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寒冬
寒冬貌似快乐地生活着。在这个冷漠的城市。
她没有理由不快乐,在别人眼里都这样认为,她自己也这样认为。
舒适的工作,优秀的老公,美满的家庭。虽然遗憾老公一年大半时间在全国各地跑,但那是他的事业。结婚两年了,当初他在万紫千红中选中自己的骄傲感还没有退去。
工作空闲时,她也随手写些小文章发在网上,打发寂寞。
每篇文章的后面总会有一个人回帖;你不快乐。
简单的四个字,每次如此。
在第二十次看见相同的回复,寒冬再也按捺不住,你怎么知道我不快乐?
很快答复,这次有十八个字;因为你文章中的“爱”字比“死”字给人感觉更冷。
一语言中。
寒冬从来不对别人讲,我不快乐。那是她还不敢承认自己生活得痛苦这个现实。
老公不在身边的日子,她经常失眠,要靠安定帮助才能入睡。有时一片,有时两片,有时三片。
有时,就去看夜午场的原版电影。那不是优雅的表现,而是她的英文水平,让她理解那些古老的情节很吃力,很快疲倦,加上人群包围中的安全感,她很快就能睡去。
每次醒来,屏幕上刚好出现“END”漫长一夜也就结束了。她对遇见同样来看电影的
人说;我不喜爱双人
单人睡的感觉。
寒冬一直压抑着这样的痛苦。无处诉说。
旁人眼中对她的羡慕,或者暂时可以让她抵消这些痛苦,暂时让她对很多事情忽略不计。
比如老公那些需要躲进卫生间才能接的电话,比如那些不看内容就匆匆删除的短信,甚至比如那
上明显的力不从心。
没有人懂她,懂她内心深处的挣扎。除了网上这个说她不快乐的陌生男人,这个叫彼岸的网友才是可以把她看透的对手。。
[二]
老公回了,一起带回的有一堆不实用的衣服,鞋子。化装品。寒冬总是无力的“抗议”别这样拿钱宠我。每次回答都是千篇一率,宠你是我的嗜好。老公表情自然,语气熟练。好象经历过千万次考验。
收拾完东西,老公开始洗澡。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短信提示音。本来不想看。看别人的隐私不是寒冬做人的风格,虽然也有害怕自己会证实出什么不想证实的事实。可是,显示发短信人的那个名字太
人:贝贝。是哪个有如此魅力?可以让老公,将这两个暧昧的字来代替她的姓名。
寒冬只犹豫了一瞬间,很快翻开短信;你老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多么嚣张的口气!寒冬心想,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关你什么事?你是不是问清楚才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贻?
于是,回复过去;她只是个和我领了证,暂时受法律保护的女人。
老公洗完澡出来,看见手机被寒冬拿着。马上明白。他是何等聪明;听我解释,那不过是逢场做戏而已。你别当真。
寒冬宛然一笑,不用说了,我懂。
说完换衣服换鞋出门,这个时候应该还可以赶上夜午场的电影。
影院的沙发虽然不温暖,睡得也许还比眼前这个男人的怀抱要塌实。
[三]
这场原版电影并没能让她入睡。寒冬觉得疲惫不堪。
上班又突然临时通知开会。这个时候才想起老公叫她辞职回家专心当太太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可是,寒冬害怕那样的寂寞。一个人光着脚在空
的房子里走来走去,听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那是怎样一种窒息。
好不容易昏沉沉等到会议快要结束。经理突然问,"寒冬,你对这次教材全面降价有什么想法?提提你的建议?”
想法?寒冬心里在说,我刚才是一本正经听你开会,可心里想的是你们哪个领导
上功夫会更厉害啊?这样的想法我能说出来吗?要命,我怎么知道你会让我发言。
一阵沉默,寒冬感觉有人拉了她一下,一个笔记本悄悄送到她面前,摊开的那页正是刚才的会议记录和某人写的建议。
总算蒙混过去。寒冬想要好好谢谢这个笔记本主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坐在她后面的杨光。一个瘦瘦高高的忧郁男孩,一个有着落寞的气质却有着青春的名字。
杨光是寒冬来这个出版社上班认识的第一个同事。
寒冬遇见他时,他正站在走廊的阳光里看文件。修长的身影,清秀的面孔。寒冬感觉那刻突然有种声音在加速,原来是自己的心跳声。
杨光得知眼前这个怯怯的青春的女孩是刚分来的新同事,充分表现了主人精神,热情的帮她办理好各种手续,整理好她的宿舍,走的时候连水也没喝上一口。
在那个夏夜之前,寒冬对他一直是心存感激,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夏夜,结果可能不是现在这样。
那个夏夜。
参加工作不到三个月,夏季来了。一天半夜,突然下起暴雨。雨大得无法形容。单位进了水,眼看仓库里还有白天来不及运送出去的课本马上要被淹。半夜找不到搬运工,情况危机。领导下了命令,在单位住的职工全部起来转移课本。寒冬和杨光分到了一起,负责三号仓库。
寒冬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当然只有听从杨光安排。
杨光冷静的吩咐;寒冬,你去搬里面那堆课本。这里我来处理。
寒冬看了杨光分给自己目标,书的件数不是很多,可是每件的体积要比他留给自己的要大得多。这个看上去老实的男孩,居然在这关键时候表现了他自私的本质。这算什么?你就算怕吃苦,为了表现你男人风度,客气一下也应该啊,哪有这样直接,把轻松留给自己,把困难推给别人,何况还是推给一个女孩子。
寒冬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对他的印象,其实很多是来源与想象。她有种看人走眼后的气愤。这种气愤让她不能原谅自己。
后来,寒冬和杨光都受了表扬。
后来,寒冬对杨光的态度明显渐渐冷淡。
再后来,她在一个优秀男人疯狂追求下开始恋爱很快结婚。
最后来,杨光终于彻底退出了她的视线。
[四]
上班还早,寒冬打开电脑。彼岸在线。这个人好象随时
悉她的习惯。
是不是有些危险?
