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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烈火大江 第七节 君勿忘我
 没人捆这个长乐的俘虏。

 “今天本来是你大喜的日子,”章高蝉看着栈桥上软成一摊的这个姑爷,一句话说了很久,最后居然哽咽了,这句话就是:“快随我回去吧,碧环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

 就这句话,死人般发青的王天逸脸色陡然变成煞白,他默不作声的翻身而起,直扑离他最近的马匹,一跃而上,使劲的抖着马绳,很多昆仑的人骑马跟了上来,章高蝉就控马追在他的身边,他一直在使劲朝王天逸说着什么。

 但王天逸什么也听不见,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强劲到泪水出瞬间就飞散在了身后的黑夜之中,他只是狂奔狂奔再狂奔。

 狂奔,在这条好像永远也到不了头的该死的路上。

 碧环中的毒很厉害,武神武功盖世,但只能利用内力出血中的毒,而碧环的毒是喝下去的,那么多在体内,武神纵使神功通天也救不了她,只能输入他的九明神功勉强让她多活一会。

 冲进家里,刀刃的寒光,昆仑胜利者看着他的奇怪眼神,还有面前哭成泪人的章夫人,王天逸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他冲进内堂,跪在了奄奄一息的碧环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跪本来是要叩谢天地的,但这里却成了天地之隔,无法挽留的绝望之隔。

 看着穿着嫁衣的这对新人一跪一躺,其他人静静地退出了房间。

 因为中毒而脸色发青的碧环。 看到夫君的到来,眼睛一亮,面上青色缓缓消褪,回复了寻常鲜红颜色,竟还有了一丝荣光般,她努力握了一握王天逸坚硬而冰冷的手掌,笑了一下。

 看着夫人脸色红润。 那手无力却温暖,而王天逸却魂飞魄散。 泪水都是飞溅开来的,见过无数次人从活到死的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让将死的夫人容光焕发。

 回光返照。

 “你不能死!”王天逸哽咽着,一边用另外一只手也握住了碧环地手,眼泪的碎片扑扑地落在自己手背上:“谁给你下的毒?”

 “这不重要。 ”碧环笑了笑“我还是没能为你而活为你而死…。”

 王天逸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甚至不能再看对方的脸。 他跪在那里,尽力的低着头,用额头猛力的蹭着那只娇小的手。

 碧环努力的微微侧了平躺地身体,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摸着对方因为泣而剧烈颤抖的头颅。

 她也问了一个问题,有些许犹豫:“你不要骗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要…。背叛…。我们?”

 王天逸身体颤抖了一下,静了片刻,他慢慢抬直身体。 把泪痕错的脸艰难的晾在了碧环面前,他看着她,咬了咬牙,狠狠的低下了头,又无力而软弱的抬起了头,接着又重重的低了下去。

 他不想让自己的脸被她看见。

 因为这是他地点头。

 碧环读懂了。

 “你这个坏蛋!”就算毒发已深。 这个时候的碧环也好似忘了自己的夫人身份,她现在还是她当了一辈子的她…武当的忠臣,所以她愤怒了。

 尽管这声怒骂虚弱无力,但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原谅我…”王天逸跪在那里低着头,浑身也在颤抖,一种绝望,因为他知道,这种他不想做的事情,他会毫不犹豫地做一千次一万次。

 他也是个忠臣。

 碧环看着在自己面前晃动的王天逸发髻簪子,猛地一把抓了下来。 好像要刺向王天逸的脸。 但无力的手顺着这股自己的重量滑落在了王天逸脸上,尖锐的簪尖刺破了王天逸的脸。 一滴鲜血了出来。

 只有一滴。

 碧环没有再用任何力量,她的手停在了王天逸的脸边,尽管满眼都是受骗后的绝望和失望。

 疼痛让王天逸地泪水不再继续模糊他地眼睛。

 他看着她的眼睛。

 然后他温柔地握住了脸边的那只手。

 不理那手微微的挣扎,王天逸握着那手继续划了下来。

 冰冷的手不仅坚硬,还带着一股绝望和痛苦,鲜血顿时在他脸上迸发开来,碾过曾经的一切旧疤。 皮肤好像他的心一样被犁出巨大的伤痕。

 “原谅我…。不要恨我…”鲜血混着泪水一起滚落的还有他战栗的声音:“我永远是个罪人…。”

 鲜血能赎清他的罪吗?

