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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清洗前兆 第二节 童言无忌
 第一节 清洗前兆

 七月盛夏,闷热难耐,我一动不动地坐在荷塘边的石凳上,尽管夏季的微风拂面,稍稍带来一丝池塘水气的凉意,然而我的心头仍然烦闷不止,阿娣静静地侍立一旁,看着汗满面,却拒绝她上前擦拭的小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才好,因为自从上午那个叫做哈乌达的正白旗侍卫统领又一次从宁远前线赶回汇报了最新情况之后,小姐就一直保持呆若木状,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思考着什么耗费精神的问题,所以自己也不便贸然询问。

 我回想着方才哈乌达神情紧张的禀报:“皇上已经天威震怒,下旨令郑亲王火速赶往宁远前线,替回王爷,并责令王爷与肃亲王,豫亲王,阿巴泰,岳托,硕托三位贝勒立即返回盛京,等待旨意发落…”

 听到这里时,我沉着脸,一言不发,径自用手指上的金护甲摩擦着石桌的桌面,发出一阵轻微的脆响,实际上脑海里却在一幕幕地过滤着从去年冬天一直到眼下的七月之间所发生了一连串的局势变化:

 崇德六年冬,皇太极下定决心拿下孤悬于山海关外,辽东境内的最后一座由大明控制的重镇宁远,因为谁都可以清楚地看出眼下大清所处的尴尬形势,只要山海关一不破,那么大清就一无法在关内立足,即使攻取多少座中原城池,最终也无法在中原占据一尺一寸土地,只能掠夺一番返回关外。

 这些利润虽然极其丰厚,但是与挥师入关,定鼎燕京,一统中原比较起来,无疑是蝇头小利,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而眼下对于野心,励图治,厉兵秣马,准备一展宏图的皇太极来说,的确是一块大大的心病,可以说,宁远城作为横亘在山海关前的最后的坚实的屏障,就让皇太极犹如骨鲠在喉,昼夜难以安枕。

 要想直抵山海关下,必先控制宁远,而偏偏自从四年前祖大寿投降大清,拱手献出锦州之后,只身逃回宁远的总兵吴三桂不但没有得到崇祯的任何惩罚和降罪,反而由于守卫宁远及时,抵御住了清军的顺势强攻[其实那是吴三桂在给崇祯上的奏折中为了抵消罪责而故意的夸大其辞,当时多铎确实曾经派了一拨兵马前往宁远城外巡逻了一番,但那纯粹是疑兵之计,为了防范不甘心失败而心存侥幸的宁远守军赶往锦州突袭尚且立足未稳的清军罢了],被崇祯下旨褒奖,还提升为蓟辽提督,官至二品,虽然眼下这个提督的管辖范围小得可怜,远远不及当年袁崇焕的风光,但也足以令年纪轻轻就飞黄腾达的吴三桂感激莫名,发誓忠报国,肝脑涂地了。

 由于吴三桂出身于官僚武将世家,而偏偏明朝有文人统兵为帅的传统,之前的熊弼辉,后来的袁崇焕,无不是学之士,进士出身,这股风气无疑影响到了时代官僚的吴家,所以吴三桂自幼就勤学苦读,受儒家忠君爱国的高尚思想的熏陶,自然也是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爱国将领,所以在这四年间,无论皇太极多少次去书招降,都没有任何结果,所有求贤若渴之书无不石沉大海,于是皇太极一怒之下,下定了武力解决宁远的决心。

 由于吴三桂颇有雄才,带兵方面和军事能力多少领悟到了袁崇焕的一些髓,所以这四年间,他带着五万关宁铁骑,在宁远内外修建了无数堡垒工事,壕沟陷坑,还把本来就十分坚固的内外城墙一再加高加厚,俨然是铜墙铁壁一般,还在城内囤积了足够应付半年封锁的粮草军械,摆开了一副严防死守,绝不妥协的架势。

 皇太极终于琢磨出来了攻取宁远的唯一可行策略,就是边移动驻防边屯田,在解决了自己的粮草长期供应问题之后,一点一点地蚕食宁远周围的大小据点和卫城,最后进宁远城下,将其团团合围起来,断绝宁远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保持长期对峙,直到逐渐消耗尽明军所储备的实力。

 当形势进入到严峻的地步时,崇祯定然会焦急万分,派大军出关救援解围,到那时最擅长野战和奔袭突袭战术的八旗军队,就可以从容不迫地来编制起一个口袋阵来,等大明援军进入后,立即封上口,来个分割消灭,这就是典型的“围城打援”战术,而军事历史的各个著名战役无不告诉后人,这个战术实在是上上之策,几乎是屡试不,可谓高明至极。

 多尔衮自从崇德六年秋率大军向宁远进发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指挥里别着早已准备好的镰刀将士们飞马赶到宁远城外的大片农田里,趁明军一时反应不及,来了个大肆抢夺丰收果实,三下五除二,将农田里被秋风席卷起一层层金黄花的成麦穗统统割了个干干净净,当不劳而获的满清掠夺者们满头大汗,喜气洋洋地往回押运着大批粮食返回驻地时,宁远城里的百姓们眼见辛苦了一年,眼见丰收了的粮食被抢了个一干二净,顿时一片大哗,个个痛心疾首,叫苦不迭,要求守城明军替他们追讨回来辛苦所得。

 吴三桂当然不是泛泛之辈,以他的精明如何不能看出这些清军明目张胆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大肆抢割丰收粮食时的阴谋?既然清军如此猖狂就自然有他们猖狂的道理,看不见的地方说不定正隐藏潜伏着虎视眈眈的伏兵们,就专门等着沉不住气的关宁军出来袭击他们押送粮草的队伍,借机赚取更大的利益,以吴三桂的精明,又怎么能轻易上当?

