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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姑姑上一柱香
   啊,安拉!宽恕我们这些人,活着和死了的,出席和缺席的,少年和成人,男人和女人。

 啊,安拉!在我们当中,你让谁生存,就让他活在伊斯兰之中,你让谁死去,就让他死于信仰之中。

 啊,安拉!不要为他的报偿而剥夺我们,并且不要在他之后,把我们来作试验。

 ―――穆斯林葬礼上的祷辞

 2006年的秋天,我贫穷、苦难、卑微如草芥的姑姑走完人生最后一程,也许老天看她在世间所受的苦难太多了,所以让她走的时候无声无息,没有受太多的痛苦,姑姑死于猝死,享年七十四岁。 姑姑是回民,接受的是穆斯林的葬礼,这也是她生前唯一的愿望。姑姑的遗体安放在当地的清真寺里,接受洗礼后,将长眠于回民公墓,两年前故去的姑父按当地的习俗,于他的前合葬,姑姑是孑然一身。

 姑姑是苦命之人。前夫因为婚后姑姑一直没有生育,一纸休书把姑姑送回娘家。后来姑姑执意要嫁给一贫如洗的丧偶的和姑姑一样懦弱的姑父,为此活着的时候断绝和姑姑的关系。姑姑嫁与姑父之后,一共生育了四个儿女,不幸的是,老大和老二都患有痴呆,老大在三岁的时候夭折,老三正常,从小就被姑父的姐姐领养,老四是女儿,出生后丢在路边,有意让一家没有孩子的人家收养,送与别人家养育实属无奈,一是家境太穷,怕养不活,二是担心好好的孩子在这样的家庭里没有好的将来。

 这就是我苦命的姑姑,所有的人都认为她的离去是一种解。我去吊唁的时候,姑姑的灵堂布置的很简单,看不出有多少哀伤,香炉里燃着几柱香,香气氤氲,正引着姑姑去往天堂的路上,在那里没有骨分离,没有疾病,没有痛苦,没有忧伤。灵堂外的人们在聊着天,人们关心最多的是她痴呆的儿子将何去何从。这个四十二年来姑姑从未舍弃过的儿子,四十二年来穿衣都需要姑姑的儿子,在姑姑去世的那天,满大街哭得催人泪下。灵堂因我的到来洒下的几掬泪水而显得有一些悲伤的气氛。姑姑是我每次回老家看望的最后一位亲人。再贫穷、再卑微也是我的姑姑,是在我小时候上学的路上偷偷给我一角钱的姑姑,那是姑姑用瘦弱的肩膀在粮管所扛大米的挣来的血汗钱,年幼无知的我不知道这一角钱的分量,欣然用双手接过姑姑的钱,还贪婪地期盼在路上每次都能遇到姑姑,这一角钱和我如今每次给她的一百元的分量是完全不能等同的,这一角钱的分量远远超过这一百元的分量,我的这一百元是在温之后,而姑姑的一角钱是养家糊口,而且来得异常艰辛。

 姑姑实在是太卑微了,以至她在人世间所受的欺凌都习以为常。姑姑晚年的生活来源主要是靠低保,还有就是拎个竹篮在菜场门口做点小生意,卖些鞋刷,皮筋等等一些小商品。就这样还受到同行的排挤,以前会跑来向在镇上有一些威望的父亲哭诉,她的想法很简单,她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哥哥是能保护她的,但父亲并不是一个以拳头说话的人,而且欺负她的人也是些生活处于贫困之人,父亲只是出面和这些人打打招呼,来的次数多了,父亲也会训她,说她不省事,后来姑姑就不来了。在这点上,姑姑对父亲有些怨气。但毕竟有血浓于水的亲情,姑姑还是父亲时常牵挂的人,得知姑姑突然去世后,我八十岁的父亲泪眼婆娑地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地念叨,狠狠心,走了好,走了好,在我走这前少了一个让我挂心挂肝的人了。记得有一次父亲把我的三个哥哥叫在一起,嘱咐哥哥们,不管今后父亲他在还是不在了,每年的节都要去姑姑那里一次。毕竟哥哥们离开家乡的时间太长,有好多东西都已淡漠。我只要回去一次都会去看望姑姑,每次去看姑姑,姑姑笑得像孩子一样,她一直要把我送出去好远,从我身上姑姑体会一个人的尊严。最后一次看望姑姑,姑姑家门前的石榴树上结了不少的果实,姑姑非要摘几个让我带走,那个长得最大最红的石榴,姑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摘下来。

 在姑父去世后的时间里,姑姑上了酒,酒后的姑姑开始和别人争吵,漫骂,以此发命运对她的不公,姑姑的突然离开也和经常喝酒有关。

 现在离姑姑去世的日子已有一段时,偶尔也会想起姑姑,总想写点文字给姑姑,搜集了一些关于姑姑的零星记忆,写成了这片断的文字,姑姑若是泉下有知,是不是又出了孩子一样的笑容。

 此时夜已深了,四周一片黑暗,为姑姑点燃心香一柱,祝愿姑姑在那个世界里幸福安康。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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