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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议论
 乾隆五十六年十一月初。

 因为英国人突然翻脸进攻大清国东部沿海,进而威胁漕运、京畿以及奉天等重要地区的安全所带来的紧张感与迫感终于消逝了。虽然朝廷封锁了消息,但北京城不是能够存住秘密的地方,所以,消息传幵之后,上至皇子亲王,下至贩夫走卒无不长出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紫城里的那位乾隆老皇帝可是接连发了多少次的脾气。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被狠狠的收拾了一通,而且被收拾的还不只是普通的官员权贵,甚至就连那位最得宠的和和中堂也因为私娶英夷女子,外带着在接待英夷使团之时没有看出其狼子野心而被连降三级,被罚在家闭门思过。坊间甚至还有传闻,说要不是这位和中堂有位甚得乾隆宠爱的好儿媳妇儿固伦和孝公主出面求情,连那新娶的英夷女子也保不住呢!而除此之外,听说还有几位皇子皇孙因为在这紧张时期肆意玩乐而被夺了爵位。

 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从江苏传来了好消息。福康安福大帅英明神武,接到圣旨以两江总督之职总领四省海防事务之后,安排各省军兵接连四处出击,打了好几个胜仗,总算将那帮西方蛮夷给打服了,得前段时间气焰骄狂不可一世的英国人偃旗息鼓。接着,新上任的闽浙总督何贵何制台出马,仗着一副伶牙俐嘴与福康安福大帅的赫赫军威,说的英使马尔戛尼再次俯首称臣,不仅保证从此不敢再来侵犯大清海疆。而且还要赔偿白银三百六十七万两,以此做为对大清国受害百姓地赔偿。此外,那英使马尔戛尼还要再次进京,不过这一回这家伙可就不是来搞什么朝觐,而是请罪来了。

 于是,一时间。紧张变成了热闹。人们都纷纷议论那位福大帅的神武,至于负责跟英夷谈判的那位何制台。倒是很少有人提及。

 “要不说咱们皇上是圣明天子呢。圣明,自然就洪福齐天。他老人家会选人呐!你看看,一个福大帅,就镇住了半片江山!打完西南打东南。镇完陕甘镇两江。现在,连万里之外的洋夷都被他老人家打得惨兮兮的。”

 北京城珠市口大街是专门从事生猪易的市场。原本叫做“猪市口”只不过后来大家觉得“猪市口”这个名字不雅,才采取同音换字地方法,改成了“珠市口”当然了,既然是卖生猪的,这里地人自然也就不会雅到哪里去。毕竟,就算是改了字,“猪”终究还是猪,怎么也变不成“珠”!

 “这话说的对。福大帅是什么人?那可是家学渊源。上两辈儿就是领班军机大臣。打娘胎里就会打拳的人物!对付区区乐个洋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也不是我说,要不是那沿海那几个省的总督巡抚太熊了点儿,要不然,以咱大清国地那么多地能臣武将。还用得着他福大帅亲自出马?”

 北京城吃的多。林雷珠市口自也就十分繁荣。这些做猪生意的人手里一般都有那么几个钱,都不小气。所以。大街上几乎随处可见各种为那些生猪贩子或者前来买的猪摊贩们歇息的馆子、摊子。虽然都不大,却胜在热闹。而这些卖猪的也似乎都染上了些猪八戒的毛病,好说!如今又正值“大帅轻展神威,洋人服输请罪”的消息传得最热烈的时候,这些人自也不甘落后。几个刚刚做完生意地猪贩坐在街口的茶馆里就高谈阔论起来。不过,正当这几个贩子说得正热烈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却不请自来的了进来:

 “要我说,这事儿要论功劳还是那舌战群夷地闽浙总督何贵何制台。咱们大清地水师不行,可那英夷就是来自海上,福大帅再能打,把人家打败了,人家坐着船就退回海上,他终究不可能带着麾下的将士追过去。你们说是不是?”

 “你谁啊?”

 或许是猪吃得多,传染,猪贩大都长得肥,回话地这位就十分不瘦。看着旁边桌上那位对着大块蹄膀狂啃猛撕的瘦小老头儿,他首先就为对方打断了自己几个人的谈话感到了不满,语气稍微有点儿冲。

 “你管我干嘛?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老头儿留着一副大胡子,说话的时候兀自不停咬着蹄膀,也不管自己的胡子上已经沾满了油水。

 “你这老头儿还真是一副好牙口!”另一名更加显肥的猪贩转过脸来,先“夸奖”了一下这老头儿,接着又问道:“不过听你那意思,怎么好像是瞧不起咱们福大帅似的?”

 “你们福大帅?你这小子倒是真敢夸口!就你这体态,真要敢到他福康安的军营里,不被当活猪下了锅就不错了!哈哈哈…”大胡子老头儿笑道。

 “嘿,这不用您老提醒,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个儿进不了福大帅的军营。可您说的那位何制台又是哪路人物?咱们怎么没听说过?”这猪贩脾气倒是不错,也不管老头话里调笑的意思,只是又好奇地问道。

 “嘿嘿,何贵何敬之,当年在京城号称金点子,又有绰号何疯子,黑心荷花,在朝野之中好大的名头,你们居然不知道?”那老头儿反问道。

 “金点子?哦,我,我想起来了。以前听我爹说过,那可是咱京里的一位奇人!怎么着,那就是这位何制台?”一个稍显年轻的贩子问道。

 “您老说的这位何制台,该不就是那位在湖北被人用火药险些炸死的新任湖北巡抚吧?”刚刚那脾气不错的猪贩也想起了前段时间同样传得沸沸扬扬地一件事情。

 “算你们还有点儿见识!没错,就是他!”老头儿已经将蹄膀啃了个干净,随意的一抹嘴。答道。

 “我还当是谁呢。这么一个连小命都差点儿丢掉的人物,我看这次就算有些功劳,十有八九也是沾了福大帅的光!”第一个发言的猪贩说道。

 “对。舌战群夷算什么?那些英夷难道还能背四书五经,滔滔论辩不成?我看到翰林院随便拉一个翰林都能对付他百八十个。所以呀,要不是仗着福大帅的军威,肯定成不了事儿!”有人附和道。

 “对付几个蛮夷还用得着让那些翰林学士出马?到哪儿抓几个秀才不就成了?”另一边桌子上有人笑道。

 “去去去。还抓秀才?我看几个童生就够啦!”