 但是狡诈更胜一筹的多尔衮算准了一切,稳稳地坐在中军帐中,微笑着想象着吴三桂里外不是人的狼狈窘境。因为这盘棋局,从一开始起就注定他是赢家:如果吴三桂沉不住气派兵出战了,那么埋伏周围的清军定然会来一个畅快淋漓的伏击战,然后故意留出一个口子,让溃败的明军向宁远城门逃去,浩浩的八旗精锐在后面紧追不舍,这时候他吴三桂究竟开不开城门?开城门就要冒着被清军一挟而入的风险;而不开城门,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将士们惨遭杀戮,死在近在咫尺的城门口,这样让吴三桂以后如何保持牢固的威信?

 照多尔衮的算计,吴三桂多半会紧闭城门不出,因为在强悍异常的八旗骑兵面前进行野战,无疑和自寻失败没有任何区别,吴三桂如果脑子还有一丝清醒,就会扬长避短,收缩防守,依靠坚城固垒抵御。但是对于吴三桂大大不利的一点是:城外所有粮食损失殆尽,这也就意味着宁远城最多可以坚守半年,而获得了大批粮食的清军,则可以从容不迫地在城外轮防守,逐渐缩小包围圈,这样比消耗比下去,那么最后宁远城恐怕不等被清军攻破,就早已经遍地饿殍,人人相食了。

 果然不出多尔衮所料,吴三桂经过短暂而头痛的思索后,立即做出了闭门不出的决定,尽管这个决定是黯然和痛苦的,但是更多的是无奈,因为即使自己派兵冒险出击,也几乎没有任何抢回粮食的可能,与其消耗实力,不如干脆放弃城外的粮食。毕竟攻坚战事绝对是清军的弱项,更兼红夷大炮数量少得可怜,要想强取宁远,恐怕是痴人说梦,看来唯一的希望和盼头就是“固守待援”四个字,看看究竟等到何时吝啬的崇祯皇帝能够组织起援救大军来解局了。

 于是乎两个军事才能相差无几的统帅一个在城里,一个在城外,愣是保持着棋逢对手的高手风范与矜持,整整一个冬天过去,居然一场大的兵和战事都没有,多尔衮知道以吴三桂善于忍耐的性格恐怕就算是天天派人去城下叫骂,甚至送去胭脂水粉,女子内衣都没有办法让吴三桂动怒出兵;而吴三桂也知道多尔衮隔三差五地派兵过来袭扰也不过是让他消耗消耗滚木擂石,箭矢弹药等不可再生资源,根本不指望着能拿下铜墙铁壁的宁远城;这一个较劲儿,就一直持续到了暖花开。

 崇德七年,皇太极又不紧不慢地派济尔哈朗为帅,带领另外一部分八旗军队去宁远外围换防,在冰天雪地里受一冬天北风凌的多尔衮和豪格等人带着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回到盛京修养生息,可是辽东的春天是极为短暂的,刚刚过去两个月,炎热的六月盛夏就来临了,这时皇太极又开始新的一番可恶的轮番驻防政策,再一次调动军队,由多尔衮为主帅,豪格为副,与多铎,岳托,硕托,阿巴泰汇合之后,浩浩地再一次奔赴宁远前线,被替下来的济尔哈朗乐不可支地率领自己的镶蓝旗回盛京纳凉休整来了。

 由于此时关内的崇祯正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中:陕西的李自成自从高祥死后,被余部拥戴为首领,在短短的数年间死灰复燃,而且在大明这块虽然广袤无垠,但是已经贫瘠干旱的枯草地上燃烧起了一把农民起义的熊熊烈火,简直有燎遍万里河山之势。连下陕西,湖北,河南等大片土地和重要城池,更是残忍无比地在攻破开封之后,将俘获的福王,一个脑满肠肥的家伙一刀宰了,大卸八块,扔到大锅里与鹿一道烹煮,然后分别赏予有功部下享用,还美其名曰“福禄宴”

 而闻知开封城破之后,算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杨嗣昌知道逃回去一定会被崇祯夷灭九族,于是在自己的衙门里悬梁自尽了,算是落了个烈士的光荣,可是如此一来,崇祯手里可用的棋子和将才就只有关外的吴三桂和关内的洪承畴了,但是眼见吴三桂被清军团团围困半年有余,马上就要粮草殆尽,崇祯却想不出任何办法,因为洪承畴和大部分明军主力都被牵制在了中原战场,无法身,这足以叫崇祯愁白了头发,看着朝堂上那些碌碌无为,尸位素餐的文恬武嬉们,恨不得挨个踹上一脚。

 此时宁远城里的吴三桂陷入了更为困窘的境地中,因为从去年多尔衮率军气势汹汹地过来割光了所有的麦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九个月的时间。本来粮草储备按预计是够半年之需,不过在吴三桂的打细算之下,士兵们从每天两顿变成每天一顿,由原来的干粮变成可以照得见月亮的稀粥,勉强地多支撑了两个月,但是从上个月起,公仓的粮食彻底殆尽之后,他不得不纵容军士们去抢掠百姓家里的粮食。

