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岁的二姐
当写下二姐这二个字的时候,我打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那头是母亲,我问,妈,我二姐今年多大年龄了?妈说,你怎么每次来电话都问你二姐?你大姐和你三姐都有意见了。我在电话这头笑了笑没有说话。你二姐今年三十八了,母亲说。当听到母亲说出三十八这个数字时,我的心里猛然一颤,我的二姐今年都三十八了?
三十八岁,三十八岁,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这个数字。抬眼望去,窗外,夜,如约而来,静谧夜空中的那一轮月让我想起从前,让我想起从前的二姐。
二姐十九岁那年,爱上本村的一个男孩,他们彼此爱慕,心仪已久。于是,男孩的父母亲便托媒人来我家给二姐说媒。父亲决然的拒绝来人,说是二姐年龄还小,不想过早谈婚论嫁。后来母亲告诉我,其实,当时父亲拒绝的原因是因为,父母亲有意把二姐许配给领村的一个男孩,也就是我后来的姐夫,姐夫的家里很穷,自小就没有母亲,父亲觉得二姐夫一个人生活好可怜,于是便打算让二姐嫁给二姐夫。从这一点可以看出,父亲让二姐嫁给姐夫是带有几分“施舍”的意味的,这也为将来二姐家庭生活的多舛埋下了种子。后来,我又听说,当媒人带着彩礼来我家说媒的时候,那个和二姐彼此相爱的男孩,就在我们家隔壁听墙
,当他听到父亲无情的拒绝时,悲伤的哭了起来。
那个时候,父亲在家里是绝对的权威,父亲的命令谁敢不执行呢?当那个男孩再来找二姐的时候,二姐便不再理他,而从此以后,二姐自己也沉默了很多。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只有十九岁的二姐,心里该是多么的难过和悲伤,可是却没有人帮他化解。二姐发
心中不满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拼命的干农活。
那个时候我只有十岁,我只是以一个观众的身份,每天看着二姐天不亮就起
,背起一个比自己身体大很多的篓子,到山上给牛打草,一次一次的往返于家里和山上之间。二姐的后背被手工纺织的柳条篓子
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印子,而在我的记忆里,二姐手上绿色的草汁似乎从来就没有洗干净过。但是不管一天如何的劳累,二姐总不会忘了给我这个弟弟,从地里折一些名叫甜蜜杆的植物给我吃。当我坐在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甜甜的大口朵颐时,二姐便会
出美丽的笑。现在我知道,其实,那笑里又有多少的苦涩和无奈。
彼时,大姐已经出嫁,哥哥又在县城上学,我和三姐的年龄又比较小,二姐便理所当然的成了家里仅次于父亲的壮劳力。再加上二姐个头高,骨架子大,干活麻利。连父亲这个对农活十分在行的老庄稼人,也对二姐干的活赞不绝口。二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为这个家里毫无怨言的付出着,直到她嫁给二姐夫的那一天。
二姐出嫁的那一天很热闹,作为最小的弟弟,我只有一个职责,就是拿着陪送嫁妆里所有带锁的东西的钥匙,并以此来换一些喜钱。可能是由于娘家人的疏忽,二姐出嫁那天,那些该上锁的东西竟然都没有锁,正在我因为没有得到应得的喜钱而难过的时候,身着嫁衣裳的二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悄悄的
到了我的兜里。我一下子便高兴起来,我这才仔细的打量起二姐,她画了眉,抹了口红,穿着色彩光
的嫁衣,新娘子二姐真的好漂亮。二姐的这份漂亮从那天我看到的时候起,就一直定格在我的记忆里,直到今天都挥之不去。
后来我参军来到了驻警河北某部,离家千里。有时,晚止睡不着觉的时候,我会莫名的想起家,想起在远方的二姐,枕边的那一片月辉,我竟然分不清哪一抹是月,哪一抹又是二姐的眼泪。
应该说,二姐夫是非常爱二姐的,家里的几乎所有家活凡是一个人能做的,二姐夫都不会让二姐
手。农闲时二姐夫就出外打工,赚钱贴补家用,二姐夫似乎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弥补什么,或者说二姐夫总觉的自己好象亏欠二姐什么。这种不正常的家庭关系是维持不了多久的,终于,二姐跟二姐夫提出了离婚。离婚的原因很简单,二姐爱上了村里的另外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也山盟海誓的说爱二姐,虽然那个男人已有家室。
这个时候的二姐已经是二个孩子的母亲,在我看来,那个时候的二姐是自私的,为了自己那份虚无缥缈的爱情,竟然无情的放弃了自己经营多年的家庭。正处于青春躁动期的我,毫不犹豫的拿起菜刀,砍坏了那个男人花重金给二姐买的
。我从心里恨二姐,恨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二姐则终
以泪洗面,直到那个男人离他而去。后来,二姐跟我说,她并不后悔时。我才有点明白,其实二姐和二姐夫注定是要分开的,存在的只是时间和方式的问题。当
离了父亲权威的羁绊,当她哪怕只是有一点点反抗能力的时候,
情中人的二姐就要给这个世俗的世界一点颜色看看。
不久以后,我从心里原谅了二姐,退一步讲,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恨二姐这样的一个人呢?当我写到这里,另外一件事又浮上我的心头,进入青春期后,我几次三番的和父亲发生冲突,其中最
烈的一次,父亲要召集全家人召开家庭会议,和我断绝父子关系。这时候,二姐横刀立马的站了出来,大声说道,你可以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但是我不能和他断绝姐弟关系,你们不供他的生活和上学,我来供!父亲很生气,可是却没有办法,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可是我真的就在二姐家里一住就是好几个月,而在那几个月里,二姐几乎天天都亲自下厨给我做我最爱吃的粘饼子。长大以后,我明白,其实,当时二姐并不是象我想的那样故意气父亲,而是因为她太过于宠爱我这个弟弟。
离婚之后的二姐生活更加艰难,其时,我们家里的生活却大为改善,不但全家都迁到了县城,还住进了漂亮的三层小楼。父母亲几次三番的让二姐搬过来一起住,可二姐就是不听,一个人在县城里租了一个小房子,过着入不敷出的生活,只是让自己的一双儿女隔三差五的过来住一段时间。
去年,当我又一次探家的时候,才知道二姐已经嫁了人,出嫁地是离县城很远的一个贫困的小山村。现在的二姐夫是个实在人,待二姐很好,但家里面生活却很困顿。二姐在农闲的时候也会出去打工,主要是给工地上的工人做饭。
当我在工地上再一次看到二姐的时候,我竟然有点认不出她来了。二姐显的很疲惫,目光散淡而无神,当她用
糙的手抚摸我的时候,我感到既陌生又熟悉,我想哭,但是我却努力把眼泪咽进了肚子里,因为我知道,二姐如果看到我哭,她为更难过。眼泪在我的眼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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