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蘑菇
　（两更合一，话说，两三k的小章节写得实在不爽快）

　二娘蚩茴的语气平淡，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好像在讲着别人的故事：“魔咒应验还可以怀疑，但是自己的巫力大增却是货真价实的，连同大龙在内的所有族人以为真的是天魔显圣，祭拜的愈发虔诚了，但是一段时间之后，大龙突然发现了一件蹊跷的事情…”

　说着半截，二娘突然岔开了话题：“在寨子里的长辈中，有一个怪人，从小就爱胡思想，不用虫、草炼蛊，而是炼石头，石头蛊。不过一辈子也没能炼出头，巫力平平常常，甚至还不如我们这些后辈，但是他的巫力，总和我们这些炼虫草巫蛊的，稍微有些区别。”

　温乐几个人谁也没说话，静静等着二娘继续向下说。

　后来这位炼石头蛊的苗不去世了，在不久之后，大龙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里多出了一份石头蛊的巫力，也就是他巫法湛，才能察觉出两种同同源的力量中细微的差异，其他人谁也没发觉。

　大龙在发现疑窦之后，开始仔细回忆，自从他们拜祭天魔巫力无端增加以来，族里去世的老者也的确比着原来多了一些，不过死因没有任何可疑，都是因病或者老迈而去世的，但是，每当有人去世不久之后，生者的巫力就会增强一分！

　随后一段时间里也是这样，每次在全族集体拜祭天魔之后，就会有族人去世，死因没有丝毫可疑的地方，几天之后其他人的巫力又都会增强一些。

　温乐的目光现在已经渐渐骇然起来，二娘对他点了点头：“不错，死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人巫力也越来越强，那到了最后呢？”

　这个问题温乐想都不用想：“最后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撷取了全族人的巫力！”

　大龙起了疑心之后，始作俑者三娘的行迹在他眼中也变得可疑起来，他开始在暗中跟踪和追查。

　小辣椒是个急子，听到这里的时候就皱着眉嘴：“既然有可疑就应该直接拿下！清理门户！”

　二娘目光一转望向小辣椒，几枚跳跃的烛火映入眸子，说不出的诡异：“如果你是大龙，现在七娘山下就没有活人了！”

　大龙迟迟没有发动，一来是摸不清敌人的底，二来，更重要的是他要弄清楚，拜祭天魔和族人丧命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究竟是在拜祭天魔的仪式中有人施展术害死了族人、瓜分了巫力，还是人早就中招了，拜祭天魔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大龙渐渐查出了一些真相，事情比他预计的还要更可怕，族里巫蛊有成的所有人，都被三娘设下了一种闻所未闻的法术，只要三娘愿意，随时可以致他们于死地。

　天魔拜祭也是法术的一部分，所有参与拜祭的族人，都中了一种类似于摄魂的术，只要分享过巫力的人，三娘想要谁死谁就死！

　温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来苗不，送信还在其次，主要就是为了调查山棺术查找敌人的线索，在来之前心里就有准备，七娘山下的苗寨里有修行术的修真者，峨眉山这一趟，让他眼界大大开阔，知道要真是有神通的修真者暗中出手，苗不虽强但是也难免不中招，只是他不明白，这个三娘一直生活在寨子里，怎么会变成了道上的修士。

　小辣椒的想法比他单纯多了，迟疑着问：“三娘蚩椋不肯一下子发动术，把其他人都杀死，是因为自己…一下子收不住这么多巫力？”

　二娘不置可否的笑笑：“想来应该是这样吧，这种术我们连听都没听说过，更毋论她究竟要怎样操作了。”说着，略略息了一会，刚才她施展巫术分散煞救人，耗费了不少精力。

　一直在一旁没话的温不做终于忍不住了，重重叹了口气：“大龙啊，这次悬了！”

　温不做是见过大世面的话唠，知道修真高手的可怕之处，虽然弄不清这个蚩椋究竟是什么妖孽，但是人家能不知不觉把青苗的巫蛊高手都种下术，本事一定大得惊人，大龙对付这样的敌人，恐怕力有未逮。