 可是要知道由于去年的麦子统统被清军收割干净之后,百姓们也是靠着饥一顿一顿,从牙里省一点粮食才勉强撑到现在。大多数贫民早已断粮多,靠树皮草充饥了,个个面,就算是明军如何搜刮,也弄不出丁星粮食来,于是乎军士们只得靠杀马充饥。吴三桂在傍晚时分走入军营驻地,只见到处都是啃食马的饥饿将士,他不由得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知道,如果援军再不到的话,恐怕再等半个月,将士们就要吃人了。

 可是谁曾想到,本来陷入僵局的战局竟然悄悄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个变化任谁都不会想到,已经陷入绝境的吴三桂居然能够通过这个变化终于窥探到了黎明的曙光。

 由于驻扎在宁远外围的满清八旗人数众多,已经达到七万之众,并且大多数都是预备伏击援军的精锐骑兵,所以虽然士兵的口粮不愁,但是马匹的草料却紧俏起来。虽然眼下正值酷热盛夏,周围方圆十里的野草基本上被消灭殆尽,眼见脚下的地皮渐渐荒芜起来,多尔衮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万一大明的援军飞袭而至,那么饿得腿软的战马如何驮载将士们拒敌?

 中军大帐中人头攒动,将星熠熠,汇集了大清一多半的高级将帅和各位身份贵重,手握兵权的旗主,多尔衮和大家一商量,最后一致通过让各旗每牛录里各十人,各由一名将校率领,轮去更远的地方牧马休整,以备军需。

 这个计划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破绽,可是谁能想到,具体实施起来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变故和麻烦,所谓违,正是如此。前几批被分配去牧马的兵士们到是老老实实地完成任务回来了,可是偏偏后面几批兵士们那里就出了不大不小的篓子:

 原来这些兵士们动了侥幸心理,眼见远离大营和将领的看守,便动了思乡的念头,趁着无人知晓,假公济私,悄悄地溜回趟盛京,享受一下媳妇孩子热炕头的乐趣。当然眼下正值酷暑,热炕头是享受不到了,但是忙里偷闲,和媳妇亲热亲热还是正值青壮之年的男人们的乐趣。

 结果有样学样,大家互相攀比,竞起效尤来了,其先三五个还不被人发现,到后来变成数十上百了,等到几位正聚集在军帐里对着地图沙盘研究作战方针而殚竭虑的将帅们终于接到这样的汇报而惊愕不已时,消息早已传到盛京城的皇宫里去了,而皇太极不出意外地然大怒,大骂各路将帅昏晦麻痹,治军无方,罪无可恕。

 更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皇太极居然一反常态,连正在与明军对峙的关键局势都不顾,一道谕旨由风驰电掣般地速度,被送入多尔衮的中军大帐之中,等忐忑不安的众位将领跪地听旨后,才知道皇太极决定来一番大清洗,这无疑是暴雨来临之前的先兆,厚重铅黑的乌云已经逐渐笼罩过来,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皇太极的谕旨中先是一番雷霆万钧的痛骂,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立即宣布哪些个人要被严厉惩罚,而是让每个被参的将领们各自拟定各自应得的责罚,这一招无疑是咄咄人的。

 从哈乌达的口中得知:多尔衮自己拟定,并上交给皇太极的“认罪状”上,赫然写着一个“死”字!

 “怎么会这样?”我接过哈乌达呈上前来的奏折抄件,展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简短的几句话:

 “臣以敌兵在宁远城中,皆就他处牧马。若来犯,可更番抵御。是以遣人归牧,治甲械。旧驻地草尽,臣倡议移营就牧,罪实在臣,是以当死!”

 第二节 童言无忌

 看到这里时,我的手猛地一抖:多尔衮这是什么意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随便说句“奴才罪该万死”再磕几个响头就能被皇帝心软饶恕的,因为皇太极不是后来的康熙,而多尔衮也不是明珠高士奇之,如今这个局势,明摆着就是皇太极已经磨刀霍霍,准备拿他开刀了,这可以说是“危急存亡之秋”他怎么能写出这么一份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的请罪折来呢?

 “王爷有没有什么话待的?”我簇着眉头问道。

 “回福晋,王爷叫奴才带四个字过来,以便让福晋尽早宽心。”

 “哦?哪四个字?”我顿时一愣。

 “法-不-责-众。”

 我立即醒悟过来,看来多尔衮的心智还是被我低估了,原来这份请罪折只不过是虚晃一,他真正的目的是拉上所有参与此事的将帅们一起下水,让谁身上都不能干净,撇不清干系,如果皇太极要是想处置他的话,势必也要同样处置所有人,而这些人则占了目前朝廷一半以上的势力,甚至包括皇太极自己的势力,这让皇太极如何是好?

 只要稍微一个处理不当,就会引发朝野动,时局不稳,皇太极的宏图大业,雄心壮志,入主中原,就会悉数化为泡影,甚至自己也会变成自身难保的泥菩萨,这些严重的后果,皇太极岂能考虑不到?其实皇太极的心未免太急了一点,效果很可能适得其反,而多尔衮这看似被动的一着,却暗藏锋芒地将了皇太极一军,可谓厉害至极。

 哈乌达退去后,我静坐良久,终于舒了口气站起身来,抬头望了望随着闷热的夏风微微拂动的柳枝,忽然将它和我的丈夫联系起来,的确有些相似之处:这垂柳细枝,看似柔弱,却极有韧,当狂风肆时,坚硬的松针桦枝都会不堪强风的摧残而折断,只有长袖善舞的柳枝,风静之后依旧安然无恙,笑看春风。

 “小姐,你说皇上会不会把王爷怎么样…”阿娣小心翼翼地问道,她随我来到盛京已经五个年头了,满汉语言都已精通,所以很清楚地听明白了方才我和哈乌达的满语对话。

 我的嘴角弯起一道弧线:“以你看来呢?”

