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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越
   1

 才从午睡中醒来,正为睁开眼睛酝酿力量时,我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响,心想:一定是哪家的大孩子拿气打麻雀呢。尽管长大以后,我在目睹一只只生机的鸟儿因身中“子弹”扑腾几下便当场死亡的情景时,不感到一种心悸,一种震撼,可我小的时候却没少吃被当成美味的烧麻雀。那时候,我的小舅舅才十五六岁,整天拿个弹弓,隔三岔五就要满载而归一回,别说人,连猫都跟着能餐一顿。后来,按照慧的说法,是我变得多愁善感了,就再不能坦然面对活生生的鸟儿瞬间倒于血泊的悲惨。我还能心情不错地保持休息的安闲吗?一个花季女孩的心里,涌起了满腔的正义凛然。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能做什么,没来得及多想,就冲到院里,连姥姥问我“做啥去”的话都没顾上回答。

 茫然地站在院里倾耳细听,我听清了一声紧似一声、一声高似一声的,尖锐的、凄惨的鸣叫,听清了透出慌不择路的飞翔声,循着这些声音,我看见了一只极其美丽的小鸟,这么漂亮的鸟儿我还从来没见过。

 “难道受了惊吓和伤害的是它?”显而易见的不对劲,使我注意到有着鲜的小鸟飞得一点儿不潇洒,翅膀的扇动机械而艰难。它并非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越飞越快,是越飞越低,越飞越近,越飞越慢,在某个瞬间它曾向下坠落,不是拼命拍打翅膀,咬牙(如果有的话)扎挣了一下,恐怕那一刻的终点就是落地时的死亡。结果,它擦着墙头跌进了姥姥家的院落。

 我飞也似的向它落下的那个方向跑去,急切地想在第一时间确定它有无闪失。耳边与此同时响起院外传进的喊声:它好像飞这院了。——他们还要进来找它?要是找见了,能是它的福气吗?想着它已经受到和将要受到的伤害,我恨不得把气的时间省下,好尽快寻见那只受伤的,有生命危险的小鸟。它的伤到底严不严重?我得在他们进来前把它藏好,叫他们即使进来找也只能空手而归。

 我在菜地和果树之间焦急地寻找它娇小、可怜的身影。平时轻易不敢涉足的严密、低矮的“菜林”在这非常时刻收起了它投在我心上的可怕阴影,我不再想象黑暗且的菜叶下边会有什么骇人的虫虫蚁蚁。为了迫切要实现的目的,我毫不犹豫地踏进菜地,拨开菜叶,寻觅受了伤的,也许正在做垂死挣扎的,着实不幸的小鸟。

 菜畦实在太大,蔬菜瓜果又种得满满当当,这时节全长得郁郁葱葱,极为茂盛,能一目了然的“地盘”很有限,除过两条小路,就是偌大的菜畦覆盖的,深浅高低略有差别的成片的绿,要找一只小鸟谈何容易。

 “它跑哪儿去了?外面已经有人在敲打街门了。”我的心扑嗵扑嗵要往外蹦似的,一双手抖得就像做了啥亏心事,叫人找上门来,我这里着急遮掩蛛丝马迹。一紧张脑海中惊出一片空白,汗眼紧紧关闭着,使冷汗、热汗一律出不来进不去。我想不出什么理由能使我允许他们把它带走。

 “悦悦,大热天的咋站在菜畦里?看中暑的,进家吧。”正绕过菜畦去开街门的姥姥说“院里热,等下凉了再进菜畦耍。”叫着我小名的姥姥也把我当贪玩的女孩看,此时此刻我可是负有重大使命的。直起身想阻止姥姥开门,而敲门人把门拍得咣当当直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阵势。

 罢、罢、罢?张张嘴,我终将“反对意见“咽回肚里。闭门不开哪是上上之策?反而给人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唉?我站这儿不等于暴目标吗?才不呢。坚决不能让他们进来找,管他是谁,最好三言两语打发走他们。

 一阵清脆的铁环相碰声过后,里面和外面的人见上了面。

 “俺们打中一只鸟,它好像飞这院了。我们想进去找找。”说着就进来两个不过比我大上一两岁的男孩儿。

 我们其实是认识的,小的时候还是彼此识的小伙伴,没少一起爬墙上树翻山越岭。不管长大后有多少改变,我当年和他们是一样的顽皮,一样的淘气,一样的不以“男女有别”为重。要不是我后来被父母接回县城念书,我们就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而不至于越来越陌生,直至偶然相遇时只会擦肩而过。

 2

 “悦悦,这是…”姥姥记起我们小时候的交往,给正和他们面面相观的我介绍我儿时的玩伴。

 即便是老爱想入非非的我,也不觉得很小时认识,就该有一份单纯而真诚的友情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延续至今?陌生感实际上已先入为主地在我心中慢慢扎了,儿时的一切对我而言是属于回忆的,回忆从来是遥远而缥缈的。

 我略显羞涩地冲他们笑了笑,他们回给我的是同样不自然的微笑。

 既然正式打过招呼,那个手拿气,比我足足高出一头的男孩问了一句客套话:“多会儿回来的?”

 “前天。你们是不是打中了一只鸟儿?”我急中生智来了个“先发制人”“我刚才见它差不多是跌到这棵杏树上的,没且我走近,它就挣扎着飞上墙头,跳上房顶,掉房后头去了。”我都说它跑掉了,你们还好意思提出在院里找一找的请求?

 “跑就跑了吧,反正也是个耍。”说话间他瞄了瞄我描述的鸟儿几起几落的路径。

 我知道他们不会相信一只受了重伤的小鸟还能飞出那么曲折的一段路途,但有谁能肯定地说它不能?它没有应声倒下,能飞进大院,为什么不能强打起精神再飞出去?它是不会说人话,否则它一准和你说,生命对谁都万分重要。为求一线生机,它或许有悲壮的,近似奇迹的飞翔,虽然逃得了一时并不意味着受了伤的它能活下去。

 “悦悦,想啥呢?”姥姥她觉察到这孩子不对劲。

 “没啥。”实则一言难尽。“他们走啦?”

 “嗯。才几年功夫,你们都长成大人了。早先,你妈抱着你老爱问你多会儿就长大了,我说别愁孩子大,愁自己老吧。这不,你现在长得比姥姥还高。进家哇,咋老在菜畦里站着?要不把你姥爷的草帽戴上,看中署的。”

 “没关系,姥姥先进家吧,我只呆一小会儿。”

 姥姥没再说别的,进屋去了。临放门帘时忍不住回头提醒我:“院里热。”这若是换上我妈,这呀那呀的可要说上一气,非要你依她的意愿来;非要你明确知悉你在妈妈眼里仍然是叫她放心不下的小孩子;非要将你塑造成她想象中比较完美的样子。当然,接不接受,接受多少,能不能接受,愿不愿接受是一回事,好的出发点,好的心意,好的愿望,好的期望是另外一回事。因为有另外那一回事,这一回事,好像是完全可以被原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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