 王天逸不知道。

 但碧环知道的却是她不需要他的血。

 猛力挣脱了一下,簪子掉在了地上,碧环摸着他那血的脸,突然笑了一下。

 “原谅我!不要恨我啊!求求你!”王天逸好像知道了什么,他不想这一刻永远定格在欺骗和背叛的痛恨之中,他是多么想面前这个姑娘能永远快乐幸福。

 但是这只是他的渴望,实际里他没有给他她任何东西,除了对承诺的欺骗,还有恨。

 所以在这心上人天人永隔的一刻,他能做的只是请求她的宽恕。

 黑气重新在碧环脸上围拢上来,好像黑色的海洋漫过孤单的小岛,只有她瞳子里的光还如同水中的月影在波涛里挣扎着不想碎去。

 是“我恨你”还是“我不恨你”?

 都不是。

 碧环嘴角微微上翘,伴随这狡狯的一笑,她说的是:“勿忘我…”

 勿忘我。

 她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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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无声。

 房变成了灵房。

 没有灯没有光没有其他人。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

 王天逸自己一个人在黑漆漆地房子里为自己的子守灵。

 血泪交流的他不和任何人说话,不让任何人靠近他和碧环。 甚至一拳打飞了要给他脸上包扎伤口的左飞,就那样痴了一般抱膝坐在碧环的边,所有人都不得不离开了他们。

 感同身受。

 一样被满心愧疚炙烤的章高蝉就坐在灵房门前的台阶上,身边靠着地是默默流泪的章夫人,两人地手紧紧握在一起,他们在替他们守夜。

 章高蝉无言的解下外衣披在了夫人身上,又把她拥在了怀里。 这一刻他知道了什么是可贵,什么是幸福。

 这一刻。 他突然害怕天亮。

 有了光,就有了人,就要见人,就要和那些人说话交谈,要带上冠冕堂皇的掌门帽子,要把脸上覆盖着一层僵硬可憎的威严面具,哪有这样在黑夜里默默而尽情的为亲人不幸流泪的自由。

 但黑夜里有的是人仍然在带着面具行动。

 秦明月急急地来了。

 他作为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官。 奔波了一夜,终于打垮了飞鹰楼和几个大人物府第的所有战力,这次披着一身的血腥回到锦袍队这个暂时总部。

 一到就听说了碧环和王天逸的不幸。

 且不谈他也是很同情王天逸的,但现在他们十分需要王天逸。

 林谦这个骑墙派跑了无所谓,原来就没打算动他的人,和易老他们算联盟,和林谦则是一种易;

 因为慕容秋水可能手了,让黄老和小霍也跑了。 听说小霍的保镖是靠挟持盛老得逞地,这实在让人恼火。

 但这也无所谓。

 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尤其是这么庞大的计划。

 杀有杀的好处,杀不了也有杀不了的走法,没杀得了一个子也不影响大局,计划自动转入下一环节。

 王天逸只要不死、不暴就有他的用处。

 按这个计划走。 王天逸将利用他在昆仑的关系“侥幸”逃出“魔窟”然后利用自己地影响力,竖起反攻大旗,将建康城里意图反抗铁三角的长乐帮霍派“余孽”联合起来,方便铁三角一网打尽漏网之鱼。

 这是相当重要的任务。

 而且需要快。

 第一个竖起大旗的很可能就是领袖人物,铁三角希望敢反抗自己的人是由自己人统率的。

 所以秦明月需要王天逸活得好好的,这样一来,他听说王天逸苦痛加,疯了一般,不由得担心起他的身体来了。

 要是思念伤悲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因此他赶紧跑到“灵堂”这边来。 想把王天逸弄去“囚”当然就是“休息身体”的意思。