 “奴婢妄测,想来王爷如此做法必然经过深思虑,所以定然能逢凶化吉的。”她边猜测着边回答道。

 “凶也许可以化掉,但是‘吉’却未必,现在看来,只能但求无过,不可期盼有功了。”我望着柳叶,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愿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伸手撷取了一片看起来泽最为翠绿的柳叶,搁置在边,轻轻地吹鸣起来,一阵悠扬悦耳的曲调柔和地飘逸着,在熏热的微风中弥散而去…

 刚刚回到自己的院里,宫中就来了太监,原来是哲哲找我去宫里聊天叙话,我有点奇怪,为何早不找,晚不找,偏偏正是这节骨眼上找呢?此时也许宫苑的天空之上正笼盖着一层厚厚的云,压抑得每个人都透不过气来,身为后宫之主,哲哲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一点沉重的气氛呢?

 步入清宁宫的内院,只见到哲哲正倚靠在一张藤椅上,由几个宫女帮她打着扇子,后面的大树上,几个太监正爬在梯子上,手持粘竿,在仔仔细细地清除每一只鸣叫吵人的知了,这夏蝉也有趣,同样是东三省,黑龙江和吉林都不见踪影,唯独进了辽东,就逐渐热闹起来,论气候而言,辽东确实不算是个好地方,所以凡是见识过中原的繁华似锦和江南的湖光山的人们,无不渴望着能够尽早离这个外苦寒,夏季酷热的地方。

 哲哲并不像往常一样满头珠翠,而是随意地挽了个海螺髻,斜了一只凤钗,浑圆明亮的珠子穿成一串,微微地摇在脸颊旁,少了些雍容华贵,但是显得青春不少,然而与此不相配的是,她的脸色略微犹豫和烦闷。

 对面正坐了一位身材丰腴,夏装凉薄的女人,正背对着我,但我不看她的脸也知道她是庄妃,

 她手里拿着一把团扇,正慢悠悠地摇着,不知道此时她的心里是否也是如此悠闲自得?恐怕是装出来的吧?

 “给皇后娘娘,庄妃娘娘请安!”我正对着哲哲矮身行礼,她见到我来了,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霾渐渐散去“哦,熙贞来了,快起来吧!”

 大玉儿闻声也欠了下身子,等我走到跟前,在哲哲指给我的椅子上坐下来的时候,她平和的神色中带着温煦的笑意“妹妹总算来了,我和姑姑也等了好久呢!”

 几个月没见,大玉儿似乎又丰了一些,一脸富贵模样,好像皮肤更白皙了,眉毛显然精心地修饰过,弯弯的煞是好看,她明亮的眼睛里丝毫看不出敌意和阴险,反而是友善占据了更多,我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许久没见姐姐,今一见之下,只觉得漂亮更胜往日啊,肯定是保养有方,不知道能否透一点,也好让妹妹沾沾光。”

 “这是哪里话啊,我眼见就是奔三十的人了,再怎么保养也及不上妹妹青春貌美啊,”她伸手从桌子上的银盘里取了一捧红润亮泽的樱桃,送到我的手中“快点尝尝吧,这还是前年我们几个一起在清宁宫的后院里栽下的果树,想不到今年结了这么多果子,吃都吃不过来,你要是不过来帮帮忙的话,恐怕都要浪费了。”

 “哦?想不到当时我们栽下的那些棵樱桃树不但活下来了,还硕果累累的,看来我真是有口福啊,一过来就可以大吃大喝的,也总算是自己尽了一份力,这分享起收获的果实来,我还是不客气的,呵呵。”我用手帕托着,往嘴巴里填了一大口。

 “唔,果然好吃,酸甜适中,又格外新鲜,看来以后要多往这里跑了。”我边吐樱桃核边望着一脸与其说是笑还不如说是苦着脸的哲哲,难道她也在为眼下的眼中局势担心着?

 “我看娘娘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这天气太过闷热,应该多喝点金银花或者‮花菊‬茶,不然会上火生病的。”我关心着问道,并不提她的男人和我的男人之间的矛盾和眼下的僵局,让她自己提起来再好不过了。

 “唉,”哲哲叹了口气,掩饰不住眉宇间的忧愁:“皇上这段时间脾气很是不好,每天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舒心的,不知道有多少个奴才们倒了霉,现在几乎谁看到他都吓得直哆嗦,恨不得立即钻到地底下,我劝了好多次,却没有一点用,你说这可怎生是好?”

 “是啊,姑姑都不敢劝皇上了,我就更加不上嘴,现在整个宫里都人心惶惶的,大家走路都蹑手蹑脚,大气不敢出的,生怕惹着了皇上脑袋搬家呢。”大玉儿附和道,一脸忧国忧民的无奈状。

 “是吗,哪个不知好歹,惹皇上生气了?”我明知故问,在这类事情上,就要装作糊涂,才不会自找麻烦。

 “咳,谁敢惹皇上生气啊?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哲哲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沉重道:“你还不知道吧,海兰珠自从八阿哥夭折之后,就一直半清醒半糊涂的,直到去年总算好转起来,精神是没有问题了,但是身子骨算是彻底垮了,经常大病小病的,一直就好不起来了。”

 “可是,可是我春天的时候看到她的精神头还不错,脸色也好,虽说没有以前活泛了,总归也不至于…”我一面疑惑着一面回想着两三个月前的海兰珠,这个苦命的女人,难道这就是天意吗?怪她福薄命浅,暗暗掐指一算,啊,好像历史上的她就是在崇德七年病死的,不会是这几个月吧?