　果然，二娘苦笑着点头：“他还没来得及把消息传出来，就中了妖女的术，被封住五听五觉，变成了只能想、不能说不能做的活死人！不过妖女的术虽然厉害，咱们师祖传下来的巫蛊，也有独到之处，阿哥还是暗中施展了？梦蛊！”

　小蚩纠攥着半截胡萝卜，立刻起小脯满脸自豪的话：“？梦蛊是祖师爷传承下来的三蛊之一！以蛊传梦，不进六耳！”

　大龙施展？梦蛊，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二娘。

　二娘得到消息之后大吃了一惊，几经试探之后，确定了一些还保持着拓斜本的族人，其中最有声望的就是蚩水裂，大龙根本人家控制，无论是二娘还是蚩水裂都不肯离开苗寨，他们苗不人如其名，混了两千年谁也没到，唯一有点关系的就只有温不草和乌鸦岭，二娘按照大龙在梦里的指引，找来了世代传承的竹符，蚩水裂则派遣四个儿子偷偷下山去向温家求救。二娘还在四个人手上分别刻字以防意外，务必把信息送到。

　“为什么去温家，不去骆家？”小辣椒不服气了。

　二娘的回答很有逻辑：“温家距我们寨子，比骆家近一些。”

　小辣椒立刻就没话了，温乐的问题又来了：“为什么是天魔将至，不是苗家有难之类的？”

　始终阴沉着脸色不说话的老青苗蚩水裂突然开口，说了句：“问的好！”说着咳嗽了一声，说起了生涩的汉话，看样子是不想让二娘再耗费精神来讲话了：“向温家求援，靠的两千年前的一点渊源，讲的也是一份同门的义气…”

　温不做忍住笑：“大爷，你这普通话水平就别拽文了，直接说吧！”

　老青苗瞪了他一眼：“敌人的术匪所思夷…”

　“匪夷所思！”

　慕慕、温不做和吃里爬外的小蚩纠同时纠正。（哈哈，谁没看出来老青苗说错了成语，上书评区报道^_^）

　“…敌人厉害，苗不对付不了的人，温不草来了也够呛，妖女施展术，处处围绕着拜信天魔，大龙曾经探出妖女的一句话：天魔所至之，就是大功告成之时。虽然我们不懂妖术，但是想来想去，总归会和天魔有些关系，把‘天魔将至’四个字传给你们，是盼着你们能先查出些线索，找出破绽再一举破敌；也是怕你们像头莽撞的野猪，一头扎进来送死！这四个字里，刻的是二娘的一片苦心！”

　老青苗的话本来铿锵有力，但是因为语调怪异，显得拿腔拿势，又怪异又滑稽。温乐几个人都没心没肺的低下了头，肩膀一一的。

　蚩水裂说完，又重重的哼了一声：“想不到啊！你们温家还真念着这份义气，派出的人整整走了四年！”

　温、苗、骆三家两千年就没联系过，要说一接到古怪信息就立刻发兵来救，那才是神经病了。不过温乐脸上还是有点发烧，岔开了话题，把四位送信的青苗高手的死状认真的描述了一遍，最后问：“他们是被一种叫做‘山棺’术害死的，妖女有没有施展过…”他来苗不的最终目的就是调查山棺术的线索。

　二娘休息了一会，脸色好了一些，摇着头回答：“那天妖女没离开寨子，四位长老遇害，应该是妖女的同谋吧。”

　当时二娘的这些小动作，很快被蚩椋发现。

　在四位高手下山的第二天，蚩椋凭借自己的威望，召集了全族老少，把大龙的尸体丢在了二娘面前。在尸体上几条隐秘的线索，都指向二娘和蚩水裂。二娘的分辨却没人相信，在普通人眼里，这种闻所未闻的术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随后就是一场战，支持二娘人都是寨子里的高手，虽然人数少，但是全身而退不难。

