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碧落凡尘文集 下章
前尘
 爱可以实现,但不在人世的尘土上。

 ——题记

 一

 凉月如水,于庭前洒下点点班驳的花影。是哪一缕夜风,携来竹笛的脉脉韵?如此星辰良宵,你不在我身边,我独立的身影,依然是长夜里唯一的惆怅。

 思念的目光越过耿耿星河,你,又在哪方踽踽独行?在何处固守寂寞?

 相思从来一种,闲愁只管两处。

 拂去千年尘烟的封存,我在轮回的渊薮里溯游。想寻找你我缘起的初时,那目光胶著的瞬间。

 若有前尘,你我曾以怎样的方式盟约了后世?为何今生的相逢,总有冥冥中宿命的促成,却又只能隔着无奈沧桑,相互遥望?

 二

 楼兰古城,残泣血。

 风尘乍起,罗布泊碧绿柔软的躯体见消瘦。城内,绿柳依依,耸立的佛寺披一身苍茫暮色,静观人世变幻而无语。城门前,一棵古松虬立,松下,你披甲执戈而立,戍守一城众生的梦里浮生。

 角声凄寒,夜风凛冽。你的战袍在风中猎猎而歌,长戈上的红缨如一束跳动的火焰。你的眼,望穿了大漠风尘,望进你原乡故人的沉沉酣梦中。你的心,悄悄了一声叹息。

 英雄总有骑马归故乡的幻梦,你何尝没有?

 你的所有思绪,我尽一一入眼。

 我,是那夜夜陪你戍守的,墙角的一枝青梅。

 我的故土不在这里。我曾经不胜大漠的苦寒,憔悴得枝叶萎落。记忆中,是你每天以数勺清水,渗入我枯涸的须之中。你的手抚过我的每一片叶子,期许的目光是我久违的温。不敢负你一片深情眷顾,我终于还你青枝绿叶,报你以清香缕缕。从此,每次戍关,你必会为我注目连,并轩眉开颜,一抹俊朗的笑容!

 宿命里的绵就此铸就。你是楼兰盛宴的桌边客,你的位置在城门的方寸之间。我,也只是城墙东隅的一痕孤影。同是天涯孤独人!惜我今世不能为人,而我的枝枝脉脉间,动的是你沃的水。我,怎可以不许你以后世的图报?

 为你花开几度,只为博你驻足一睹。也见你青春的容颜渐次憔悴,风霜侵染了鬓边的发线。我横斜的枝,也够得上你沧桑的额了。你可曾见到我遍身为你萦绕的轻愁?

 那黄昏,烽烟突起,鼙鼓动天。你仗剑乾指而立,楼兰在你身后,你在如蚁的入侵者之前。我以簌簌的舞动渲我满腔的担忧和与你一样的愤怒。随后,亲见了你在万骑奔突中终于血浸战袍,兀自一剑拄地,至死不倒!你的脚下,鲜血汩汩成,蜿蜒至我的下。我的须浸染在你的鲜血中,我清晰地触摸了你的灵魂!这一瞬间,我也清晰了来世的企图:我要为你修成女儿身,与你缔结血缘——不做你的骨血,只做你的宿命中的爱人,以我饶指的柔情化你百炼钢般的桀骜和孤独!

 楼兰终成空城。那一夜,依旧肃风凄寒,你的征袍依旧猎猎而舞。只是,你高贵的头颅不再能昂起!我恨自己不能为人——无法替你完成最后的安息。但我已孕育了来世的希望,所以我无悲。借一阵狂风,我拔而起,轰然倒于你的脚边。只愿你能在彼处稍作停留,等我!

 …

 三

 一缕芳魂,在菩提树下,古刹佛龛前,我徘徊了又徘徊。佛终于允我转世为人。回眸处,千年已逝。而你,于滚滚红尘中,又起伏了几回?

 轮回道口,孟颇端汤候。饮下,我会忘了前尘,不饮,我将不能轮回。

 忘了前尘,我何必来?

 佛取中庸之道:我可饮一半,留一半清醒去经历浮生。

 四

 饮下半碗孟婆汤,睁眼时,人世馨香已饶鼻端。我一声啼哭清远悠长。你在何方?是否因了那声啼哭而忽然忆起一些久远的往事?

 半碗孟婆汤,让我的人世岁月始终若有所失,又若有所盼。前尘如梦,你的身影是梦中那猎猎的战袍,却任我哭泣呐喊,你始终不曾向我回眸。

 我知道此生必有所待,而所待的是什么?那是喝下的半碗孟婆汤,我只能怅然若失。

 遇见你时,所有蒙尘的前因瞬间恍然如昨。你仍是昂藏男儿之躯,我已长成了纤弱女儿身。相遇是人海中的偶然,却无从解释那久远的熟悉感觉,那迅速的灵犀互通。除了前缘。

 徘徊千年,只为今生,还你一个女儿身,报你当初的一水之恩。这是我的原发心。

 只是,或许是我千年的愿心尚浅,或许是孟婆汤的功效太强,此时你我,都已满身牵绊,半生蹉跎。

 前缘匪浅,我们终于得见,并且,如此倾心的相爱了。唯一的遗憾,只是无缘聚膝。

 而灵魂的互许,才是我们最后的安慰。你要相信,不管我在何方,宿命中,永远有你一席坐榻。

 只请你,不须怒问上苍,只用两颗感恩的心,继续祁愿,结下一个千年的缘。

 愿彼时,你我竹马青梅,相携到老。  m.NiuDUnxS.CoM
上章 碧落凡尘文集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