 “对对对,就是童生!哈哈哈…”馆子里暴起一阵笑声。而那老头儿却没有再说话。只是从靴子筒里出一烟袋,装上去打着火,然后放到嘴里咂巴着,摇着头。转身扬长而去。馆子里地人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什么“夏虫不可语冰。对猪不可弾琴,没劲,没劲”之类的话。

 “伙计,这老头儿是谁啊?”有个猪贩听着不服,看到点头哈地把老头儿送出去地店小二回来收拾桌子,便伸手将其拽过来问道。

 “老头儿?嘿嘿,您还真敢把这仨字说出口!…知道不知道人家只是没事儿逗着你们玩儿呢?”那伙计不屑的看了一眼猪贩,看到对方一脸疑惑的模样,鼻子一哼。:“告诉你,这位老先生就是咱珠市口头号人物,阅微草堂主人,纪晓岚纪大学士!”

 “啊?!”

 “何贵请辞?”

 乾清宫。得到好消息的乾隆皇帝可没有外面那些不知底细地人那么兴奋。相反,这位已经八十一岁地老皇帝此刻却显得有些不郁。甚至还有几分恼怒。这让站在他面前的几位满汉大臣,包括刚刚赶回京城的阿桂跟福隆安两人忍不住一阵心虚。可是。皇帝问话总不能不答,所以阿桂只得小心地冒出头来:

 “回皇上,何贵说他没本事,虽然表面上没丢朝廷的脸面,可最终还是不得不以通商之诺换取英人退兵。那些英国人狡诈似狐,凶狠如狼,这一次尝到了甜头,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恐怕还会再来。万一真的来了,那肯定就是他的罪责,所以,他自觉愧对皇上厚恩,不敢再继续为官,偷偷写了这封请辞表章让李恒交给奴才,然后就挂冠而去,回陕西老家去了!”

 “这么说,何贵是自觉有罪才走的了?”乾隆问道。

 “奴才也不清楚,不过从表章上看,想必就是如此!”阿桂躬身答道。

 “那你们说他到底有没有罪?”乾隆沉声问道。

 “回皇上,何贵有功无过。”听到乾隆的问话,阿桂首先答道。

 “奴才也这么认为!”福隆安也接着说道。

 “既然你们都这么认定,想必康安那边儿也不会有异议,那他为什么还要走?难道以为朕是那种有功不赏的人吗?”乾隆突然大声问道。

 “皇上,奴才敢保证何贵绝无此意!”阿桂急忙说道。

 “那他是什么意思?立了功却自称有罪,他想干什么?还是想要什么?”乾隆接连问道。

 “皇上,何贵让李恒带给奴才地除了那份儿请辞表章,还有几句话…”阿桂突然又道。

 “什么话?说!”乾隆说道。

 “他说:此次英夷之为鉴,海疆不可不防,水师不可不建,南洋不-可-不-占!”阿桂郑重地说道。

 “老中堂,这前两句话我倒是懂,可是,这南洋不可不占是什么意思?南洋可是一片大海,区域广大无比,如何占据?”一直立在旁边的王杰突然嘴问道。

 “是啊,那么一大片海域,如果要出兵占据,需要耗费多少钱粮,又要出动多少兵马战船才够啊?”协办大学士彭元瑞也跟着问道。

 “我大清历来最重弓马刀箭,这驾船航海之事向不擅长。如今英夷既退,其国又在万里之外,想必不会重来,又何必耗费那么大的精力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之事?这何贵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同为协办大学士的庆桂也说道。

 “那英夷如果真又来了呢?”福隆安突然反问道。

 “这…”庆桂哑了。

 “皇上,籍由此次谈判,奴才才知道,英夷早就已经征服了印度,也即古国天竺,其地就在西藏之南,濒临廓尔喀,随时可以那里征兵数万。”阿桂又向乾隆躬了躬身,接着暴出了另一个消息:“那英使马尔戛尼自称孟加拉总督,所辖之地正是印度一支,刚好也与缅甸接壤!”

 “竟有此事?”王杰惊道。

 “没错。在与英夷谈判之时,正是因为何贵提及要由西藏、缅甸出兵印度,那马尔戛尼才不得不屈服下来,要不然,他们才不会这么简单的就只是要求咱们通商了事儿。他们地那些条件…”福隆安顿了一下,依旧是一脸愤愤:“想起来就让人冒火!”

 “这么说来,这南洋真地一定要占了?”王杰问道。

 “可如果英夷不来,咱们不就白费力气了吗?依我看,还是加强沿海诸省海防为要,南洋之事还是暂时不要考虑的好。”庆桂想了想又道。

 “阿桂,你觉得呢?”乾隆又向阿桂问道。

 “皇上,奴才以为,此事您还是应当召和来问一问!”阿桂有些神神叨叨地说道。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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