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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茅屋
   去姥姥家要经过一条铺满绿荫的幽静、悠长的河沿小路,在小路尽头的小桥上向西一眺,一大片随风起伏的芦苇西边就是姥姥的家。

 姥姥的家其实就是两间小小的茅屋,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小院子。我有两个舅舅,姥爷去世的早,两个舅舅成家分家后,姥姥就在村东沟边搭了这两间小小的茅屋。

 茅屋的东面是一个长满了芦苇的椭圆形的沟,风来的时候,芦苇此起彼伏,或绿翻滚,或秋连绵,美丽极了;茅屋的北面是一条小路,是村里人下地干活的必经之路;茅屋的东北面有一口井,供养着全村人的吃水;茅屋的南面是一片小小的树林,那是孩子们玩耍的天堂,那里留下了孩子们多少欢乐的脚步!在小小的篱笆墙里面,靠东边是一个牛槽,舅舅家的老黄牛永远在那里不知疲倦地咀嚼着;南边有一棵弯脖子槐树,那是我的最爱,树上的树皮滑滑的,那是我的功劳,我就是在那里学会爬树的;院子的西边是一台石磨,记忆里的石磨永远“呜呜”地响着,当然“伴奏”的是村子里那些婶子大娘的笑声…

 小的时候,去姥姥家总是赖在姥姥家不走。每一次总是私下里粘着姥姥,悄悄的央求姥姥在妈妈跟前说情留我住下,这时姥姥总是抚摸着我的头应允我。

 每天早晨,天刚朦朦亮,姥姥茅屋后面的小路上就有人走动“吧唧”“吧唧”的大脚掌走路声或微微的咳嗽声,和“起来了”“挑水啊”的问候声,便会间或传来。稍等一会儿,天稍微放亮以后,屋后的路上就想赶集一样热闹起来了,挑水或者下地的人川不息。这个时候,一般我是醒着的,自己躺在姥姥的被窝里享受温暖。姥姥是早就起了,姥姥踮着小脚,臃肿的身子忙里忙外,在做我喜爱吃的小米地瓜稀饭和煮鸡蛋。

 一般太阳升起一杆子高了,姥姥才舍得叫我起。然后在姥姥慈爱的目光里,我会吃的津津有味。呵,好甜的稀饭!好香的鸡蛋!

 姥姥的小院子里每一天都是干干净净的,几个木树墩就是凳子。姥姥的小院子里天天笑声不断,姥姥的小院子里的阳光灿烂!但是我可不留恋这些,门外新认识的小伙伴们早就等急了!我的心早跑到了篱笆墙外的小树林、芦苇或者那些个靠村近的小菜园。我和小伙伴们一般都是捉藏、捉知了、挖荸荠、逮鱼摸虾,当然有时候也会做些让大人不高兴的事,比如跑到别人家的小菜园里去摘些豆角、拔些韭菜之类的…,这是最惹姥姥生气的事了!这时我总免不了挨姥姥的一顿数落和“明天就送你回家”的恐吓!

 有些时候,我和小伙伴玩的太高兴了,忘了吃饭,姥姥便会踮着小脚,这里找,那里找,拉长了声音喊我的名。再没有回音的话,姥姥便会慌了神,首先去井台看看,然后沟里、河里都要找个遍!自然找到我后,又是一顿数落!然后呢,就是在姥姥的数落声中吃完姥姥为做的好饭好菜后,被“遣送”回家!

 姥姥的茅屋的东墙上挂着一个很大很大的竹篮子,里面不知道放了些什么。每次去姥姥家,我总是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向里望,然后问姥姥:“姥姥,这里面放了些什么?”姥姥总是叹气。后来从妈妈嘴里才知道,原来那个竹篮子是一段历史:姥爷把家里的田地家产都赌光了以后,抑郁而死,舅舅和妈妈都年幼,那个竹篮子是姥姥的行囊,那个竹篮子在姥姥家最艰难的时候养活了姥姥全家。那个竹篮子是白眼编成的,它盛有人世所有的沧桑,装满生活的艰辛艰难!那个竹篮子是饥饿的代名词!在艰难的岁月里,姥姥用那个竹篮子把野菜、把讨回来的剩饭带回家养活了全家。

 每到星期天,妈妈总是忙里偷闲做一些干粮,买下糖、饼干、罐头等点心让我和哥哥去看姥姥。每一次刚到姥姥的屋后我就会大声地叫:“姥姥--!”然后快步向篱笆大门跑去,而每一次当我跑到门口时,姥姥也早就拄着拐,颤悠悠的站在茅屋门口,浑浊的眼睛里泪光闪闪。然后就摸着我的头问长问短,接着就埋怨妈妈不该花钱买这些点心;再然后就摸索着去拿上次妈妈送去的点心给我和哥哥吃。

 艰难已过去,饥饿不再来,但是姥姥老了,姥姥的身体每况愈下。

 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八十三岁的姥姥身体一天坏上一天,姥姥的眼睛渐渐地看不清东西,姥姥越来越瘦,但是她的腹部却越来越大,姥姥的脚也肿起来了。

 就在一个落满白霜的秋天的傍晚,姥姥在茅屋里满怀留恋离开了她的亲人,永远闭上了她那慈祥的眼睛。

 姥姥走了,带走了茅屋里的温馨温暖,带走了篱笆园子的声笑语,带走了一家的阳光灿烂!但是姥姥的茅屋却永远留在我心间。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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