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感觉到会有一种情绪毫无来由地突然间摄去人的灵魂，夺去人的理智，搅
人的思想。特别是在听音乐或者品读一幅书画或者捧读一本好书的时候，这种震慑就格外突兀。此刻，我静坐于窗下。窗外的城市灯火阑珊，数行路灯逶迤而去，直至盘旋着上了山顶或者深入到黑夜的无尽处；屋内，我拥着一盏六瓦的白炽灯，慢慢饮着一杯已经有些乏味的香茗，点着一支烟，正在袅袅青烟中读着许地山的文集《人生空山灵雨》，就在想要歇息的时候，一行文字突然跃入眼帘“我独对着空山，眉更不展；我魂飘
，犹如出岫残烟。想起前事，我泪就如珠
串。独有空山为我下雨涟涟…”文字很有韵味，便不由得咀嚼起来，这一咀嚼本不要紧，谁知竟牵引出许许多多的纷心事来。窗外是城，我的陋室虽说不在城市中心，却也没有
离城市的范畴，于是第一想起的就是这个“城”字。我读钱钟书先生的《围城》时曾在书头记下许多感悟，依稀好像有：先生作此书以为警示后人，万不可人云亦云，随波逐
，没了自己的主见；就如这《围城》一样，看见城里的人舒服就也想要跻身进去，及至进到里面，却又觉得远不如城外活的快活散漫，于是悔意顿生，想要出来；奈何已经身不由己，为时晚矣。故此书亦乃融智慧哲学于一体、汇劝告警示于一炉、深谙人世“进”“出”之大道之书也。仅此而论，吾屋虽陋，亦是“城”也。许多朋友看到我不成曲调的文字，常常半是恭维半是真心的说：“你这陋屋即可以悟道参禅，又能制作一些可以惹人几滴眼泪的文字，也有不乏空灵的文章偶尔出笼。比之我们成天打牌喝酒要有意义得多，更何况世事难料，祸福难测，还是你这样即不惹人也不惹事的生活别有趣情。”朋友们说归说，真要让他们从牌桌酒桌上
身，和我一样默守一份孤独，体会一份自己找给自己的寂寞，怕他们也不会很快就会适应的。再说，我的家真如一蜗居，下班回来久坐其中，寂寥间岁月悠然而去，一桌一座一包烟，一灯一书一杯茶，又怎么能有许多道可悟，又有多少空灵的文字可以成篇呢。其实常常是在无人之时，仅仅枯坐而已，并没有多少文字可写，于今不惑已过，人生将半，每念至此，心甚怅然！况且生活中多有不甚顺心快意之事，年长
久，必然会有逆反之心，数次
弃蜗居而去，往他乡寻觅一安身立命之所，或许不会再如这般萧索茫然。可已经久为蜗居所困，意远徙，又怎么能够轻易得之？！以蜗居之小推及他人之大城堡，甚或世间此类之“城”事，便可深悟先生《围城》之说，世人皆是先进而后出者，便不足为怪了。也有入“城”之后，再也不想出来者，原因盖其多也，不可足以而论，然此等人却鲜有。蜗居五楼。楼房本是座南朝北，我居西边把头，客厅窗户外便可邀风。每当狂风大作之时，便有风之吼叫不绝于耳，更有从窗户
隙中挤进来的风，将细腻的灰尘遍布各处。若依窗引颈，不远处有藉（Xi）河悄然淌，那河十数年前也还不窄，丈约宽的水中常常有浣洗衣衫的妇人女子们的
声笑语，而今已不过仅仅是一条时断时续的水沟而已；那鳞次栉比的几座桥梁，虽也入目，然却只能是为防范水患而用。便想起那年秋天入蜀，在都江堰上逗留，脚下是古人修筑的水坝，千年以来仍然可以造福于成都平原的子民，真不知是因李冰父子治水那水才得以名扬天下，或者李冰父子是因为那水才得以芳百世。其实人生境遇，只是逢时为贵，并非因贵造时势。有一首咏郭怀的古诗“逢时独为贵，历代非无才。怀君亦何幸，筑起黄金台”讲的就是郭怀黄金筑台拜相的故事。窗即临风，更易邀月，正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之趣。但这城市的月
却远不如儿时在乡下的月那样浑成那样透澈那样清辉了，然有总比没有强多了。想那些深藏在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中的人们，夹在高楼大厦之间，想完整地看一回月或者在失眠之夜与月倾一腔委屈也无从得窥月亮之一斑，便又为自己的蜗居生出几分幸喜心来，小是小，但容身只需三尺
，何况还有这月几分凭添了几多趣味，也算是意外之获吧，内心便安然了不少。此刻的窗外夜
正浓，想有月的夜晚，那空蒙的月，常常引动人的一种惆怅，倘若月华如水，便能搅动生命灵魂最底层的一角温柔，或者月弥漫，就会让人顿生出一种幽幽的寂寞来；凡是心灵漂泊过的人，一受委屈，一经波折，一旦心中有事，就极易生发出一种怀念对方美好的情感来，善良的人们尤其如此，一旦想起对方的音容笑貌，即使刚刚受到了奚落和愤懑，也能让这些瞬间开成灿烂，并且因了一种距离感，相互之间的关系更是具有了一种温柔的色彩，那色彩很快地浸
进去，弥漫开来，情感中所有经历过的和正在经历着的忧伤爱恋怀想思念纷至沓来。陇右男巴氏陵儿因思念远人竟至夜不成寐，敲下如许文字后却又无以命题，顺手将许地山的《心有事》一诗附录在此，并窃此诗之题一用。
心有事，无计问天。
心事郁在
中，叫我怎能安眠？我独对着空山，眉更不展；
我魂飘
，犹如出岫残烟。想起前事，我泪就如珠
串。独有空山为我下雨涟涟。
我泪珠如急雨，急雨犹如水晶箭；
箭折，珠沉，融作山溪泉。
做人总有多少哀和怨：
积怨成泪，泪又成川！
今
泪、雨
汇入海，海涨就要沉没赤县：累的那只抱恨的
卫拼命去填。呀，
卫！你这样做，虽经万劫也不能遂愿。不如咒海成冰，使他像铁一样坚。
那时节，我要和你相依恋，
各人才对立着，沉默无言。 Ｍ.ＮiｕＤuＮｘＳ.Ｃ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