　妖女蚩椋也不愿让自己撷取巫力的事情功亏一篑，没有发动术直接索命，而是突然以正宗的青苗巫术出手，真正让二娘和蚩水裂惊骇的是，蚩椋的巫术竟然极高，比着大龙生前犹有过之，在几番拼斗之后，二娘等人走投无路，被近了这片死地，本来近百人的队伍，坚持到破庙的时候，只有这么几个人侥幸残存。

　不过几个人虽然被困在煞地出不去，敌人却也没办法进来，几个人就在这座古庙里苟且偷生，一直坚持到现在。

　二娘的语气，在平淡中加入了一丝惑：“不过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妖女这几年里始终没发动索命的术。”说完，她又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件事情，最后微笑着总结：“一路追杀你们的人，都是那个妖女指示的，现在妖女在寨子里的威望，恐怕比着当初大龙在世的时候还要高得多。”

　温不做骇然异常：“你们在这里坚持了四年？靠什么活？”

　小蚩纠笑嘻嘻的回答：“我们吃蘑菇！庙里有个特别大的地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拼命比划了一个大的形状：“有好大一片蘑菇，每一支都比大树还大。”

　温乐赶忙又摸出两胡萝卜给小蚩纠，这孩子啃了四年狗苔（一种最常见菌类的俗称，不能吃，纯属比喻，嘴馋的同学特别注意…），怪不得一胡萝卜都能啃得那么香。

　小辣椒却不易察觉的脸色一变，努力的低了两下下颌，好像在压抑着呕吐的感觉。但是在痛苦的目光里，还弥漫着一层惊喜：“鬼…蘑菇多吗？”

　小蚩纠用力点头：“又多又大…你饿了？”

　小辣椒再也没兴趣听苗不的往事，大大的眸子里闪出了明亮的希望：“快带我去！”

　二娘也不多说什么，脚步款款，带着大家绕过狰狞的巨佛，一条根本看不出又多深的地道，弯弯曲曲一路延伸而下，仿佛直通十八层炼狱。

　慕慕的表情兴奋而忐忑，冲着温乐喊了声：“跟我来！”随手取了火炬烛，快步跑下了地道。

　地道蜿蜒斜下，温乐和她寸步不离，皮肤舒展收缩，缓缓的感受周围，其他人都跟在他们身后，二娘神态轻松，虽然面含病，脚步却毫不缓慢，带着其他人跟在两个少年身后。

　温不做功夫不行，脚程也差劲，跑了一会就气吁吁，咋舌问道：“这么深？”

　二娘笑着回答：“是深了些，总有百十丈的样子。也没什么危险，只要小心脚下别绊倒就可以了。”

　其他几个人都笑了，除了温不做之外，其他人无一不是人间的高手，跑在陡峭的冰凌上都不会摔跤。

　越往下跑地势就越开阔，狭窄的地道渐渐变成了让人心慌的空旷，身旁的壁早就消失在视线中，空气也越灼热，呼吸中好像有一团团火焰在肺里穿梭。

　终于在绕后一片嶙峋凸起的怪石之后，眼前猛地一亮，小辣椒和温乐不约而同的惊呼了一声，戛然止住脚步。

　一片巨大的蘑菇林，赫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没有人见过这么大的蘑菇，更没人见过一片由巨大蘑菇连成的林子！

　在温乐眼前最小的蘑菇都比电线杆子还高，一重重菌盖像撑天的巨伞，拥挤的在人们的头顶上，所有的巨菇都是妖冶的红色，偏偏在它们的身体外，还浅浅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光华，在诡异中显出了几分神圣。

　小蚩纠笑嘻嘻的从二娘身后挤了出来：“我们就吃这个，没什么味道。”说着从一棵巨菇的菌柄上撕下了一块皮，递给温乐。

　温乐突然一声低吼，跨步把小其他人都挡在了身后，身体微微弓起，就像一头发现了危险的黑豹，目光警惕的盯住了那只受伤的巨菇。只有他才能感到，在小蚩纠撕下蘑菇的瞬间，一股凶的气息突然绽放，围绕着他全身开阖收缩的孔，缭绕着不肯散去。