 “当时我也是那么想,以为她也许可以好起来,可是前几天又倒下了,这一次太医悄悄地对我说,恐怕宸妃她…她撑不过今年秋天了。”说着这些话时,哲哲的语气显然有些艰难,显然她也是很同情海兰珠的。

 “那…那皇上知道这一层吗?”听哲哲话中的意思,好像皇太极并不知道海兰珠的情况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本来打算告诉皇上的,可是你不知道,皇上这段时间身子似乎不大好,所以我只得嘱咐太医,暂时把海兰珠的病说得轻一些,以免皇上听了忧急,弄不好引发了病症,可就麻烦了。”

 “哦?”我闻言一惊:“皇上龙体不豫?究竟是什么病症,太医们怎么说?要紧吗?”我现在明白了,原来哲哲的忧虑并不是为了海兰珠,而是她的男人,作为子,这无疑是最为担忧的一件事。

 “说严重也不严重,但是却棘手得很:皇上上个月一次批阅奏折到深夜,突然了很多鼻血,费了好大气力才止住,不过奇怪的是,这次鼻血过之后,他就感觉头晕眼花,走路时偶然也会有眩晕;这个月以来,鼻孔又有两次血不止,眼前发黑,前后换了多少个太医看过,都摸不准是什么毛病,你说怪不怪?”

 “是有些奇怪,不过也不必过于担心,恐怕是过于紧张了,毕竟皇上刚过半百,龙体强健,精力过人,只要不过度操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这鼻血,可能是天气燥热,再加上前线战事冗繁,让皇上心劳神,才导致的吧?也许天气转凉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凡事要往好处想嘛。”

 哲哲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轻轻叹着:“也许是我大惊小怪了,毕竟太医也没有说皇上的病有多严重,往宽处想想,也许以后慢慢地会自己好了也不一定,毕竟皇上的身体还不错…”庄妃也在旁边劝着“熙贞妹妹说的有道理,可能是姑姑太过于忧虑了吧,皇上秋鼎盛的,去年麟趾宫的贵主儿刚刚给皇上添了个十一阿哥博果尔呢,皇上当时还说要看着小儿子长大上马提刀杀敌呢,又怎么会食言呢?”

 “是啊,君无戏言嘛,娘娘尽管宽心好了,多劝劝皇上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毕竟有这么多王公贝勒,兄弟子侄的,替他征战沙场,哪有那么多心的。”

 我嘴巴上说得轻松,实际上却是故意让哲哲和大玉儿放松对于皇太极病情发展的警惕,这皇太极近几年来越发肥胖得厉害,加上人过中年,必然会有心脑血管一类的疾病,这类病其实是很危险的,比如心脏病,脂肪肝,脑血动脉粥样硬化,脑血栓之类的,一旦发作起来,足以致命猝死,尤其皇太极又是脾气暴躁,容易发怒的人,面临这样的风险就比正常人更大了些,古代中医把这类疾病统一称为“风疾”这是很难治愈的病症,假我把皇太极随时会死的消息透出来,估计哲哲和大玉儿会吓得昏厥过去。

 想到皇太极的病情发展得如此之快,我心里一阵快意,看来是天不假寿啊,假如历史上的皇太极晚死一年,带领清兵入关的就不是多尔衮了,那么顺治的庙号也绝对没有那个“祖”字。皇太极即便优势占尽,唯一输给多尔衮的就是时间,他比多尔衮年长二十岁,也就注定要将这个机会留给年轻的多尔衮,我想他临死前,假如能有一星半点的时间想到这些的话,恐怕也要后悔为什么没有提前写好一道遗诏。

 历史真的做得了准吗?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那么皇太极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如果从现在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那个夺嫡计划的话,想来还是不晚的,我当然不会坐视历史按照原有的轨迹进行下去,让庄妃的儿子福临坐上那个至高的宝座,当然,更要防备的就是两黄旗大臣的威胁和抵触,要知道眼下的两黄旗大臣们无不是保皇,对皇太极死心塌地效忠,当然不愿看到皇位被正白旗的多尔衮夺去,看来现在就应该开始谋划了。

 正在思考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影壁后面蹦蹦跳跳地出来,看到庄妃,立即张开双臂奔了过来:“额娘!”

 接着一头扎入了庄妃的怀中,庄妃伸手怜爱地抚摸着福临小小的脑瓜,另一只手取下前襟的帕子,帮他擦试着额头的汗珠,一面埋怨道:“你瞧你,跑的一头大汗的,摔到了怎么办?”

 福临转过脸来,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看到了我,顿时光彩熠熠,他今年五岁了,个头长得快,说话的声音蛮清脆的,白白净净,很招人喜爱,我看着他笑了笑,福临欣喜地叫道:

 “十四婶!您怎么在这里?”