聊了几句,突然想起问他一个问题,发过去;你为什么要叫彼岸?
回答;看见的消失了,消失的记住了。
很深奥的回答。
接着对方反问;那你呢,为什么要叫眼泪?
眼泪是寒冬的网名,她想了想,打出一行字;
因为爱情就象洋葱,每个人都在用力剥,用力剥,想知道最后能得到什么,最后,得到的只有眼泪
彼岸沉默了一分钟,才慢慢回答;有的爱情象
洋葱,
洋葱也会让你流泪吗?
寒冬的心突然没有理由疼痛起来,原来这个男人的内心和自己是这么相似,多年来,她一直想寻找的就是可以带给自己这种感觉的人。一个可以安慰自己,让心灵释放的一个人。在他面前不需要伪装坚强,伪装快乐。有了这个人,再不需要在无眠的夜晚拼命拿眼泪去放纵心里的压抑。
寒冬终于明白,自己的婚姻不过是自己虚荣的结果。
曾经以为自己也爱老公,不是,爱的只是老公用金钱包装后的光圈。
寒冬忍不住,接着问;能讲讲你的爱情故事吗?你这样细心的男人一定有段很美很美的童话。
彼岸回答;没有故事,更没有童话,我的爱情毫无悬念。
“没有悬念也想听。”寒冬发现自己又开始会撒娇了。
确实算很庸俗的爱情故事,一个男孩暗恋上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喜爱的女孩,却一直不敢告诉她。他想,等自己能保证让她幸福的时候再开口吧,不要先说出来吓着她,她还是个孩子。男孩子默默关心着她,等女孩有一天会自己明白。开始相处得很好。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女孩开始躲避他,他一直苦恼。后来,一个成功男人追求开始追求女孩,他所给女孩的自己一辈子可能也给不了。男孩就想,这样如果女孩子能幸福,他会一直站在彼岸为她高兴,放弃自己的感情又有什么。可是结婚后的她越来越不快乐,笑容越来越勉强。所以,他还在等,等那个虚无的影子,等那个飘渺的希望。
寒冬叹息一声;那你现在能给她什么呢?
彼岸回答完,我现在给她的仍然只有六斤的爱。就下线了。
怎么说没有悬念,这六斤的爱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悬念?
[五]
老公又开始满世界跑。寒冬已经麻木了。
竟然不可能改变什么,那就别太苛求他了。自己还有一辈子要和他生活下去,何必太偏执。又想有钱又想有爱,自己是不是也太贪心了点。
刚进单位大门,发行部主任喊她;寒冬,来帮我提件书到二楼。
“好的”寒冬笑着和主任一人提一件书开始上楼。
“主任,这是什么书?看上去体积不大这么重。”
“看来你一直坐办公室缺乏基层锻炼啊!上了几年班还不知道最重的书当然是美术课本了。它用的是铜板纸,油墨印刷。当然比普通课本重了。别看它的包装体积最小,平均一件要比别的课本要重出六斤。”
“六斤?”
原来看上去体积最小,却要重六斤。
寒冬突然听到一种破碎的声音。那是她的心。她想起那个暴雨夜里,那堆杨光留给自己搬的课本原来就是这每件重出六斤的美术课本。这么多年,自己好象一直还对他那晚的表现耿耿与怀。一直不曾原谅他的自私。
又突然想起,网上的彼岸说;“我给她的爱只有六斤。”
寒冬忍住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半天,终究没有忍住。
[六]
晚上,寒冬发短信给老公;我要离婚。她第一次这样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
老公短信来了;我已经回心转意了,难道你没有感觉?
寒冬笑笑;我已经早就无所谓了,难道你也没有感觉?写好,发送,关机。这个夜晚没有再服用安定,很快入睡,一夜无梦。
寒冬填好离婚起诉书,在最后要求一栏写了五个字;我只要自由。
连同老公背叛的证据交给法官。一身轻松走出法院大门。
第一次感觉冬天的阳光原来可以这么温暖。
第二天上线,
彼岸又在;“你为什么把名字改成了;彼岸的眼泪“
“因为,从今天起我在网络里就是你一个人的了,我是你的,你的眼泪,彼岸的眼泪。”
彼岸又问;“那我呢,我是你什么?”
“笨蛋,你当然是我生活寒冬里的阳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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