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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字
 瑞禥问我:“彩袖,我就要去打仗了,你可有什么东西送我随身带着?”

 一阵风吹过,他的白羽鹤氅略略飘动,衬得他更加身形矫健,姿容飘逸。

 我仰头望着他,又看到他那墨黑的眉毛下面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其中的情意浓得化也化不开。

 我把一方绢帕放在他手中,他却一把将我的手拢在他的掌心里,久久不曾松开。

 后来,他看着那幅一角绣着小小一片玲珑云朵的淡青绢帕问我:“可有什么说法?”

 我一低头,觉得脸上微微作烧,轻声对他说:“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他再敛不住情绪,一把将我揽入他的怀间。随着隆隆的心跳,他动情地对我说:“其实你今年就及笄了,可是父王攻取神京心切,要我先随他攻克神京收复南齐后再与你完婚。”

 我伏在他的膛上,听见自己的玉环绶和他的玉佩叮叮轻碰,对他娓娓说道:“英亲王对皇上衷心耿耿,历来一切以国事为重。只是你这一次出征,一定要小心…”

 瑞禥扬眉一笑,英气人:“你放心,我不会战死的!”之后他又低头向我耳畔深情呢喃:“我要在神京娶你为,与你白头偕老。不求和你同年同月同生,但求与你同年同月同死。”

 说到这里他一顿,歪头想了想,一脸英豪之气蓦地换成了十七岁少年的纯真模样。他接着向我郑重说道:“万一有一天咱们头发白了牙齿掉了,我比你先走了几年,那——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若谁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红药簪,疏桐吹碧。这一年的春天那么温暖,比春天还温暖的,是瑞禥的怀。

 可是,那场战争却很漫长,一打就是两年。战争结束时,英亲王战死沙场以身殉国,试子瑞禥攻克神京收复大部分南齐。紧接着,瑞禥袭英亲王爵,另领骠骑大将军衔。

 同样漫长的还有我的梦,梦境萧索无奈。梦醒时分,我已轻提起织金龙凤红罗裙,凌波步下八骏雕香翠羽珠帘凤辇。身着织金缂丝孔雀羽龙袍的大齐神武皇帝拉起我的手,缓步前行。

 此处是神京闾阖门外十里处的宾亭,脚下的红毡逶迤十里。瑞桓拉着我的手徐徐向前,只见那红毡近端有一人匍匐在地,头束紫金冠,身着紫金妆花罗蟒龙襕,饶是匍匐于地,也不住英豪霸气。

 瑞禥向我们行了拜扣礼后,沉声说道:“微臣接驾来迟,请皇上娘娘恕罪;微臣恭祝皇上皇后圣安!”

 瑞桓急步上前将瑞禥扶起,连声说道:“兄长请起,自家唐兄弟,骨相连血浓于水,何必拘礼!”

 瑞桓扶瑞禥起身时,我的目光鬼使神差般越过瑞桓的肩膀与瑞禥的眼神相遇。

 那一刻,似有一滴泪入我的心里。

 次年,我诞下昺儿。

 旋即,昺儿受封太子。

 三年以后,大齐神武皇帝驾崩。

 瑞桓临终前,竟拉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对我说:“彩袖,为了大齐江山,为了昺儿,无论你做什么事情,联都不怪你。”

 我一怔。

 瑞桓驾崩次,我以昺儿名义诏诰天下:大齐神武皇帝大行,德武皇帝继位;英亲王加封摄政王,辅佐新帝,协理朝政。

 第一次牵着昺儿走上朝堂的龙椅时我一步三无奈。瑞桓生前,我只觉他孱弱,现在他不在了,我才体会到,是他那单薄的肩膀,为我们母子担起一方硕重的天空,让我们在后宫安闲地生活。现在他不在了,一切竟变得那么可怕。

 瑞禥端坐在龙座的侧下方。我忍不住侧目向他看了看,却正碰上他灼灼的目光。那目光分明在告诉我:别怕,我一定护你周全!

 果然,有瑞禥在,我和昺儿稳坐朝堂,他在鼎力辅佐,也在教我如何应对。

 还好,我不太笨。我学得很快。

 半年以后,上临郡叛,摄政王亲征平叛。

 暖风十里丽人天,花鬓云偏。这个春天温暖浮躁,热闹非凡。我亲自带着昺儿来到神京闾阖门外十里处的宾亭,接将士凯旋归来。

 只见那千旗万骑之前,一匹玉花骢仰天长嘶,稳坐在翠韂雕鞍上的人持金鞭拢玉勒,身上的金丝龙鳞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偏是那铠甲的灿灿光芒,无论如何也掩不住他脸上的睥睨霸气。

 我略一沉,瑞禥已跳下战马,走至近前单腿跪倒朗声说道:“微臣甲胃在身,不便大礼参拜。微臣恭祝皇上皇太后圣安!”

 我便起身客套答道:“摄政王辛苦了。摄政王此番凯旋归朝,皇上与哀家甚是欣。”随即我伸手将他虚虚一扶。

 谁知瑞禥蓦地抬头向我,深邃的眼睛里的黑色火焰扑面而来,似要将我焚为灰烬。

 我一怔,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抓住我的双手,力道之大仿佛意捏断我的筋骨。

 他闷声向我说出一句话,声音虽低得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听到,却是咬牙切齿:“彩袖,你学当太后倒是学得很快!”

 语毕,他松开桎梏,在我回神之前,他的满目愤怒已化作满面凄凉。

 庆功宴持续的时间很长,我却只是点了个卯便离开,回转我的寝宫凝粹宫了。庆功宴终归是男人们的庆场合,我若久坐,大家都不方便。

 更漏悠清,朦胧间仿佛子时将尽。一阵不安的喧闹声把我惊醒,我听见侍女宫婢们似乎在阻止什么人进入。

 我大惊,这大齐天下,有谁敢子夜闯入我的凝粹宫?不等我思付,已经有人踉踉跄跄撞入我的暖阁。宫婢侍女在他身后跪倒一片,却无人敢真正阻拦。

 我望着瑞禥,他此刻已喝得玉山将倾,正一步步向我的紫檀嵌宝月近。终于,他轰然坐在沿上,一双满浸着怨恨的目光落在我的眼睛里,那目光中的黑色漩涡好像随时随地都可以将我噬。

 看了我一会儿,他满怀幽恨向我问道:“彩袖,你不是说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么?你那条天青云朵帕子,我这些年从来随身带着。那帕子的意思,我从来铭记心中!可是你呢?这些年你心中还有我吗?你到底有没有心肝?!”

 他离我那么近,屠苏酿的香气扑面而来。突然一阵眩晕将我席卷,我只觉神情恍惚,仿佛沉醉的人不是他。

 我也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梦呓般问他:“瑞禥,我们为什么不是寻常百姓?”

 他再不答话,扑身向前衔住我的齿。

 宫娥侍女们知趣地退下。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自此多年,摄政王府形同虚设,瑞禥除了离开神京出巡或平叛,几乎夜夜留宿凝粹宫。

 昺儿长得真快,一转眼,他十二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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