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这个题目写出来，不觉得有点老土。当我还是一个小学生的时候，这样的题目简直被写烂了。全家上下，所有的活物，只怕都做过我的练习，在我的笔下苍白扭曲过。而父母作为最亲近的直系亲属，自然又是经过“重点轰炸”的。但小学以后，却很少再写这样的题目。那自然是因为随着要求和水平的提高，单一的人物漫画式素描已经不能足老师和考题了，于是再亲的人，也就渐渐淡出我们惊天地泣鬼神的笔端，回到现实生活里，继续保持他们本来的样子。

　突然想到再写这个题目的时候，已经没有谁再来提给我什么要求，而即将出场的主人公，也已经随着我的成长苍老了轮廓。是谁将流年暗偷换？我的年富力强的父母竟然让霜华白了头，身影逐渐佝偻，步履益蹒跚。

　我不是一个很乖的女儿。在父母年迈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他们身边。而当我陪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我又根本没有顺从过他们的意愿。

　父母大概世上最无望的一种职业，父母也是世上最痴心的人。我没有看过什么别的人，比父母对儿女的心更加执着和不悔；也没有看过什么别的人，比父母在儿女面前更加可怜和可爱。

　我的父亲母亲，就和世上大多数父母一样，是最普通的。一样的对儿女的期待，一样的对儿女的教养，一样的对儿女的疼爱。我是家中独女，父母很晚才生了我，所以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他们比一般在正常年龄生养的父母更加地疼爱我这唯一的女儿。而这种疼爱，当我在他们身边的时候，还并不懂得。

　父亲脾气暴躁，子耿直不懂变通，一生极为坎坷，吃了许多的苦，也做了许多的事情。他记忆力惊人，古文也十分地好，许多经典文赋可以成篇地背下来。我读了几年中文下来，还是坚决不肯和他讨论古文，免得他疑惑我在学校都干了些什么。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我，要知道我们的古代文学老师竟然要我们在大学课堂朗读课文。

　父亲自己脾气不好，所以希望我不要重蹈他覆辙。而我却不幸全盘接收了他的脾气，并且由于受到纵容和娇惯，所以简直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极爱我，所以对我期望也特别高。而我天生叛逆心很强，从来不肯乖乖听任何人的话，又胆大妄为，整个少年时期，我都在与父亲的期望抗衡中度过，他要我做的事情，我几乎没有一件去做过。这让他伤了许多的心，我也很难过。但是我是非常固执己见的人，虽然知道对不起他，还是由着自己的子来。离开家很久以后，我才能体会父亲的苦衷和无奈，但那个时候纵使体会也已迟了，过去的已经过去，带着裂痕。

　但父亲似乎从来不记得我是如何不懂事地伤害过他的心，仍是一昧希望我好。他虽然其实很想我留在他身边，但我要走的时候，他从来也没有说过一个“不”字；我在外面像迁徙一样一年换一个地方，从不过稳定的生活，他也从来不指责我什么。

　虽然我和父亲爱彼此都很深，但倘若没有母亲夹在中间，那日子还是没法往下过的。母亲是典型的“贤良母”性格开朗爽快，又很肯帮忙，人缘极好。她十分能干，做菜编织纫无一不，我从小到大穿的衣服大多都是母亲亲手所做，件件别出心裁，不知受到老师同学多少羡慕和效仿，到大学的时候，还在路上被陌生人叫住要求看衣编结的花，着实让我得意不已。

　母亲还写得一手娟秀的魏碑，那是全镇都有名的。她们那个年代的女，你简直不能相信怎么会那么多的技能，到了我们这一代，大半技艺就失传了，连字都写不正几个，唉，简直是退化。不过我一点也不觉得惭愧，因为我有母亲就够了。有母亲在，就足够维持我的骄傲。

　隐忍、婉转、柔美，母亲的身上，诠释着中国传统女的全部美德。我和父亲都是暴躁的人，又互不相让，如果没有母亲这个“润滑剂”在其中发挥作用，擦出的火花只怕足以烧死我们俩了。后来有一次听外婆无意中说起母亲年少的时候是兄弟姊妹中脾气最差的一个，不十分奇怪，去问母亲，母亲只是淡淡地说：“总要有一个放让的。”我默然。

　如果用天气来比喻的话，父亲就像急风骤雨，母亲则是斜风细雨，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吹洒在我身上，却都只是爱。我并不知道这样的父亲怎么配了这样的母亲，我只知道，在各自的生命里，有什么已经把我们锈在一起，不可分离。或者是命运，或者是彼此血里涌动的一种叫作爱的东西。

　中国人是不习惯说“爱”的，老一辈的人尤其是这样。我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听过父母亲口对我说过这个字，或许对他们来说，行动就代表了一切。他们用他们的全部力量来爱我，他们所有的作为，就是为了让我更好更好，比我想要的还要更好。

　我一直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几乎从来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愿去做过。小的时候，固然可以斥为年少无知，长成这一把年纪了，却还是一样。他们希望我好好学习，我却经常逃学；他们希望我留在故乡，我却越走越远；他们希望我过稳定的生活，我却从这个地方漂到那个地方。于是我唯一为他们做了一件事情，就是不停地告诉他们我爱他们，很爱很爱。我想他们并不习惯我这样直白的表达，但除了这个，我没有什么可以为他们做的了。

　三说父母是是守望的天使，因为要用翅膀为我们挡风遮雨，所以他们忘记了飞翔。当我们长大却离开，他们的翅膀已经放不下来，仍然保持着遮挡的姿势。

　时光并不会为试图挽留的手停留片刻，我从呀呀学语长到横冲直撞也不过就是十几年的光。仅仅十几年，父母就老了！身体开始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行动也比原来迟缓很多，父亲的性格改了很多，也许是到了该慈祥与豁达的时候；母亲还是一样的能干，只是开始上了韩国的偶像剧。夏天的时候我回去住了很久，看着他们的生活，觉得平凡宁静真是好的东西。

　我已经离开了，他们的翅膀却放不下来。父亲说，作父母是终身职业，并且还不能辞职，我笑着说，是不想辞职吧？父亲也笑。“我是你的彩虹，我是你的金杯，我是爸爸的小小可爱女儿”我会长大，父母会变老，但是我永远是父母心中的小女孩，无论在哪里，都让他们牵挂的小女孩。

　母亲制的布偶我一直带在身边，每天在枕旁伴我入睡。漂泊的生活其实有很多艰难，我不说。在父母面前，我是永远自信坚强的孩子，而我的自信和坚强是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无论如何变幻无常，总有一对天使在守望着我的幸福。

　编辑评语

　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只有当自己也成为人父或人母，才能理解和体会到父母对子女的一片爱心和苦心。 　M.ｎＩUｄＵｎXｓ.ｃ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