

 “就是,错不了!”旁边一个人仔细看了看,回答道。

 “马松这小子在高柏山救过我一命,是咱们老营的好兄弟,可不能就这么冻死了!我要见首领,首领不愿意出钱,我来出。一百两银子买我兄弟一条命,值!”这个哨总也是个汉子,说做就做,大踏步的找王嘉胤去了。

 有属下将领要自己出银子买对面人的命。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王嘉胤就算再舍不得银子,也不能不拿出来了。

 “银子,哪能比得了我们兄弟的性命?李莫,去把我们的银子运过来。”王嘉胤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一句话。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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