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就要走了，去那个远在太平洋彼岸的国家。这是林盼望已久的，也是岚的梦。
已是深秋，窗外萧条凄冷。梧桐树的叶子早已经稀疏，褪去了扰扰绿云的青裳，剩下斑斑驳驳的瘦影。在秋
的照耀下，一晃一晃。岚想：该摘片枫叶给林了。满山的红枫，似一片火。
岚就有一种激动。跑起来，风衣在荆棘上
快的飘扬，像一面米黄
的旗帜。挑一片最美的枫叶给林，选最红最浓的颜色。岚在树下走过，唱起一首古老的歌，歌声惊动几片树叶，落地溅起纯金的颜色。橘黄
的台灯下，岚给林织一条围巾，思绪纷纷如夏日清晨的
珠：那初次邂逅的图书馆，那共看夕阳的楼台，那同听落雨的午后，那凄婉悠扬的《梁祝》，那深沉低回的《昨
重现…一一重浮脑迹，相识相知相恋，一起走过的日子依然鲜亮清新。可是，明天，林就要走了。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剪不断，理还
。许多久远如歌的诗词不经意就跳上了织针：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有泪
滴，岚惊异于自己怎么忽然变的这么脆弱！机场上，岚和林依依惜别。
“岚，等着我！”
林紧握岚的手。有
体在他镜片后发光。岚猛的鼻子一酸，低下头。多情自古伤离别。是啊，月有
晴圆缺，人有悲离合，此事古难全！林拥岚入怀，用手轻拂她的秀发：“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下雪时，你会收到我的第一封信。”
去了去了，千里烟波；
远了远了，海空天阔。
岚的长发，在送别的
人群中，随风起起落落…
二
冬天来临了。
带着圣诞老人的微笑，白雪公主的童话，燕山雪花大如席的传说。可是天气只是冷，不下雪。也许还不到下雪的时候吧？岚想。
自然地，没有林的来信。
天气渐渐冷的厉害，西伯利亚的寒
不甘寂寞不远万里的跑来了，凌厉的西北风，摇动树枝，摇动空气，也摇动人心。有时几近彤云密布，可还是不下雪，还不到下雪的时候，岚想。依然地，没有林的信来。
那个下午，刚来敲岚的门。刚是个很好的大男孩，聪明，善良，勤奋，热情并且善解人意。那个下午，他们说起了毕业后的同学，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林，刚问：林来电话了么？岚摇头。刚就说岚你要保重身体，我可不想看到你为国家节约粮食。岚笑笑。刚的目光在眼镜片后熠熠发光。
岚低头看表，刚就说有事也走了。岚说那好，我也有点事情要做，那就不留你了。
刚起身出门，走了几步，回头叮嘱：岚，注意身体，真心祝福你开心快乐！
岚说谢谢。
关上门，就有泪在脸上滑落。
唉，想你想你，三叠
关唱到千千遍；盼你盼你，独依阑干泪眼也望穿；
恋你恋你，万水千山无悔也无怨
恨你恨你，恨不得你做女我做男
林啊，难道你忘了太平洋这边有个等你来信的我么？好冷的天，依然不下雪…
三
终于，岚拿起电话，一颗心激动的快要跳出来：
“哈罗”
线那头一个女人的声音！岚的心猛地一惊。
“Hello，May I speak to lin？”
“OK”
林的声音终于从线的那头传来。
“Hello”“林，是我！”“哦，岚。”
林的声音有明显的疲惫。两人一时都无语。岚打破沉默：“林，你还好么？”“恩”“刚接电话的是你同学？”“岚，别多心！”林的声音急促起来：“她是史密斯教授的女儿，正在帮我写论文”
“哦”
“岚，一会儿我就要去
论文了，下午还得去打工，你知道这不比国内。还有别的事么？”“没事了”“林，多保重”“恩”“岚，下雪时，我会给你写信”
孟冬过去了，转眼就是仲冬，天空依然没有下雪的迹象。
岚想起了那个雪夜，林在灯下写给她的诗：
衣带渐宽
东风瘦了我的身影
终不悔
在白天黑夜里
永生
想起了林给她的那封长达16页的信，想起了从那后爱上雪天的习惯，想起了…
天仍然不下雪
也仍然没有林的信
叔冬的一
，刚来找岚。像是无意，刚说岚是他心里最美的风景。岚的心一阵猛缩。但是岚依然对刚客气的感谢和抱歉，她等林，等他回来。她说林会回来的，她知道而且有把握。刚走了，临出门丢下一句话：“岚，任何时候，我这儿永远是你的革命根据地！”
