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缠绵
那天刚好雪后初晴,蓝瓦瓦的天蹲在松树梢上打盹,云朵溜进松树林,纠
着婀娜的松枝,丝丝缕缕
绵绵的,让四姐的心里有一种粘乎乎的感觉。四姐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走到东沟口那个平光光的山坡前,东张张,西望望。四姐二十二岁了,身体像一朵儿深秋的皮棉,
了,裂了,绽开了,要溢出来了!四姐手热脚热,眼珠子也热,总想把身上的衣服
下来,让雪焐一下,让凉风吹一下,让松树杆子擀一下,那样心里才会舒服。四姐的心事大,大得家里装不下,只有在松树林子里才能从头到脚地抖落开。走进松树林子,四姐想干点儿傻事儿,想干点儿出格的事儿。但什么是傻事儿,什么事儿出格,四姐不知道。不知道的事情让人很难受,四姐急呀,揪着头发哇哇叫,四姐的叫声很闷,声音似乎不是喊出来的,倒像是挤出来捏出来的。四姐在东沟口站了几分钟,忽然笑了。她看到一
剥了皮的柳树桩,知道什么是傻事儿了,明白什么事出格了。她把手中的镰刀往身后一甩,快速解开棉袄上的襻扣儿。四姐
下了棉袄棉
,
下了贴身的红兜肚…四姐的眼睛通气儿了,四姐的心事凉快了,四姐的憋闷顺畅了!四姐好像刚从热被窝里爬出来那样,长长地向着太阳伸了一个懒
。阳光如水,阳光似火,阳光一边清洗着四姐的慵懒,一边温暖着四姐
壮的四肢。阳光把四姐的全身都细细地看过了,看得丁点儿不落,看得入骨三分。阳光像是一只手,不,严格地说是一
长长的手指,轻轻地,慢慢地,曲曲折折地从头到脚一路抚摸而来。四姐被阳光感染了,她也伸出手,细细地,缓缓地,一波三折地抚摸着自己的丰
,端详着自己的肥
。看着看着四姐羞了,四姐说,老四呀老四,你不要脸。
四姐是我大伯的四女儿,人长得说不上丑俊,就是东北山里那种常见的姑娘,个儿高高的,
的,手脚大大的。四姐性格火爆,同样的炮仗脾气,人家爆出一响儿也就算了。四姐却是个二踢脚,非得弄出俩响儿——她要一响儿在地上,另一响儿在天上。四姐喜爱别上一把镰刀往林子里钻,她既不砍柴,也不打猎,就是随便走走。姑娘大了,也许走走看看,心里的小九九就会舒坦。松树坎的人进山遇不到狼很正常,遇不到四姐就很不正常。遇上了四姐,人家会叫她:老四,你今天预备去哪儿?四姐尖尖地回答:姑
去哪儿算哪儿,关你
儿事!人家也不生气。四姐天生是个二乎,缺心眼儿,有的男人借机挑逗:老四,孤砬子
里有个光杆儿男人哩。四姐哈哈一笑:那才好,我身上正刺挠(
)呢,有就叫他来,来一个我干一个,来两个我干他一双,谁怕谁?
光顾着自我陶醉了,四姐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东沟口,这里距离松树坎生产队足有二十里之遥,再往东走,是一片从未采伐的原始林。林子里有野兽,松树坎有多位不同时期的前辈进老林子采参,一去就没再回来。老林子是一张大嘴,一直都偏爱松树坎的活人。
一只狼悄悄地从身后向四姐靠近。
四姐毕竟在山里长大,对野兽有着本能的反应。四姐头皮一凛,伸手去抓脚下的衣服。可是,狼的动作太快了,裹挟着一阵冷风,箭一般向四姐扑来。四姐吓得想撒
,吓归吓,心里可没糊涂,她闷叫一声,衣服也不要了,平甩着两手儿往松树林子里疯跑。狼在身后穷追不舍。狼的大牙
出口外,狼的鼻息已经摸到了四姐的
股,狼的凶恶即将把四姐扑倒!四姐的两腿像装了弹簧,把积雪都踢飞了。四姐的胳膊甩得呼呼响,把太阳的鼻子都打疼了。就在狼纵身一跃的刹那间,四姐也飞身而起——四姐抓住了头上一
大的树枝,身体一
,狼扑空了,摔了个狼吃屎。狼怪叫着滚了几滚,才甩着鼻子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等它顺着树干找到四姐时,却傻眼了!四姐骑在高高的树杈上,正得意地冲它笑着。四姐幸灾乐祸地哼了一声:跟我玩儿?玩儿死你!
狼与四姐对峙。狼没想到,通过这次对峙,狼无意中做了红娘。尽管狼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对四姐来说,却是一个花好月圆的结果。
那天,刘三儿不失时机地来了。
刘三儿是山东移民。刘家人那一口侉里侉气的山东腔,说明他们移民东北的历史像一条兔子尾巴,不长。在松树坎生产队,外来户很吃亏,这好像一只跑滑了群的母狼,随时都有可能失掉血统。刘三儿一家人也不过四口:一个老爹带着三个光
儿子。进队不久,刘大就在一次片伐(林业术语,将一块山场彻底砍光)时被顺山倒的巨树
死。老爹当即中了风,瘫了。刘二受了惊吓,一年四季咧着大嘴嘿嘿嘿地傻笑。刘三儿那年十九岁,瞪着一双眯
眼儿,看看爹,再看看一死一残两个哥哥,眼泪瓣儿像滚豆儿一样哗啦啦地
下来。我大伯心一软,给了刘三儿一个轻巧活儿——看山。从此,刘三儿就和队里的山场粘乎上了,一看就是许多年。刘三儿后来变成了我的叔伯姐夫。按我的本意,我不希望刘三儿当我的姐夫。刘三儿的眼睛太小,人又倔,给支
槌就敢当针使。我们给刘三儿起了许多外号:一
筋、烧火
儿、王八骨头…就是这样一个煮不
蒸不烂的狗东西,四姐竟然愿意嫁给他。唉,鬼知道四姐犯了哪路
。
后来刘三儿姐夫告诉我,四姐被狼追到树上之前,他已经被四姐那一身雪白的
惊呆了很久。所以,狼一步一停地靠近四姐时,他居然没有任何察觉。这当然不能怪刘三儿,遇到这种情况谁都没办法顶住。我能想像刘三儿当时那副踮脚伸脖儿的馋痨相。别说是狼来了,就是老虎来了,他也照样没感觉。在那样的时刻,任何野兽都大不过心里的馋虫。要不是后来四姐发疯地跑,刘三儿的眼珠儿能跳出眼眶钻进四姐的
里。
我当兵以后,有好几年没再去过松树坎。但大伯家的事情,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大伯于1983年后不再担任松树坎生产队的队长。那时已经分田到户了,生产队改叫居民组,队长改叫居民小组组长。新任居民组长是松树坎的李姓后矞,大号叫什么我忘了,但我知道他的小名:李不点儿。不点儿是小的意思——那时他长得的确小,都十二岁了,人还没有饭桌高。不过,李不点儿却很聪明,他那股聪明劲儿远胜过狡猾的狐狸。我对松树坎的玩伴儿惟一有印象的就是李不点儿。他曾经冒着挨揍的危险,跳进浑江里为我偷鱼。那可是十月末的天气,浑江水冰凉冰凉的,李不点儿从刘三儿的排钩上摘下十几条马口鱼,前后不到十分钟,人已经冻僵了。偷来的鱼比钓来的鱼香。吃了李不点儿为我偷的鱼,那股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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