 “快过来!让我看看九阿哥又长高了多少?半年多没见了,又会背几首诗词了?”我招了招手,亲切地招唤他过来,这个福临打小就和我很是亲近,每次见到我都兴高采烈的,自从会说话之后就经常问他额娘,说十四婶什么时候能再过来逗他玩儿,这事儿被庄妃提起过的时候我还曾经大笑来着。

 小福临立即从大玉儿的膝盖下溜了下来,小跑着蹿到了我的怀里,笑得咯咯响:“十四婶,我那里还有剩下的卷,你饿了没有,我叫人拿过来给你吃!”

 庄妃和哲哲都笑了起来,大玉儿笑着嗔道:“真是孩子话,哪有你吃剩下的东西再送人的?也不嫌丢人,快点下来,这三伏天的,别把你十四婶热到!”

 “没事儿,九阿哥愿意呆多久就呆多久吧,我喜爱这孩子,你看看,刚一见到我就急着送我吃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正摸着福临胖胖的小手,准备问他最近又学会什么了没有,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脸好奇地望着我:“咦?十四婶,为什么你在这里的树荫里和额娘母后们说话,而十四叔却在太阳底下跪着呢?他不怕热吗?”

 “什么?!”我和哲哲,大玉儿顿时一惊,我清楚地看到大玉儿手里的一捧樱桃掉了几颗下来,而她似乎并没有注意。

 “我没有骗你们呀,刚才我悄悄地去前院里玩耍,就看见十四叔,十五叔,大哥,还有二伯家的两个哥哥正在十王亭前面的空地上跪着,天这么热,地上的石板都烫脚,他们怎么还穿着盔甲跪在那里呢?是不是他们惹祸了,所以皇阿玛才罚他们晒太阳啊?”福临稚声稚气地问道。

 第三节 十王亭前

 原来早在天刚刚大亮的时候,皇太极的谕旨就传到了宁远外围的军营之中,多尔衮和几位将帅商议之后各自拟好了自己的请罪折,由使者带回后,随即安排了一下军营中的事务,就将兵符印信转交给了受皇太极之命前来代替自己的济尔哈朗,由于阿济格正在前方指挥攻城事宜一时身不开,所以只得带着豪格,岳托,硕托,多铎和少量亲兵匆忙赶回盛京请罪。

 没想到他们风尘仆仆,快马加鞭地赶回盛京,前往大政殿请求面圣时居然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闭门羹,折子早已递进去一个时辰了,可是皇太极那边却毫无动静,五个人在太阳底下跪了半天,也没有得到皇太极的片言只语,没有皇上恩准,谁也不敢擅自起来,于是无奈之下,只得继续跪在庭院里等候。

 “他们在那里跪了多久了?”哲哲神色忧急地问道。

 “回主子的话,已经有将近两个时辰了。”刚刚去打探了个大概的祺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天!”三个女人几乎同时一声惊呼,因为在如此毒辣的太阳炙烤下,那十王亭前的空地上无遮无挡的,石板铺成的地面恐怕炙热异常,而几个王公贝勒刚刚一路颠簸地赶回盛京,盔甲未卸,粒米未沾,就在坚硬的石板地面上跪了足足两个时辰,他们又不是铁打的身子,怎么能吃得消啊?

 “皇上这究竟是怎么了?该处罚就处罚,该训斥就训斥嘛,这呆在书房里一直不出来,难道叫十四爷他们就这样跪下去吗?”哲哲显然很不满皇太极的这种作为“不行,就算现在皇上余怒未消,我也要去劝劝他,这天热得如下火一般,若是几位王爷都因此坏了身子,谁还为皇上领兵打仗去?”

 哲哲在祺儿的搀扶下,脚步匆匆地出去了,我知道她要去上书房里找皇太极,这样也好,毕竟眼下只有她出面才妥当,尽管我和庄妃对于多尔衮的关丝毫不逊于她,但是由于我们的身份尴尬,需要避嫌,所以谁都无能为力。

 一旁的小福临显然已经从大人的对话里听明白了他的十四叔为什么要跪在那里晒太阳,看着哲哲一走,他就急忙跑到大玉儿面前,摇着大玉儿的双膝,稚声稚气地央求着:“额娘,我们一起去劝劝皇阿玛吧,十四叔不是他的弟弟吗?就算是吵架怄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让十四叔给他认个错儿不就行了吗?”

 大玉儿伸出手来抚摸着福临的小脑袋,看着他天真单纯的眼睛,不由得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还是小孩子,大人的很多事情你都不会懂的,现在你皇阿玛正在气头上,你可千万别去烦他,不然的话你的股就要吃板子了,你看过吃过板子的奴才,那情景吓不吓人?”

 显然福临曾经撞到过被庭杖伺候过的太监或者宫女,所以对那血淋淋的场面记忆犹新,一听“板子”二字从额娘口中吐出,顿时一脸噤然之:“吓人,我不敢惹皇阿玛生气,也不想吃板子,打股会很痛的。”

 “那好,你就跟苏茉儿回永福宫去玩吧,一会儿额娘就会回去的。”大玉儿挥了挥手,苏茉儿立即走上前来,拉住了小福临的手,生怕这个调皮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跑到前庭去闯祸。

 福临显然走的很不情愿,边走边回头:“十四婶,你说皇阿玛会消气,放了十四叔和大哥他们吗?不会也叫那些凶巴巴的人拿板子打他们的股吧?”

