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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罂粟在流泪
 一  

 兰蕴馨刚刚奔出那幢夺命的楼房,地上突然就起了台风。狂风肆地扫掠,一刹那飞沙走石,枝折花摧。高楼的窗户上、路边的树木上响起劈劈啪啪的摧栋折梁般的响声。人们 在晾台上晾的衣物伴着暴雨云片似向地上垂落。屋子上的玻璃掉在地上破碎不堪。树木连拔起,须夹着泥土全部出来。云飞渡的天空里闪电飞奔,不一会儿,雨便下得扯天扯地,掺夹着震耳聋的响雷,猛烈得像雪崩,悠长、悲切得像一个怨恨命运不公的女人在失声痛哭。

 由于仓惶出逃,她的身上只穿着睡衣,而今早已被雨透,使妖娆的形体完全暴在雨幕里。雨水里明显掺上了其它体,侵蚀得她眼球奇痛。进嘴里很咸,比死海的水更咸。她的两只手轮换着在脸上动作,像一个迫于奔命的挂雨器。雨依然水帘似地顺头发垂落。密密麻麻地在眼前织成一张缜密的网,残忍地把一切晴空丽都闭锁其中,使她没有遮蔽处,****地侵蚀在致命的危险里。在这种雨水的涤里,无论她的脚步多么敏捷多么灵巧都是枉费心机。

 她跌跌撞撞地奔到一条高速公路上,见一辆辆汽车溅起极高的水悲鸣着从她面前飞掠。她把手臂高高地伸展在空中,每过一辆车便拼命地晃动。她期待地望着每一辆车灯,似乎每一辆车都会停下来,载着她离开这毫无遮蔽的危险之境地。

 二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一辆车愿意搁浅她求生的希冀。她抱起膀子哆嗦着,身上冒着的是火而不是寒气。脸红彤彤的,像东南亚将要垂落的水果红丹。她被周围的汽鸣声绕在暴的惶恐里,心力悴,疲惫不堪,几倒卧在地。

 你要相信你是无辜的正当防卫,要住,击溃你的只会是你自己。她以挑战的姿态不断地给自己输送活力。

 一辆黑色的奔驰夹带着燃烧般的光芒停在面前。她随着打开的车门不要命地跨上去后,便颓然晕倒在车座上不省人事。

 汽车疾电一样刺破夜幕,在高速公路上卷起一阵黑色的旋风。

 二

 这是别墅中的一个陌生的卧室。欧式的家具高雅简洁而精致。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一个宽大的席梦思。不仅颜色统一,且有金黄与翠绿的花图案在上面装饰,如同冬夜里苍茫的天空上闪烁的点点寒星。

 阳光从雕琢着水草的落地玻璃窗投进来,家具上动着淡淡的黄光。湖蓝色的窗帷很华丽,它的影子斜卧在墙角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兰蕴馨的视线穿越玻璃窗浏览,看到外面有大片的绿色草坪。它们经过昨夜风雨的洗礼,变成异常纯净的翠绿。草坪中间是一个偌大的游泳池,里面是幽静的一池碧水,水里清晰地倒映出蓝天白云及车道旁高大的绿色植物的影子。影透过树梢倾泻在水中,为游泳池撒下了一层碎金。车道两边的草坪和绿色植物使它附近的天空染上了绿雾,仿佛一个在孤寂中追求风花雪月的人那膨而压抑的****。

 头柜上的电话铃爆破般响起来。她看着它,像在看着一枚定时炸弹。她就那样呆呆地坐着,一直不去接她。电话铃依旧响,尖锐的声音渐渐变得似兰蕴馨的心一般沉重而麻木。听着它不停地重复,她的心像在空中抖动的纸片,翻飞着滚进无底的深渊。

 她的头依旧眩晕,颓然跌坐在头。这时她发现一旁的梳妆台上放着一张白纸。拿起一看,上面的一行字龙飞凤舞:

 我是在你退烧后走的。身体弱,要好好休息。

 徐飞

 她看看头上方悬挂的输瓶,始感觉手腕上的针眼处在隐隐困疼。她带着孤悬在空中的彩带一样飘忽的思绪,蜷缩着身子躺在上,又一次进入了神思恍惚的状态。直到夜幕徐徐垂落,一个男人的声音把她唤醒:

 起来吧,出去吃饭。

 她在迷糊中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忽地一下坐起来,看着面前男人,她的眼里有一堵墙。

