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白色冰蝴蝶文集 下章
幸福,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小雪是住在辰对门的邻居。他们住在石库门里,那种很经典的上海老式建筑。辰叫小雪妹妹,因为家里他是最小的,他一直很想有个妹妹。真的。

 他们最喜爱玩的是躲猫猫的游戏,古老却耐玩的游戏。

 “输的人要学乌爬!”

 “知道啦!”

 “好了吗?”

 “再等一下。”

 …

 “好了吗?”

 “再等一下啦!”

 …

 每次小雪等到不耐烦的时候,辰才会说好了。但每一次她都很容易的抓到了他。她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他每次躲那么长时间都会被抓到。她从来只会说:“真笨,抓到咯!”其实辰每次都躲的很好,可当小雪焦急的寻找他时,他又会乖乖的出来被抓。他就是不能看她有一丁点不顺意,因为她是他最宝贝的小妹妹。那个时候,他们有着最快乐的童年和单纯的友情。

 再大一点的时候,小雪该上学了。学校里老师都特别喜爱她,因为她不但长的像洋娃娃一般可爱,而且人还很聪明。但她并不开心。父母一直吵架,为房子,为钱,为生活;为了他们意义上的幸福…生活的艰辛,工作的压力,使他们忘记了最初的理想,背弃了自己的信仰,每天的忙碌为的只是吃穿暖——那种没有精神世界、行尸走的生活方式。他们并不想吵的,真的不想。

 但当人们不能去改变什么的时候,有些压抑很久的东西就会被发出来。打开大门,穿过阴暗的走道,门口三脚架上放着脸盆的那家就是小雪家。这房子的年纪真是大了,连开门关门都会有“咯吱咯吱”的声音。而就算关上门,吵架的声音还是响彻整栋房子。闻声赶来的人会到窗口去凑热闹,一边听着战况的发展,一边说三道四。小雪不喜爱被那么多人围着看,那些围观者的目光灼痛了她的脸,更灼伤她那颗稚的心。每到这时候,辰总会很有礼貌的敲开小雪家的门,然后又很有礼貌的问:“叔叔、阿姨,我能带小雪上我们家玩去吗?”没有人会拒绝一个小孩子的。然后,他把她带走了,带她远远离开了那个大人的战场。

 她不喜爱争吵,真的不喜爱。她不明白,妈妈爸爸为什么要吵架,他们不幸福吗?有橘子汽水喝不就很幸福了吗?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小雪很单纯。她足于那些单纯美好的小幸福。不开心的时候,她一句话都不会说,就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而在这种安静之下却深藏着极度的不平静。她用她的方式来表达抗议和不满。辰看不得她的宝贝小妹妹生气,于是去烟纸店买橘子汽水给她。这招一直很灵,每一次都能让她一展愁眉。

 后来,小雪和辰都上初中了,她初一,他初三。她仍然是他最宝贝的小妹妹,不同的是,小雪已经没有了疼她的爸爸了。

 小雪爸爸走的时候,丢下了3千块钱和一张离婚协议书。她已经不记得当时的细节,只是爸爸临走前说的一句话她一直记着,虽然还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我们都会很幸福的。”然后就义无返顾的离开了家。“祝你幸福,爸爸!”小雪在心中默念。那以后,她就学会了把心事记在记里。记本不是当时最流行的那种带锁的本子,而是一本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黑色硬面抄,但里面却记录着常人难以体会到的辛酸和无助:同学们异样的眼神,内心的孤独,而爸爸走后,妈妈又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一个能让她过幸福日子的男人…每一次写完记,她都会用小时候爸爸买给她的头绳绑好,而后打上一个最漂亮的蝴蝶结,她一直都相信,那个结没有人能解开,除了她自己。

 她已经不是儿时那个爱撒娇爱耍赖的小女孩。

 经历了太多事情,也承受了太多原本不应强加在她身上的压力,却失去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有的甜美与欢笑。她,关上了心门,封闭自己,把心留在了那个冰封雪冻的世界,不让任何人接近。

 …

 雪,一片一片的飘散,雪地上的脚印一步一步地向远处延伸,雪再一点一点地覆上脚印,不留一点痕迹,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不要走,爸爸,我会很听话,我会很乖很乖的。”

 “爸爸不能让妈妈幸福,所以,必须离开,让另一个人来取代爸爸。”

 “小雪舍不得爸爸。”

 “爸爸会常常回来看小雪的。爸爸走后,小雪记得要听妈妈的话。”

 “恩。那,爸爸会幸福吗?”

 “会的,我们都会很幸福的。”

 “我们?…”

 …

 “爸爸,祝你幸福。”小雪在心中默念。

 …

 醒了。又是这个梦境,每次,都是这个梦,可小雪记得那天没有下雪,却在梦中出现了雪景。那一天爸爸离开,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他说过:“我们都会很幸福的。”但小雪并不幸福,一点儿也不,原来“我们”并不包括小雪啊!为什么大人们的错误,却要孩子去承受呢?那一次,小雪反反复复的问自己,我是多余的吗?我不能幸福吗?…

 什么才是幸福,以前有橘子汽水喝不就很幸福了吗?可是现在,幸福吗?每个人,每一天,循着自己的轨迹,不停运动,没有停止。因为时间没有停止,因为呼吸没有停止,因为悲伤没有停止,因为我们都没有停止。就算原地不动,还是没有停止,因为地球没有停止转动。只是小雪的幸福停止了,停留在了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再也看不见,触不到,找不着。寒冷的天空凝滞了思绪,却,悲伤没有冻结,还在继续。

 爸爸在哪?他说过会常常回来看小雪的,可,他没有。

 她,等着爸爸,等他兑现承诺。小雪相信爸爸不会骗她,从来都不会。却,一天又一天,等到的只有——失望。站在家门口,吹着冷风,心绪非常安静,没有挣扎,无力挣扎,无心挣扎。就这样让幸福,停止。好想现在能下雨。雨水能冲刷出一片心灵净土,带走一切污秽。可现在只有风,干涩的风。然后,小雪哭了,呆呆地站在风中,保持着一个姿势,再然后,让风把眼泪吹干。很痛,风吹在脸上。却,疼痛告诉小雪,她还活着。再再然后,真的下起雨了。原来,上帝和小雪一样,也会哭的。雨,大了。一切都变得很模糊,看见的只有一个影像。像一幅浸了的山水画。抬起头,望着天,天是灰蓝的。雨水打了眼睛,变成了眼泪,下来。风干的泪水再一次划落。很冷。绻起身,蹲坐在墙角,颤抖着。慢慢把头埋下身子。靠得紧一点,再紧一点,还是很冷。不想回家,家里更冷。

 为什么幸福不能像照片一样,被拍下来,永远储存?而,伤口就算愈合,还是会留下一道一辈子不褪的疤痕?

 辰说:“不开心的时候,就要装作很开心的样子,时间久了,就真的会很开心的。”

 “可是,我真的不开心,很想装得很开心,可我装不出。妈妈不要我了,爸爸也不要我了。谁把我的幸福带走了?为什么不幸福了?…”

 “不要这样,幸福,会回来的。别哭好吗?”

 “你知道吗,一个人的眼泪比血来得珍贵,因为身体上哪个地方破了都会血,但只有心碎了才会流泪。”

 “所以,不要哭了,好吗?”

 …

 雨停了,天空又变回了蓝色。雨过总会天晴。但,小雪的幸福,什么时候才会回到她的身边?

 编辑评语

 幸福一定会回到小雪的身边的。  m.nIudUnXS.CoM
上章 白色冰蝴蝶文集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