 本来我正在忧虑当中,不过福临的孩子话还是令我略觉好笑,于是我挤出了一脸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说道:“九阿哥不用担心,我保证你十四叔和你大哥都平平安安的,我都不急,你还急什么?放心吧,待会儿我再和你额娘一起去陪你玩的,听话啊!”“哦。”福临看我的样子和语气不像在欺骗他,于是这次讷讷地答应了一声,由苏茉儿牵着走远了。

 大玉儿看着福临小小的背影远去,这才僵硬地转回头来,我看到她的眼中写满了忧,似乎她对于多尔衮的关心倒是出于本,不全是装出来的,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不黯然地叹息着:“看来皇上这一次不会轻易地放过我家王爷了。”

 “不至于吧,毕竟眼下大清正是用人之际,皇上怎么可能自毁长城呢?”大玉儿听过我的话后自是一愣,不过显然她也渐渐看出来了这次皇太极显然不肯善罢甘休的意思,于是小心地猜测着:“我想对十四爷他们几个的惩处应该不会太重,一个是避免引起朝野对于有功之臣反受降罪的非议,再说现在皇上也不是想随便处置谁就能轻易处置的了的,毕竟他们是手握兵权的旗主王爷,要想拿他们开刀,要先看看自己手里的刀子够不够锋利,皇上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一点。”

 “姐姐说得很有道理,看来是我过于怀疑和担心了,”我心里暗道,这大玉儿显然是颇有见识和明智的女人,她虽然足不出宫,但是对于眼下的朝野局势,势力分布还是很清楚的,照她的分析看来,皇太极即使现在想来一番大清洗的话,也必然投鼠忌器,不敢过于咄咄人,尤其这一次精明过人的多尔衮采取了最为有效的办法,把他的儿子豪格也拉下了水,这让皇太极不得不妥协让步,因为不到迫不得已时,玉石俱焚实在是件划不来的买卖,他怎么可能算计不到这一点?

 虽然脑里在不停地运转着,但是这些话显然非常感,涉及到政治和男人们的权位斗争,按照后宫不得干预朝政的铁定例律,我和大玉儿彼此心照不宣,没有继续将这个感的话题继续下去。

 毕竟大玉儿并非善类,虽然眼下她着实是在为多尔衮担忧,可是我不可能多和她说些什么,而且她也无能为力,如果她贸然地跑去找皇太极求情,无疑就是把她和多尔衮这对旧情人的关系拿出来见光,那么岂不是纯粹的找死?何况我们都已经判断皇太极暂时不敢拿多尔衮开刀,所以唯一的应对就是静静等候消息了。

 可是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有半点回音,莫非皇太极根本不理会哲哲的劝解?我忽然间想到:皇太极本来想拿多尔衮开刀,可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也掺和进来了,着实让他左右为难,尴尬不已,于是乎正躲在书房里恼羞成怒,准备先给多尔衮一个下马威,挫挫他的锐气,再行处置。而如果这时越是有人过去给多尔衮求情,皇太极定然更加忌恨和愠怒,反而会更加提防多尔衮,这是很不利的一处。

 那么现在皇太极需要什么呢?我想在一时拿不掉多尔衮的情况下,皇太极迫切地需要一个可以体面退下的台阶,这样他才可以暂时收手,那么这个台阶应该由谁铺设呢?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决定先去前庭看看多尔衮等人的状况,毕竟这三伏炎夏的,大家都饿着肚子跪在滚烫的地面上晒太阳,都晒了将近四五个小时,要是换成我,恐怕早就晕倒过去了,况且就算不晕倒,膝盖也决然吃不消啊!现在定然是辛苦不堪。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要知道两个月前多尔衮出发之时,似乎身子就有点虚弱,这段时间的戎马倥偬,辛苦自不闭说,就眼下跪着大半天,估计也不是他的身体所能承受得了的,万一有个什么的,可怎生是好?

 刚刚转过了大政殿的墙儿,低着头匆匆走路的我就差点撞在一个面而来的人身上,抬头一看,两个人同时一愣:“范大学士?”

 “睿王福晋?”范文程显然一眼认出了我,连忙一拍袖子,准备跪下给我请安,我一把将他拉住,小声说道:“范先生形匆匆,莫非是皇上召见?与您商议如何处置睿亲王和肃亲王的怠慢玩忽之罪?”

 范文程左右看看无人,这次收回了惊疑的目光,用同样的小声回答道:“正是,不知福晋为何也在此处?要是皇上知道了恐怕…”

 “我也知道这样不妥,可是我家王爷此番获罪不轻,我心急如焚,况且不忍看他们在如此烈下长跪,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说到这里我不对自己嘲讽一下:“唉,算我愚笨,我一介妇人,不得干预政事,能帮得上什么忙?只是我家王爷身子一向不好,我真怕他有个…有个什么不豫的…”说到这里我的眼圈都红了,声音也渐渐哽咽起来,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过这三分是虚,倒有七分是真的。

 范文程显然也被我的一把眼泪所打动,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书生显然在梨花带雨的女人面前也有些招架不住而心肠虚软,他连忙惶恐地说道:“请福晋收泪,尽管放心,臣知道分寸,在皇上面前如何回话,早已有了计较,眼下大清正是用人之际,岂能再有损毁?臣会在皇上面前替睿亲王美言的,皇上要是知道了睿亲王对他一片忠心,又怎么忍心自折臂膀呢?”

