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的礼物
情人节，我站在画架前对着一束玫瑰涂抹，纸篓里堆满了废弃的画布，额前的一缕长发垂下来。我烦躁地扔了画笔，倒在
上躺成一个大字，房东一个小时前打来电话，说再不
房租就把我的行李扔到大街上。电话铃响了，苏扬神秘兮兮地让我下楼收礼物。我不想动，但盛情难却。
苏杨一直在追我，他条件不错，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公司。但我的心思在画上，根本无心恋爱。我怏怏地下楼，走到第七层时，火气腾地窜上来。偏要赶在电梯坏了的时候来，还要我亲自下去。我心里暗暗发狠：不管什么礼物，我都要砸到这个混蛋脸上。
可是很快，腿就僵在了楼梯口，我惊讶地瞪大眼，一匹混身雪白的蒙古小马，低眉顺眼地站在苏扬身边。
蒙白！我这样叫那匹小马，
口而出。蒙白是生命力最强的模特
初来乍到，蒙白显得无
打采。大大的黑眼睛里写满了对新环境的陌生，眼皮垂下来，对我不理不睬，偶尔打个响鼻也是很惊恐的样子。苏扬说，蒙白才十九个月，用同类的眼光来看，还是一个刚会跑的娃娃。我拉紧缰绳，蒙白扬起头，下颚刚好到我的
口。我拍拍它的脑门，它长长的睫
忽闪一下。我兴奋地笑了，好可爱的小马。蒙白被苏扬安顿在离城十公里的老家，交给他父母喂养。我在附近租了一间房子，说要亲自照顾。
为了让蒙白尽快成长为一匹体格健壮的骏马，我每晚都要起来喂它两次。几天下来，人瘦了一大圈。苏扬满是醋意地对我说，你对蒙白比对我好一百倍。其实他不知道，我的心里是另有打算的。我一直记得厉归真学画虎的故事，我希望蒙白能像那只老虎，给我这个落拓的画者带来一些荣誉与灵感。
自从蒙白来了后，梅兰竹菊在我的画布上早已飘然凋落，而蒙白“得得”的小碎步，却
夜踏进我的笔底，踏进我的画布。蒙白两岁时，它的身高已长到一米二，
门齿渐渐松动。我的画，也从画廊里最不起眼的角落，移到了大厅正面的墙壁上。画廊老板说，我遇到了最
的模特，是它的生命力感染了我。蒙白受罚，爱情滋生
蒙白在草地上悠闲地踏着步，不时抬头呼出温热的气。夏日午后的阳光很温暖，我躺在草地上，仿佛看到自己在宾客云集的礼堂里穿梭，四壁挂满了我的画，大家都争着跟我合影…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蒙白却不见了。我急切地把母指和食指放进嘴里不断吹口哨，可是蒙白连影子都没有。我四下张望，顺着河边一路寻下去才发现，不远处有一群人围着我的蒙白在吵吵嚷嚷。
我急急拨开人群，可怜的蒙白正被拴在一棵老槐树上，雪白的皮肤里满是鞭痕，道道血印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谁干的？给我出来！我怒气冲冲地喊。
你吼什么？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窜到我面前，比我还火气大，你的马到我家玉米地里
跑，你看看这些青苗被它给踩的！汉子指着一片东倒西歪的秧苗，
上的胡子突突直跳。我顿时没了底气，尴尬得不知所措。后来亏得是叫来苏扬，他拿出一叠钱才解决了问题。
这次事，让我对蒙白渐渐有了反感，也一时有点无心画画。苏扬见我不开心，便放下工作
来陪我。我感激他对我的好，爱意不知何时起已在心底悄悄萌芽。蒙白是一匹倔强的蒙古马
蒙白真的是一匹好运马，我的《骏马图》刚以高价出售不久，就从一位老先生那里听到了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这又给我带来了一张两万元的支票。
六十年前，老人曾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女友，她平时最喜爱穿着白色的
绒斗篷，骑一匹白马，跃马奔驰在草原上。后来打仗，老人被迫去了台湾，直待几十年后再回来寻找旧爱，终生未嫁的女友已化为一缕孤魂远去。握着已故女友的照片，老人泪眼斑斑，我答应为他还原一段过去。几个漂亮的女模特先后来了，又匆匆离开，她们不敢骑这匹没被驯服的生马。
无奈，我只好亲自来驯服蒙白。我将马鞍套在蒙白背上，牵它出马棚，趁着丢给它一把草的瞬间，迅速跨到蒙白背上。蒙白突然受惊，它躁动不安，猛地抬起前腿，纵身一跃，我从马
股后摔了下来。我恼羞成怒，爬起来又去骑它。可是，一次接着一次，蒙白像一头不甘被人驾驭雄狮总是结结实实地把我甩下来。
我恨极了，怒冲冲地把蒙白拴去木桩上，拿起鞭子就狠狠
它。我把我所有的恼怒，不出画来的压力都发
到了蒙白身上，蒙白不住地仰天长鸣。直到我打累了，才看到蒙白眼里的泪光，像个受了委屈，哭到嘶哑的孩子。我揪住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上失声大哭起来。而我的蒙白，它却不计前嫌地垂下头轻轻地蹭我，像一个温柔的姐姐在哄她可怜的小妹妹。最后，画还是如期