 男人说对不起,今天很忙,回来晚了。

 她抬起头,看到他又深又大的眼里动着非常丰富的内容,淡黄的脸上传来一种她非常熟悉的奇妙信息。这使她剧烈抖动的心马上恢复了平静,心中淤积的忧惧、惶恐之类的东西几乎被这种信息驱赶得不见踪影。男人的外形极潇洒,整体形象接近走红影坛的港台明星。他的嘴略厚,牙齿密而洁白。

 他给予她的是惊异和撼动。

 谢谢你,谢谢关照。她几乎不敢看他,低着头说,声音像一张没有写字的白纸。

 你是偷跑出来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说,港台明星般的牙齿显出雅洁。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好奇地问,想起前晚的情形心有余悸,她以禅定之力,把这种不安从眼里压抑到心底。

 呵呵,这还不简单吗?男人港台明星般的牙齿只暴到某种角度笑容就收敛了。他接着说看到一个弱女子浑身透,狼狈不堪,在风雨中拼命招手,我能不救吗?我不像有的人那么狠心,胆小,怕危险。一般女人携带的危险基因并不多。他说话时语气自然,神情从容。

 他的话使兰蕴馨陷入沉思默想,暂忘了经历过的危险。

 为什么要偷跑?他问,声音与表情一样凝注。

 我…她支吾起来,忘了准备好谎言,竭力绷紧每一神经使身子不致和心同时颤动。她的膀子有些僵硬。

 他看了看她身上的睡衣,打开衣柜,翻来翻去的,最后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湖蓝色的裙装递给她说:这是我女儿的衣服,你就先将就着穿吧。

 她人呐?她妈妈呢?她接过裙装看着,感地问。

 女儿去美国读书,她去照顾她了。你有二十出头一点?差不多和我女儿一样大。他说,和所有人一样把她的年龄最少低估五岁。

 是。她顺水推舟地点点头,不想多作解释,又马上就憎恶起自己的虚伪。

 他看看头柜上的水果和蛋糕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用宁静、祥和的语调对她说:

 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走,去吃饭。

 她看看他那张被岁月雕琢得因成而略见世故的脸,苦闷地想到了致她生致她死的那个男人。这时候,她才明白她震惊的情绪源自何处。他们的神情极像,这真是匪夷所思!想起他,她心中的疼痛便难以言喻,结了痂的心复趋沥血。她不声不响地追随着他,踩着鹅卵石铺就的路面向宽大的停车场走去。

 这段绿草掩映,奇木添秀的路程像一个扭转乾坤的魔法师,神奇地消除了在她心中恣肆盘亘的一切屏障。她跟着他穿越草坪,宛若穿越几个世纪的时间长廊。在男人殷勤地为她打开车门的瞬间,站在他身边的兰蕴馨与他的心理距离已与他们脚下的土地等同。

 三

 天空是深灰色的。云淡风轻。这并不意味着风平静的大气层后面没有强劲的在奔涌。

 男人坐上驾驶坐,意味深长地看了坐在身边的她一眼说:我叫徐飞。说完,得心应手地开起车来。

 不知这座位上坐过多少女人。兰蕴馨这样想着,就悄悄地看他。他真的有明星气质!脸上皮肤光滑,霓虹灯透过汽车玻璃映在上面,闪着金属般的光晕。大眼睛又黑又深,像不见底的、不可琢磨的深渊。略厚的嘴弧线优美,被街灯着了一层淡淡的绛红色。他整个人焕发着一种沉定、凝静的因成而见世故的气息。这种似曾相识的成进她的心底,在她是一种重合与反复,使她不由不怔忡。这种重合与反复使她变成了一柔韧的蒲草,很快徜徉在这片温馨、怡人的汪洋里。她的目光里除了河般动起伏的车灯,繁星闪烁的霓虹,什么都没有。

 月亮又大又圆地悬挂在深灰色的天空。街上的景像是一个从远古走来的、出席典礼的雍容夫人身上披着的典雅外衣,上面缀满了不可胜数的珍珠、金银亮片和宝石。月亮的光很弱,似乎还没到地上就被燃烧饴尽。她如同进入燃烧的梦幻里,身子和思绪都像悬浮在空中的尘埃那般虚幻、无处着力。

 徐飞的车开得像他的人一样沉稳。她极目远眺,座落在远方的高楼在汛般涌现的楼群中被它旁边的矮搂挤得那么瘦弱,几断裂。前方的路面青灰,微微隆起,像一条悠闲的长龙逶迤向无限止的远方。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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