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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酒
   小时候,在城里工作的父亲回家,经常喝酒。母亲极力反对,但收效甚微。父亲酩酊大醉时,母亲撒手不管。我是家里男孩儿中的老大,于是早早担任起伺候醉酒老爸的任务。这工作常常是在深更半夜进行。看着父亲呜哇吐、痛苦不堪的样子,我暗暗叮嘱自己:长大后一定要不抽烟、不喝酒。父亲也是个烟鬼。

 可以说,儿时,我就对烟酒产生逆反心理。

 有个上年纪的同行,突然患上脑血栓,半身不遂。送北京的医院抢救时,医生问:平时喝酒吗?这位同行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一天一斤,长达三十年。医生给他算笔账:一年按三百斤算,十年三千斤,三十年三三得九,九千斤,就是四吨半啊。你厉害,佩服。

 四吨半同行经常劝我喝酒,我顶住了压力和惑。

 其实这惑很早就如期而至。十六岁时,我到工厂上班。刚参加工作,热情极高,总是超额完成任务。车间主任和师傅请我们几个小年轻下饭馆,居然有酒。我是断然不喝的,光吃菜。天天吃大食堂八分钱一份的熬白菜炒葱头,早就淡出鸟来了,见了两眼直冒绿光。同宿舍的小吴在城里长大,见过世面,陪主任和师傅喝酒,用小酒盅,嘬的吱吱响。我诧异:小小年纪就敢喝酒,这不是人们说的氓阿飞吗?不是好人啊。喝着喝着,小吴莫名其妙哭了。先是小声闷儿闷儿,后是大声哇哇,再后来满地打滚。我说坏了师傅,小吴疯了。师傅说什么疯了,这个坏蛋他娘的喝醉了。

 氓阿飞小吴如今是我们这个小城的税务局局长。吴局长整天腆着好肚油肚,肥头大耳,打着官腔,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牛叉多多了。

 命运是在偶然中改变的。那一年评选先进工作者,合同工当选可以长半级工资。师傅们都是合同工,在个人利益面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互不相让,闹得不可开。僵持中有人提议选我。而我是正式工,选上也不长工资。我平时傻乎乎的,老实,经常替师傅们加班,谁求到头上也不拒绝,无意中落下个好人缘。提议无人反对,我成了厂里的先进工作者。后来又报到市里,我成了市级劳动模范。恰好此时公安局招录警察,那时候风气正,在市级劳动模范的年轻人中挑选。我正在家中休班,糊里糊涂摇身变为公安民警。造化弄人,不然我现在早就下岗,回家卖切糕去了。阿弥陀佛。

 当刑警,骑自行车驮着被褥卷下乡,吃住在农家,我不喝酒;当片警,周旋于各人物之间,我不喝酒;当户籍警,酒场数不胜数,我不喝酒;当治安民警,当政保民警,当外事民警,跟各个阶层的人打交道,我不喝酒。我咬紧牙关,我就是不喝酒!

 三十岁,我喝酒了。守身如玉三十载,功亏一篑,我终于失节。如同打开潘多拉的盒子,如同打开白洋淀的大闸,我的酒一发不可收拾,直泻千里。不光喝现在的,恨不能把前三十年的也找补回来。

 凡事总有个开头,我那第一场酒是怎样开始的呢?

 大年三十,除夕夜,我值班。都在办公室看电视,节联晚会。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带班副局长说:大过年的,同志们也不能和家人团聚,辛苦了。我白天准备了几瓶酒,杜康醉刘玲,还有几只烧,几个罐头,咱喝点儿,庆祝新年。大伙儿欢呼雀跃,齐声应和。只有我说:俺不会喝酒。副局长立马拉下脸:早就想说说你。你现在调到办公室工作,除了写材料,主要任务就是来送往,上传下达。对上接待,对下慰问。不喝酒能干好这活儿吗?警察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现在我命令你,喝!

 咱不是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啊。我忘记了自己的诺言,脑子一热,喝就喝。东风吹,战鼓擂,喝起酒来谁怕谁。上大杯,咕咚一口,除了辣点儿,没什么感觉。于是,你一口,我一口,你敬我,我敬你,你一圈,我一圈,喝将起来。眼见着大李出溜到桌子底下,瞪着大眼起不来,没人理他;老孟躲到墙角吐成泉,没人理他;小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没人理他。我越战越勇,终于…终于不知道后来怎样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上午,我在宿舍醒了过来。头疼裂,头重脚轻。被子是早就要不得了。要命的是,我的嗓子哑了。喝酒怎么会哑嗓子?百思不得其解。前来探望的副局长说:你小子后半夜提着酒瓶子追我,从单位追上了裕华路,从裕华路追到电影院,提名带姓扯着嗓子拼命喊叫,要跟我杜康醉刘玲,还骂老娘了呢。

 从此,我开始喝酒生涯。战果卓著,事迹突出。

 一个冬夜,陪上级领导喝酒。这位头儿很有些讨厌素,我憋着气变着法可着劲儿灌,直到他举着杯找不到嘴方才罢休。杀敌一万,自损三千,我也高了。那时候没有汽车,骑自行车回家。过了一会儿,有个同事不放心,怕我路上出事,顺路找下来。果然在马路上看见我的自行车,人躺倒在路旁河沟冰面上,睡如婴儿。几个嘴巴子打醒,连拉带拽送回家,怕我媳妇埋怨,他慌忙逃走。我还知道客气呢,送出院子。媳妇在屋里纳闷,怎么送客人半天不回来?到院子外面一看,好嘛,我死狗般蹲在墙角睡得正香,还打呼噜呢。媳妇是搞体育的,拎小一样提我进屋,进被窝。

 和诗人韩晓青在回民饭店喝酒。一开始没话,闷酒。后来念诗歌。我背《江花月夜》、《面朝大海,暖花开》,他背《琵琶行》、《晓青爱情诗》。朗颂,喝酒。他说咱在饭店喝酒,委屈媳妇了,我得给媳妇买块牛。后来多了。后来走了,他骑摩托车带着我。已是半夜,宽阔的马路上空无一人,竟然撞上马路牙子。我越过晓青头顶飞出去,连醉带摔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可能早忘了我,也忘了摩托车,只是爬在地上边摸边说:我的牛呢?我的牛呢?

 我一向为人低调,不事张扬,很多人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会喝酒。父亲在世时,想喝酒了问弟弟:来两杯?看都不看我一眼。直到老人家去世,也不太知道我会喝酒。我从不自己喝酒。单位几个要好的同事,有酒场愿意叫上我。喝酒过程中或者酒后,我从不闹事。感觉多了,到宿舍迷糊一会儿。所以,有了酒德,会喝酒绝对是一门手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永远属于你,手艺永远是你的。公安部出台《五条令》,不让饮酒,利就歇一段时间。

 后来,随尚书走进《红袖佳人》。果真一个好去处,红花绿草,坦无垠,眼前豁然开朗。来这里的还有帅拉拉、四十不言、天空无痕等人。本来不常在一起的,有了佳人这个媒介,亲们,想想啊,这些大仙儿还少得了酒?忙里偷闲,随便找个理由聚一聚,谈论太子河,谈论重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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