了，虽然我觉得不理想，但老人还是很满意。可是，我却记下了蒙白摔我的仇，不愿意再去亲近它。蒙白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蒙白三岁，到了发情期，每天燥动不安。我很难再对着它画画。此时，我的画卖得越来越好。画廊老板说要为我举办个人画展，我把蒙白牵到苏扬爸妈家里，自己搬回了城里住。因为整天忙联系画展和宣传的事，我已经渐渐忘了蒙白。
一年后，我的画展举办的很成功。面对镁光灯和记者的话筒，我忽然想起蒙白，滔滔不绝地对记者讲起蒙白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丝毫没有注意到记者诧异的目光。画展后，一个男子找到我。他说，他不懂画，却爱上了我画里的马，要买下它。
看着男子渴求的目光，我更加想念蒙白。我已经很久没见它了，不知道它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男人看我不说话，咽了口吐沫，说价钱可以再翻一倍。我的眼睛一亮，狠狠了心，决定卖掉蒙白。
蒙白救了我的命
我带着那个男子来到乡下，一年没来看蒙白，它已成为一匹真正的骏马。看得出，苏扬的爸妈很精心的喂养它。
蒙白看到我，黯淡的目光立刻亮了起来。它喺溜溜地长叫一声，伸长脖子使劲朝我这边够。没想到蒙白还能认得我，印象中只有狗是通人
的，至于马，好像是一种很冷漠的动物。蒙白见我呆在原地不动，它盯着我的目光渐渐变得好扫兴，然后可怜兮兮垂下头。我的心一颤，两步并作一步奔过去，拨弄了一下蒙白的小耳朵。蒙白忽地扬起头，像一个失散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妈妈一样在我怀里蹭个不停。那个男人走过来，它拍蒙白的头，赞叹道，不愧是蒙古马，真漂亮。说完，掏出一叠厚厚的钞票
到我手里，说声还要赶路，牵起马就往外走。我傻傻地站在那，蒙白执拗着，不肯跟男人走。男人气极败坏，重重地给了蒙白一拳。蒙白发出一声悲愤的长嘶，它回头看我一眼，眼里竟然
的，好像在责问我，为什么要卖它。我的心一颤，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把从男人的手里夺过缰绳，坚定地告诉他，我可以赔他的损失，但这马，不卖了！把那个男人打发走，我的心情一片舒畅。晚上，我和苏扬牵着蒙白来到小河边。蒙白走在前边，不时用长尾巴扫扫我。突然，从黑暗里蹿出两个人影，晃着手里的尖刀朝我们一步步
进。苏扬护着我，颤声问，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只是，不要伤害她！哈哈哈！老子不要钱，就要你身后的小娘们！男人放肆地
笑。突然！我看见了蒙白。一声响亮的口哨，蒙白“嗒嗒”跑过来。我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躲在蒙白身后，蒙白似乎嗅出了空气里的紧张，它盯着那两个男人，亢奋地竖起了鬃
。男人恶狠狠地扑向我，蒙白一惊，抬腿一个厥子朝男人踢过去。男人被蒙白狠狠地踢倒。另一个男人冲过来和蒙白撕打，蒙白踢刨踩踏，两个男人发出痛苦的哀嚎。忽然，另一个男人趁蒙白不备，他绕到蒙白身侧挥刀刺下去，血顿时
出来。蒙白不愧是一匹蒙古马，它的骨子里有着战马的天，它不顾刀伤，朝着那两人不断踢去。两个
氓滚
地逃跑了。蒙白去了
草变成了红色，蒙白身上像一块画布，涂满了腥红的色彩，我捂住蒙白的伤口，血汩汩地往外涌，从我的手指
淌出来，很热，很热，烫得我的手不停地抖。蒙白瘫在草地上，浑身
颤，四蹄偶尔痉挛地动一下。那个男人的刀正刺在它咽喉处，神仙也救不活它了。我跪在地上，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苏扬擒住我，我反手抓住他的胳膊，直勾勾地瞪着他尖叫，是我害死了蒙白！是我害死它的！蒙白的呼吸越来越虚弱，不时发出痛苦的呻
声。我茫然地问，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救活它…没有人回答我。
良久，苏扬叹了口气，说，不要让蒙白再受罪了。苏扬找来足够量的安眠药，和草料拌在一起，用手心捧着，递到蒙白嘴边。蒙白的头垂在地上
息，它看看我，眼角落一颗大大的泪珠。它已经吃不动草了。它勉强地抖动了几下，然后就倦倦地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最后一幅画是蒙白
我把蒙白埋在小河边，连同着很多已经预定出去的画。
后来，我在书房里挂上给蒙白画的最后一幅画。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蒙白四蹄腾空，雪白的身躯上是大朵大朵的腥红，它的脖子下有一条红线，断断续续，向下坠落。
是血！也是泪！
从此，蒙白不归，而那匹白马却夜夜踏进我的梦里。 m.NｉuDUnxS.Cｏ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