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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4)
 4。

 我用整个夏天去守护一棵花。她长在院子简陋的花坛里面,在泡桐树密密的遮盖下寻找一点阳光,毫不张扬得诠释一株植物生命存在的意义。

 当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一场大雨打弯她娇弱的肢,使她失去所有抵抗的能力,在清晨微风里息。

 我安静地蹲在她的面前,用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她。

 “天亮了,该起了。”我说。

 她已经没有力气来回答我,只是轻轻得动一下手臂,然后又无力得垂下去。那个时候她就象一个卧在路边被遗弃的女子,楚楚可怜。

 我起身回到土屋里面拿出一个小饭碗,一下一下把她身边淤积的雨水清理干净,然后把一段干枯的树枝在她身边的泥土里,小心翼翼地扶正她。阳光温柔的洒到我们身上,在我三岁的记忆里涂下淡淡的一笔,那么轻。

 一滴花的眼泪沿着她有些憔悴的面颊滴落下来,无比凄美。就这样,我驯服了一朵花,也被她这滴眼泪征服了。

 整个夏天,我都守在她的身旁,看着她、笑容满面的看着她。从此,我的生命里走进今生第一个女子:我是她忠实的守护之神。那年夏天,在古青州乡下一间简陋的土屋前面、在那座简朴的深深庭院里,我和她一起度过。

 没有谁能够去了解一朵花,更没有谁去思考一个孩子对她朴素而纯洁的情愫。这一切都只属于我的童年,属于那个被1978替代的幼稚生命,属于一个被大人们忽略的古老童话。我和她,是同一个世界里不同形态存在的生命,简单而圣洁无暇。

 你的眼睛轻轻一眨

 黑夜就醒来了

 我在梦里等了一夜

 守候你最初的花期

 可是

 那游丝一般的妩媚

 他们错过了

 我是你唯一的观众

 被美丽划伤

 笑容从你的手掌

 跳进我的心

 当星子排满天空的时候,我喜爱坐在台阶上环抱双膝仰头发呆。花儿在夜里轻闭着眼睛,手臂在微风里微微舞动,远方传来若隐若现的声音,天空偶尔有流星飞过…

 母亲告诉我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当你看到天上有流星飘过的时候,就是说一个人从地上到天上去了。

 我在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想象天上美丽的风光:那里一定有大片的草原,一望无际;成群的牛羊悠闲得漫步,一枚大大而浸透红色的太阳挂在蓝蓝的天空;一只矫健的白色雄鹰在苍穹翱翔。在草原的尽头一定有湖泊,上面还有一些水草漂浮,鱼儿在里面自由自在地摆动红色的鳞。

 可是,在上面的人会快乐吗?他们都有一朵要去守护的花吗?在草原的某个角落,是不是也有一朵划落泪水的女子在暗夜悄然释放青春最初的美?

 想到这里,我都会深情得注视我身旁那已经怒放的花,感觉到一种巨大而且莫名的幸福。我不羡慕流星划过天边时候灿烂的拖影,不渴望在天上寻找到辽阔的草原,不会嫌弃身边这朵并不惊世俗的花。我只想用用整个季节来守护她,在风中、在雨里,在那个简单又狭小的世界边缘。

 可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和我说一句话。只有我一个人在不停的对她说,告诉她一个小孩子所有的心事。

 那个夏天结束的时候,她已经出落得落落大方。而我守护她的责任也将划上一个句号。当我发现我所有为她做的事情仅仅是在燥热的清晨给她浇水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意兴索然。

 原来当付出变成一种习惯,悲伤也就开始了。

 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远远得站在她的前面,看着她娇的脸庞在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给我展示最后的美丽。

 而她,在我的守护下也度过了完美的一生。然后,就是等待绽放之后的飘零。也许,这就是一朵花的一生吧?

 你还是刺痛了我

 把你叶上的

 滴到我眼睛里面

 就成了泪

 你逃离我的视线

 任凭灿烂凋零

 再难拾捡

 童话

 也随轻柔的风

 走出这个夏天

 等她面容憔悴老去的那一天,象从前那所有的日子一样,我站在她的面前,小心得触摸她枯黄的手臂,轻声问她:“明年,你还会回来吗?”

 为了这朵花,我用去了整整一个夏天。后来知道,原来她有一个绝美的名字:美人蕉。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2003/5/14)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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