 一听秦明月要让手下人囚王天逸。 章高蝉差点把手骨攥碎,他强忍内心愤怒,低声音,把一伙人带到了院子外,这才发作开来。

 “你知道不知道王天逸他人有多好?他是我们昆仑的姑爷!我地亲妹夫!我们今天利用人家地婚礼大开杀戒,把人家喜事变成丧事!现在你居然还有囚他?你有没有人心啊你!”章高蝉食指点着秦明月的脑门,有好几次简直想一下进去。

 看着武神暴怒,秦明月却是苦笑不得,王天逸地身份他当然谁也不敢,更何况章高蝉这样嘴巴没门大篱笆,他也是为了王天逸好着想,江湖可不是一个好心人能呆的地方,不管王天逸是不是死了老婆,秦明月只知道现在不给王天逸吃点苦头,以后出去了,也许因为私仇也许因为妒忌也许仅仅因为没事干,长乐帮肯定有“正人君子”怀疑王天逸投降昆仑过,王天逸在长乐帮永远也别想混开了。

 这些话不能给别人说,看着武神义愤填膺的模样,秦明月却郁闷得只想拿头撞墙。

 “好好好,天亮再说好了。 ”秦明月不想在他火头上硬顶,就自己退了一步。

 但章高蝉却睁圆眼睛继续问道:“碧环中毒怎么回事?这个房里里外外都是咱们昆仑的人,谁会下毒?想毒谁?”

 这下秦明月肚里咯噔一声,肚里却大骂这个“该死”的死丫鬟,用死给自己添了大

 毒不是秦明月下的。

 当然他脑子里想过无数次章夫人暴亡、武神彻底和武当断了联系这种好事。

 但这种事差点发生后,秦明月惊得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谁会在这种关键时候做这种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的蠢事?

 秦明月思考片刻就得出结论:此乃苦计!

 只要碧环或者章夫人中毒,这黑锅别人十有八九会扣到自己这个昆仑实地掌门头上来。

 自己夫人差点被毒死,这种事对武神来说,无疑是给拿烧红的烙铁烫老虎股,摆明了就是要嫁祸给自己。

 能从此事中得到好处的,只有武当。

 那么这事也只能是武当的人做的。

 谁能做?

 自己人手握兵刃大开杀戒的基地就是房,那里围得水不通的全是自己人,任你是孙猴子也混不进来下毒啊。

 只能是自己下毒自己喝。

 肯定是章夫人命令碧环这么做的!

 靠着这险棋来分化自己和章高蝉的关系,为武当夺回翅猛虎。

 但秦明月很快又有点惑,据他了解的掌门夫人哪有这么狠绝的心思呢,难不成是那个丫鬟自己舍命为主?

 不过他很快又点了点头,不是是自己喝还是被命令喝,得益的和倒霉的两方没有丝毫变化,这死丫鬟用自己的命狠狠给自己口来了一脚,踹得他不过气来。

 此刻,这招苦计果然发挥了作用,看着章高蝉那要择人而噬的眼睛,秦明月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中毒的时候,里外都是自己人,谁能下毒?就算能,谁会挑这种时候下毒?”

 “可是人已经中毒死了!尸体就在里面摆着呢!!”斜指着后面那黑黝黝的房子,章高蝉怒的跳了起来。

 “女人为了挽回男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秦明月无奈的一摆手。

 “你说什么?”章高蝉傻在了那里。

 “你自己想吧,我身体都累散了,明天见。 ”秦明月不想纠,转身带着手下走了。

 章高蝉在黑暗里站了许久,慢慢回到院里,坐回到冰冷的台阶上,章夫人把身上的袍子又披回到丈夫身上,突然,章高蝉转头问道:“你让碧环喝毒酒的?”

 “你说什么?”章夫人睁大了哭得红肿的眼皮,傻在了那里。

 看着那双纯的如同山泉的眼睛,章高蝉一把拥住了夫人:“我什么也没说。 我不会失去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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