有泪从脸上划过。林的影子猛地从眼前跳动…
林依然没有来信
天依然不下雪
这个冬天怎么了？
岚想：林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一定会遇到许多苦楚，一定会有许多困难和坎坷，有人帮他这是好事。
这样想着，心宽了许多。又一次，她拿起电话
“LINISN‘TIN。”又是史密斯小姐！
挂线了，岚的心一阵迷茫。
一连几次，林都不在。岚有种
哭的感觉。岚想跑，想跳，想哭，想撕碎一些什么。写字台上，林的
照片依然对岚脉脉微笑。岚抓起它摔在地上，清脆的玻璃的响声…
破了破了，一地玻璃
碎了碎了，柔肠寸断
空了空了，整个的心灵
四
季冬的最后一天，岚收到史密斯小姐的电话：“岚，我要去找你。请等我”
放下电话，岚有些
惑，随即有种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不，是自己想多了。岚对自己说。叩门的声音，岚的眼睛也随着睁开：高高的个头，碧蓝的眼睛，金黄的头发，貌若天仙，赏心悦目。
“Dear lan，may I come in？”
“Please”
“岚，我爱你，因为我也爱林”岚猛的抬头。
“不要怕，岚。我告诉你，林已经去了天国。所以我才来找你”
“岚，林是爱你的。我很遗憾。他是我们学校最勤奋的学生了。上月林独自在实验室，劳累过度，昏了过去，又加上身体虚弱，积劳成疾，终于去了天堂。”“这是他在医院给你的信，他不想让你为他担心，要求我保密，所以我一直对你说他不在。”
岚接过加纳封未及封口的信，沉沉的。
“岚，盼了这么久也不下雪。我终于忍不住要给你写信了。岚，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啊，恩，吃饭多吃点…”
“岚，认识你，我感谢苍天，你是我今生的唯一。想到你，再苦的日子我也快乐…”
“岚，国外的日子不比国内，我不只代表个体的自己，你放心，我不会给祖国抹黑的。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等着我…”
“这几天身体老不舒服，也许过几天就会好。还记得么，我们一起看雪的日子？我还记得我们后来打雪仗，你
了我一脖子的雪呢，呵呵，你个小淘气！”“昨天在实验室晕倒了，估计血糖低，没事的，你别怕啊。”
这几天，史密斯小姐和医生护士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好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究竟怎么回事？”
“总感觉累，也许我该歇歇了，回首走过的二十几年，百感
集！岚，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笑对生活…”“以前不相信鬼神，现在真希望死后有知。看着你健康快乐，保佑你心想事成…”
有金色的星星在眼前跳跃，小天使忽闪着翅膀飞来。岚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升腾，升腾，越飞越高。那不是林么？林在空中微笑着。林，等我！在地连理枝，在天比翼鸟…
五
“晓岚。”
“晓岚，你醒醒！”
谁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岚费力的睁眼：白衣白帽，白被白墙。医生，护士，史密斯，还有刚。
刚的眼里网着红丝：“晓岚，你终于醒了。感觉好些了么？”
大颗的泪从岚的腮边滑落，她闭上眼睛。林的影子又一次浮上脑际…
想你，想你，三叠
关击节叹；盼你盼你，望眼
穿：等你等你，敲短玉钗珠泪透栏杆
恋你恋你，肝肠寸断。
咯吱咯吱的声音，自天际响起，响至心
。那是一双脚踏雪的声音。是一个爱雪的人，在雪中奢侈的声音，超过一切的音乐。
岚的梦里又一次飞雪… M.NｉuDｕN xS.Cｏ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