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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是一种人生境界(四)
   一

 欧内斯特·海明威于一八九九年七月二十一出生在伊利诺斯州的橡树园,这是芝加哥一个富庶的郊区,曾被誉为‘世界中产阶级之都。”(《海明威传》辛格著)

 美国这时刚刚建国一百多年,如果说它还是一个不久前才从大英帝国的怀抱中叛逆出来的楞头青,那么,海明威的出世,就意味着它已为自己孕育出了第一代叛逆者。

 我曾蘸着苦涩的墨汁概述并分析了凡高和贝多芬,当我看完海明威的传记和他的作品,拿起笔来继续我的分析时,面前的稿纸似乎在摇摆着向我飘过来,一股浓浓的酒气弄得我有些醉意朦胧。海明威一生喝了太多的酒。在阅读的几天中,我也曾几次喝得云山雾罩,但我并不是在模仿那位白胡子的巨人。尽管他的一生充满了感生活的享受与刺,却从未因此丧失冷静的理性思考的能力,否则他就只能是一个橡树园里晃出来的公子,而不会成为举世爱戴的作家了。

 看过了凡高和贝多芬的一生,你也许会很自然地做出结论说,只有在艰难痛苦中才能孕育出伟大的品格及作品。但我从海明威一生的花天酒地中走出来时,我并没有对这位伟大的作家产生丝毫的怀疑或讨厌,反而因为他生存的时代与我们的更近些而有了一种亲切感。

 看来,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一个人曾经历过或承受过什么,而在于一个人是否在他所经历或承受的生活中实现了心灵的超越与升华。

 海明威的一生,有很大一部分时光是在斗牛场中度过的,他是斗牛士的朋友,是所有喜爱斗牛民族的朋友。他的少年时光就象一头小公牛一样,是在四出寻事中奔突过来的。

 欧内斯特十岁生日时,做医生的父亲送给他一支猎并教他击;上社会的俱乐部里长大的母亲,则按着橡树园中家家都遵循喜好的礼仪为他举行了生日宴会。在父亲的希望中,儿子将是一个高大健美的医生,同时又是捕鱼和打猎的能手;在母亲的企盼里,儿子则是个人音乐会上的明星。

 但在他十四岁时,他却不顾母亲的阻拦进了拳击训练班。

 经过无数次的讨论,欧内斯特终于去上第一堂拳击课了,这险些成为他的最后一课。给他安排的斗拳对手是杨·奥赫恩,此人是中量级拳手中的佼佼者,后来曾跟拳击冠军们比过高低。这位职业拳击家当时同意轻打互让,但是后来一则因为打得烈,二则因为欧内斯特的劲头十足,所以他一时把原来的良好意图丢在脑后了。两人不再是你打我还,而是在一决胜负。

 片刻之后便见欧内斯特躺倒在地板上,威风扫地;鼻子打破了,血溅在脸上。…第二天,欧内斯特的鼻子上贴上了纱布,眼睛底下又红又肿,但他照样走上拳击场。别的学生纷纷自动退学,欧内斯特坚持到底。…在斗牛行业里,每一头小公牛都得经受考验,也就是当小牛将近两岁时,要测验它的勇敢程度。做法是,先把小牛从牛群中分隔出来,让一些手持秃头长矛的骑手紧跟在后。然后抡起木杆,对准小牛的尾巴,把小牛一杆子打倒在地。如果这头小牛一跃而起,向骑手猛扑过来,那饲养员和东家就会知道这头小牛很勇敢,能在斗牛场上大显身手,战斗一个下午。欧内斯特·海明威总是第一个跃起身来,准备再次冲锋。(《海明威传》辛格著)

 一个人来到世上,必然以其天生的体的特点和精神特点表现出各自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同时也就是他们与对象世界相结合,创造出他个人的人生天地的方式。海明威的方式就是这样充满了血冲突的搏斗感,就象风行世界的动作影片,刺而强烈。他就是在这种方式中,以自己强壮高大的身躯直截了当、从不倦怠地与对象世界紧密地结合在一起。而他所选择的与对象世界相结合的交接部,也完全符合他的个性。他从不肯就范于母亲的指引,拒绝参加他母亲为他安排好的同橡树园的一些长得漂亮而又有教养的年轻姑娘在一起的跳舞会。他所热衷的地方是芝加哥那些令人激动的,充满打斗的贫民区及低等酒巴。

 欧内斯特找的是那些异乎寻常的、样子难看的、打成残废的和威武不屈的人。橡树园那个社会在这个富于反叛精神的青年人看来就象一盘乏味的茶点。他十岁时了第一支烟,十二岁时喝了第一杯劣等威士忌,十三岁时有了第一个女人。(《海明威传》辛格著)

 海明威的这种选择多少应归功他的父亲海明威医生。幼年时,那位同样身材高大,喜爱捕鱼狩猎的父亲就经常带着小欧内斯特到密执安州的沃尔顿湖畔的夏季别墅去过几天原始猎人般的生活。“有时海明威医生带领欧内斯特到密执安州北部森林深处参观印地安人的帐篷。这个尚未到达青春期的男孩对那里的一切有了深刻的印象。波塔瓦托米部落的印地安人重视自己的身体;他们教会男孩在森林里生存的本领,教会女孩寻找草和草药以及做饭、织布和衣。这种生活似乎远比他们在橡树园的三层楼房里所过的生活简朴,勇敢,纯洁。”(《海明威传》辛格著)

 幼小的欧内斯特虽然还没有什么思想。但直觉的观察比较已使他感到橡树园中等资产者组成的小天地,同广大的自然界和犷的印地安人相比,已显出令他难以忍受的虚伪与狭隘。当他跟着父亲到沃尔顿湖畔时“他可以赤脚跑路,向蓝色的天空开打野鸭和大雁,偶尔捕杀一只鹿,或者静静地坐着钓鱼,等待那种巨大的凸眼狗鱼上钩。他们在橡树园的家里总是穿得衣冠楚楚,行为彬彬有礼,常谈一些守旧派成年人的事情。言谈中赌咒是罪过,但在欧内斯特看来,这到似乎是一种有力而又有效的说话方式。关系是根本说不出口的事情,甚至是比原始部落的忌还要忌讳的东西;生活的这一部分遮掩得十分严密,反而使这孩子和他的朋友们大感兴趣。他在森林里的日子富有天然乐趣和生活本,平静安逸,令人足,哪怕音乐课有所荒疏。”(《海明威传》辛格著)

 小欧内斯特象一团等待塑造的泥团,他不愿象橡树园里的成年人那样按照有钱人的社会规范塑成千人一面的标准类型。他更不愿那些成年人用一套陈旧的常规把自己这一堆新鲜、冒着热气的泥团扔进他们世世代代早已为其定型并特化了的模型中去铸造。他要更广泛地接触比橡树园的生活更为原始和本的天地,从中汲取更充足的生命底蕴,使自己这团泥更大、更软、更新,以便将来按照自己的愿望和时代的方向从事新的塑造。

 对橡树园的背叛是对那种被金钱富裕特化了的狭隘生活的反抗;对湖畔森林,对印地安部落和贫民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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