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你让我想起了谁
你该到家了吧。
昨夜,看了你的最后一句话,我就关闭了电脑,对着黑黑的屏幕,眼泪奔涌而出!真想大哭一场啊…
我不知,你让我想起了谁?是否想起当年妈妈送别我的情景?
那时,我每一次离开家,妈妈不管有多忙,不管有多少活儿等着她做,都会放下,提着为我准备的物品,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叮嘱着,擦着她那
润红了的眼眶。直到我坐的客车,远离了她的视线,她还在那儿。再要远眺几分,才肯转身回家去。是否她还在路上念叨着呢?还在继续
着泪呢?
我不知,你让我想起了谁?是否想起远在异国他乡的堂哥?
那时,堂哥担着一口木箱和书籍,就这样远离了家乡,到东北那个我现在还不知要辗转多少路程的地方,开始了求学生涯。
堂哥四年的大学生活是多么的艰辛啊!家里没有给他寄过一分钱,也没有人给他寄过一件衣物。只能从他稀稀拉拉地寄的,由爸爸带回来的信件中,了解到他的一切:当了班长,当了卫生部长。最让我们称奇的是,有一封他学院给村长寄来的调查入
快函。我们才知道堂哥真的好伟大啊。
大妈自堂哥走后,每晚的深夜,在隔壁的我和妹妹就能听见她的纺线声和低低的哭声。
“东儿,东儿,我的东儿…”
我和妹妹躺在被窝里,悄悄地说:“隔壁妈又在想东哥了。”
我不知道,当时骨瘦如柴的大妈身上是否溢满了思儿的痛苦?为什么白天繁重的田间劳作,也未能卸下她想儿的折磨呢?
我和妹妹就这样地在她的呜咽声中,
迷糊糊地睡去。
那时多想:早晨睁开眼,能真的看见东哥回来了!能让大妈再摸摸自己的儿子,是否还是先前人见人爱的模样。是否还是那个在乘凉时给我们讲鬼故事的,让我们越来越害怕,越坐越拢的东哥呀。
可从东哥的来信中,从来没有他思念家的感觉。他是否怕父母因他而伤心落泪呢。身为队长忙于生产的大伯只有在读东哥的来信时,才看得出他也是多么想儿子呀。
我还记得东哥四年里唯一的一次回家。
那天,二哥在我高中就读的教室门口高喊:
“玲,大哥回来了!”
我飞奔出门外,见到东哥还是那张笑
的脸,立在一棵大树下。
他走上前来,伸出手说:“来!我们来个东方式的握手吧。”
东哥的手真的好暖和呀。
“能看见你们,还知道你成绩很好,我真高兴啦。”
东哥看我一直盯着他穿的蓝色工作服,继续笑道:
“这是我的师傅给我的,他对我可好啊,还送我一个
记本。回家后,我再给你们看。这次回来,我从北京回来的。还看了天安门,还同两个外国人对话了。他们比划着方向盘的动作,问我是不是drive?我回答说,I am student…”
“呵呵,东哥,你好了不起。”
那时,我哪儿知道外国人长得什么模样?我的东哥真的让我好敬仰啊。
想不到,十几年以后,东哥也远离了祖国,到西方的国度里,和全世界的专家战斗在一起。再也不会有人会问他是不是一位司机了吧?他也不用介绍自己是一位学生吧?而是一位国家不可缺少的工程师了。
啊,东哥,我的东哥。我是不是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因为你和他一样大啊。
我不知道,你让我想起了谁?是不是让我想起了和你同样星座的孩子呢?
记得孩子刚刚离开家的日子。我是多么寂寞,无聊和失落啊。
我不愿打扫她的房间,害怕灰尘会带走她的气息。我不愿移动那堆放在桌上,象小山般的,每一页都让她翻过的书籍,害怕清理会让孩子的身影从我眼前消失…
那时,我把孩子的像片做了桌面,每天打开电脑,就那样地注视着,凝视着,一刻也不肯松眼。还到校群里,看其他孩子的群聊来捕着她的影子。每天夜晚,临睡前,在她房间门口习惯地望一望。我恨不得时时给她发短信,打电话,恨不得每天往返于她的校园。
我终于尝试了当年妈妈和大妈思念的滋味了。
在这样艰难的思念之中,一个月后,我的孩子回家了!
我多想拥抱我的孩子!多想跟她说:“妈妈好想你!”
可是孩子照样灿烂的笑脸,照样在饭桌上讲着她学校的故事,我思念的语言是多么苍白!我祝福的话语是多么无力!我心中所有的忧愁,都被她的成功而吹散!
是啊,我不知你让我想起了谁?
是否是想起了妈妈送别我的眼泪?是否想起了我的东哥?是否想起了我的女儿?
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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