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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乐的高度

 人类过早地登上了月球。当阿姆斯特朗的左脚刚刚踏在松软而荒凉的梦土,人类的快乐便猛地提升,到达遥远而又可期望的高度;与此同时,新时代的恋者在卿卿我我的温存后举头望月,心中的万千柔情不再寄托于三十八万公里外的银盘盈虚。在经过科学冷酷的证明之后再去想象那些美丽的童话是一件困难的事。吴刚与嫦娥向科学的理性让步,进入更加遥远而飘渺的太空,可以是外星人,也可以是慧星带走的异种。

 这便是快乐,对前人的愚蠢加以理性的驱逐,上新人类直至新新人类的旗帜,冲锋着的快乐。我们在否定中迅速成长,与古老的祖先相比,未来更成其为存在的理由。我们有理由相信:比股市涨落更快的是都市的爱情,比发型升级更快的是盗版游戏,比鞋垫做得更薄的是房地产利润。

 而结婚依然是喜事。你看那来来往往花枝招展的人,在奔驰宝马凯迪拉克的簇拥下,走进五星级宾馆的大红喜字,还有新娘子瓷娃娃般化妆成生日蛋糕的粉脸,以及设计好缓缓步姿笑出风度的新郎,你就知道结婚还有快乐,哪怕是很少的快乐。更除了鸣鞭放炮的陋俗,更改了三拜九叩的旧礼,我们用卡拉OK和劲舞冲喜,用干红和白兰地来相互祝贺。水红的绸子盖住的是公车的牌子而非新娘的头,美丽的灯光闪烁,那么好,步入房,大家快乐,只留微晕的灯光作舞台的效果。

 科学和理性改变了生活,生活改变了快乐。第一只猴子下地踏上混凝土的感觉和阿姆斯特朗踏上月球沙砾的感觉似乎已很有不同。快乐往往在乎于生活的方式,而不管它自己是脆弱或者笃实。从技术的层面来看,彩灯比起红烛,安全又省事,人类用无坚不摧的技术摧毁着残存的古典,并以此得到了不断升高的小小的快乐。

 另一个与快乐有关的命题是痛苦。痛苦似乎也有高度的区别,至少江西的民工因为娶不起老婆的焦躁与万贯的款爷因姨太太之间的争吵而滋生的苦恼,就有很大的不同。新新人类创造了前卫,另类以及别出心裁的浪漫与奢华,超前地享受着快乐,然而这与落伍者却毫无意义--他还要追求生存,一时三刻怕也想不到快乐与痛苦的高度,活着便是终极的意义,仅仅如此。

 但是科学仍然催促我们快乐。快乐依旧猛涨,尽管痛苦从未离开过。为了活得更好一些,我们拥有了空调、彩电,越来越廉价的VCD和手机,拥有了让蔬菜和水果疯长的技术,但我们同时又发现,我们污染了环境;于是掉过头来,我们又要为活得更长一些而要求绿色食品、绿色空调、绿色电视-----改变、再还原,理性划了条美丽又残酷的弧线,回到它曾经蔑视的起点,而随之起伏的快乐,便象初恋的男女,深爱着对方,仿佛要到永远。

 于是,铁凝写道:永远有多远?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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