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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爱情
 经过了许多岁月的思考,我有了一个发现:世上最浪漫最真挚的爱情,原来都存在于诗里。

 我想我无须列举例子来证明我的发现,大凡有过青春期有过爱情经历的人,只要稍微运动一下脑细胞,就能调集出许多关于爱情的经典名句来。或催人泪下,或发人深省,而且余音不散,经过多少岁月后回眸,依然能感觉到当年青春痘伴着爱情一起拱上额头的甜蜜,感觉到心脏为誓言怦然而动的颤栗。

 诗,一种文学样式,如此多地容纳了人类的梦幻与爱情,不由人不衷心喜爱并代代发扬。所以连三岁孩童都会在电视里诵: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问题是,诗中爱情因一辈又一辈人的传诵而永存不朽了,现实中的爱情,却有多少永存的可能呢?

 我愿意是树,如果你是树上的花

 我愿意是花,如果你是

 我愿意是水,如果你是阳光…

 如果你是天空

 我愿意变成天上的星星

 如果你是地狱

 我愿意永堕地狱之中

 面对这样深情万钟的表白,谁能够不醺然醉?遗憾的是,人就是人而且仅仅是人,永远不可能成为树、花、水、天空和地狱,它们之间实在毫无可比,只能单纯作为艺术欣赏来进行审美想象。诗歌与现实的关系同样如此,它们是爱情之河的两岸,可以互相遥望互相想象但是无法合而为一,甚至连对比都是徒劳的痛苦的。当然如果你愿意为这种对比黯然销魂,那又另当别论。

 所以,诗中的爱情都是遗世而独立的。它不需要面对世俗的种种无常变幻,只恒久地存在于文学的卷帙和人们的想象中,以一种卓然绝尘的姿态散发着致命的惑。“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多么决然无悔的誓言!“生死挈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么深挚绵的表白!除非你从没有生活在这个星球上,否则就不可能拒绝它们的惑。于是百转千回排除万难也想从现实中找出一个可以如此对话的人,结果常常是:诗中的爱情仍然在精神的高空拈花微笑,现实中的爱情却已在岁月的变迁中风雨飘摇。你不知道该往哪里找寻真实。

 事实上,现实中的爱情无法清高出尘的。一旦将花前月下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放入世俗的七情六柴米油盐的染缸里,哪能不染烟尘之保持恒久的透明晶莹?。“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誓言当然可以说,但如果是君与我绝呢?“生死挈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表白也可以用,但一路走时若有外惑若有内伤,那携着的手会不会因此松开?

 在现实诸多无法预料的磨砺面前,誓言和谎言有时实在是面目模糊,无从分辨的。若从人的卑怯自私的本质看,誓言和谎言其实是一个模子的两个侧面,看你愿意从哪个角度去接受了。

 有一种说法:失败的爱情,能造就伟大的诗人。无从证实这种说法的正确,但我却发现,爱情一旦走向诗,就常以悲剧的面目出现。惟其如此,才能显出生命的深沉苦痛与爱情的百折不回,诗也因而具备了气回肠传百世的生命力。如果让诗走向爱情,则又能帮助爱情迅速地泊向婚姻的港湾,于是一场悲离合以皆大欢喜落幕,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至于婚后种种,谢绝想象。

 如此看来,是诗成全了爱情还是爱情成全了诗,如同先有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一样,只能纯属猜想了。

 所以,如果你足够理智,只要不把诗与现实混为一谈,爱情其实还是快乐而令人神往的。

 单纯就艺术欣赏的角度而言,无数的爱情诗章确实是感人至深的,其艺术光芒历久而弥新,堪与月同辉。爱尔兰著名诗人叶芝就是一位非常明白非常理智的人,他的《当你老了》一诗感动了无数情中人: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这种爱情,因凌驾了现实时空而光彩烁烁,感人肺腑。

 还有一句诗,我以为已经包涵了爱情的全部内涵与最高境界,因而我永远被它感动,为它神往。它就是:

 只要你要

 只要我有

 当然,感动之后,还得自己擦干泪痕,收拾思绪。一旦合上书页,现实便扑面而来。你也许会想着,明天要去选婚戒了,究竟是蓝宝石好还是红宝石好呢?

 所以,就让诗在爱情里婉转而歌,爱情因诗而摇曳生辉吧,我们,还得面对现实。

 03/09/14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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