 “如此这般,便是再好不过了,有劳范先生了,我想我家王爷后定然会记得先生功劳的。”我摘下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范文程连忙自谦道:“睿亲王一向待人宽厚,尤其重视我们汉臣,小臣岂有受恩不报之理?如此应尽之劳,也是一桩小事,还望福晋不要记挂心上,为外人道起。”

 我心里一哂:老狐狸,我当然知道你既想讨好多尔衮又怕惹祸上身,你如此谨慎,难道我就昏了脑袋吗?这种见不得光的私下底交谈,我怎么能出去半分,给大家找麻烦呢?嘴巴上却诚恳地说:“谢大学士提醒,我自有分寸。”

 范文程正离去,忽然又看了看四周,低嗓门道:“那庭前皇宫侍卫不少,小臣斗胆劝福晋一句:最好不要贸然前去,否则不但于事无补,反而让皇上将疑忌扩及到福晋身上,恐怕以后更加寸步难行了,不妨先躲避一下,然后寻机回后宫去。”

 我点了点头:“我明白,先生快点去吧,不然皇上等得不耐烦了。”

 “福晋小心吧。”范文程转身望上书房而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了。

 虽然多尔衮没有对我提起过,但是我早已知道范文程暗地里向多尔衮靠拢,不知道他有没有彻底投靠多尔衮,但是起码他正努力地游泳接近多尔衮的那艘大船。的确,范文程对皇太极确实是绝对忠心的,当年如果不是皇太极慧眼识才,他也不会有机会崭头角,凭借一个精彩万分的反间计而闪亮登场,从此成为皇太极的心腹智囊,高官厚禄,位至朝廷所有汉臣的魁首。

 但既然他是一个聪明人,就懂得如何顺应时势,选择道路。尤其是他这种虽然读书,却没有读傻;虽然学,但绝不迂腐的智者,经过他敏锐细微的观察,定然发觉了皇太极龙体欠安的苗头。为了长久打算,他当然愿意将自己的官运亨通继续下去,而不是随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覆灭,而以他的眼光和见识,显然已经确定了雄才大略的多尔衮是一个值得他辅助效忠的贤明圣君,于是乎他这才会致力于巧妙地在皇太极面前为多尔衮周旋,但同时我也相信,他会将这一切做得漂漂亮亮,绝无后患的。

 由于我关心正近在咫尺的多尔衮,一时间不想就此打道回府,想继续留下来看看皇太极究竟会如何处置。显然直接去庭前看望他们是大大不妥,最好的办法是暂时躲在可以看清形势的角落,冷眼旁观便是。

 由于盛京的皇宫过于狭小简陋,所以房舍并不算多,后宫和前庭都是紧紧相连的,站在十王亭前的广场上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后宫的凤凰楼,而在前庭这个皇帝办公和进行各种重大仪式的地方,只有上书房,大政殿和崇政殿。而这“十王亭”则是十间正儿八经的厅堂,是各旗旗主办理公务和处理本旗事务的衙门,为了随时召见这些王公贵戚们方便,皇太极当年修建皇宫时特地安排将旗主们的办事衙门和他自己的办事处连接起来,彼此之间步行,抬脚即到,有点像后来紫城中养心殿和军机处的联系。

 我看了看离这里最近的正好是多尔衮的衙门“正白旗亭”真是天助我也,于是乎我看看周围没人,悄悄地从墙溜了过去,并没有从前门入,因为前门正对着广场,那里有很多侍卫伫立着。我从衙门的房后绕了过去,然后伸手揭开窗子,一个纵身,敏捷地跃了进去。

 里面的满汉章京和笔帖式等“办事人员”们此时正纷纷趴在前面的门和窗前,满头大汗都顾不得擦拭,只是头接耳,议论纷纷,显然他们对于自家的旗主王爷要如此委屈地跪在太阳底下而义愤填膺,但是谁也不敢跑出去不知好歹地向正在气头上的皇上进谏,那无疑会被第一个当成炮灰和替罪羊。

 我的落地还是发出了一些声响,有人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看我的装束起码也是个贝勒夫人,说不定还是个后妃福晋的,怎么会翻窗而入?鬼鬼祟祟的,实在把他们吓个不轻。

 “福晋!您如何到此…”一个三品武官服饰的人猛然认出了我,一惊之下连声音都颤抖了。

 我也认出了他,这家伙眼下虽然名气不响,官职也不高,只不过是和鳌拜索尼同样级别的都统罢了,但后来他却是大大有名,不过这个“名”和显赫的权势是靠着他懂得见风转舵,落井下石而不光彩地得到的,如果不是他检举揭发了多尔衮的“谋逆”大罪的话,顺治想报复出气恐怕还要费些功夫。

 他一眼认出了我,连忙从桌案后面走出来,一抖袖子,单膝跪地给我打了个千,其他人立即反应过来,匆忙地聚集过来,按照官阶次序排好,齐刷刷地跪地行礼:“奴才给大福晋请安!”

 “苏克萨哈?”看着这个未来背主求荣的小人,我顿时没好气,不过眼下我不能有丝毫的显,因为起码现在的苏克萨哈还是多尔衮的一个忠心耿耿,办事得力的部下,恐怕还没有那些坏心思,而且我可以肯定,假如历史上多尔衮并没有那么早死,而是当了九五之尊的话,这个苏克萨哈可能终其一生都是个鞠躬尽瘁的好臣子,想到这里我略略消减了一些恨意,脸上浮起了微微的笑容,和蔼地说道:

 “你们不必惊慌,我也只不过是对王爷放心不下,悄悄地过来瞧一瞧,你们继续各自手里的事情,不用在意,不过,”我话锋一转:“你们可别让外面的人知道我在这里啊。”

 “喳!”众人齐声喏道,等我抬手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各回各位,继续处理公务,谁也不敢再趴在窗上窥探前庭的情景了。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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