　二娘身子一晃，就把小蚩纠拉了回来，同时另外几个青苗上前把他们团团护住，蚩水裂着古怪的口音问温乐：“怎么了？”

　温乐却摇摇头望向身旁的小辣椒：“你认识这些蘑菇？它们…是活的？”

　慕慕轻轻点了点头：“这些不是蘑菇，是鬼！也许…有出路！”说着，又望向了二娘：“上面的煞地，是怎么形成的？”

　二娘听到‘出路’两个字，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认真的回答：“这里原来是个古战场，还在几千年前，两支蛮族在这里杀得昏天黑地，巫师不停做法，结果没想到巫法太甚引来了滔天洪水，传说洪水突然从地下奔涌而出，这里的地势又极低、一下子不知道多少人都被淹死在这里，洪水退后，所有的尸体都留在淤泥里渐渐腐烂，这里也成了一片死地，这座古庙传说是一千多年前，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族里也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辣椒兴奋的点点头：“不用管古庙，有没有庙这里都是煞地的生！上面突然横死了千万人，尸气凝结着散不出去，渐渐变成了害人的煞，而天地间本来充盈着生气…。”

　骆家两千年里都在和尸体打交道，对天地之术看得极重，所有骆家的高手都精通此道，在他们看来，天地间本来充盈着生气，即便像这片变成了煞地的古战场，生气也不会消散，而是缓缓凝聚退缩，最终在凝成煞地中的生，也是煞地绝境中唯一的生地。

　人死之后，尸体对生气还保留着依恋，常常有尸体被气所冲而诈尸，传说里成形的尸魁也是聚敛了活人的生气而复生的，这些被埋在淤泥里的尸体会随着气缓缓移动，汇聚在生气最旺盛的地方。

　最终所有的尸体都会被生气炼化成一小块不腐不化的石，叫做鬼。

　说着，小辣椒望向温乐：“鬼不稀奇，只要是生里就会有鬼，但是鬼化成蘑菇，并且慢慢长成这么一片蘑菇林，除非生气充盈源源不绝！而且地水涌，这里一定有个巨大的地河或者地湖。就是说，外面和这里相通，我们应该能找到一条出路…”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哈哈大笑毫无征兆的从身后响起。

　温不做正捧着肚子一脸坏笑：“这些蘑菇都是死人所化？”

　小辣椒笃定的点点头：“差不多！”

　哇！所有的青苗这才知道自己吃了四年的死人，都开始剧烈呕吐，只有大长老蚩水裂岿然不动，老脸黝黑面色阴沉。

　温不做由衷的冲着他挑起一大拇指：“好汉子！这都能忍住！”

　蚩水裂哼了一声：“这几天胃口不好，都没吃过东西…”

　温乐身形游动，飞快的掠过每一个青苗的身边，把一抹绿色的粉末抹在苗人的鼻下，温不做在旁边殷殷的嘱咐：“小心别被他们吐一身。”

　温乐的身影闪过，苗不只觉得一股清凉从鼻翼直沁心地，呕吐的感觉瞬间被冲散了大半。

　二娘勉强把心里的恶心觉下去，望向小辣椒：“出路怎么找？”

　小辣椒伸手一直面前的巨菇：“挖。鬼接引了外面的生气，慢慢变成蘑菇，又衍生出这么一大片林子，所有的蘑菇在地下都会丝缕相连，最终连向第一只鬼魔鬼，出路应该就在第一只蘑菇脚下！”

　温不做瞪着身前一眼望不到头的蘑菇林，狠狠了一口凉气：“那…那得挖到什么时候？”

　温不做还在嘬牙花子的时候，除了小蚩纠之外的所有人，已经各自选中了一棵巨菇，或徒手，或用刀，迅速的挖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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