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对于我们这个小山县城来说像是一个走失多年的朋友，好久不曾谋面。我在心底凄凄地在盼望着在等待着，等待着有那么一天能和雪有相会的日子。真是“问君归期未有期”越是在心底强烈渴求越是得不到
足，更何况是故乡的雪呢？故乡的雪象一段
绵的歌，飘在故乡的山头；象一垅瑟风中的炭火，烧在故乡人的心田；象一首辛勤耕耘的诗，读懂在故乡人的眉睫里…每一次独立在月光下，翘首凝视着天空的明月和稀疏眨眼的星星，希望它们带走我满腹的思念，也带走我对故乡雪的一往深情。在故乡那一隅贫瘠的山地里，冬天的寒风刮来一场寒
也刮来一场大雪，站在有雪的夜空下，对雪有一种别有的情感。看着空旷寂野一片银白的世界，心早就随着雪的脉络在四处跳动，在尽情欢呼，在尽情呐喊。月光如水静静地泻在惨白的大地上，不怕寒风的冷泣，拂袖栏杆，看明净的塘水套上了一身洁白绒装。月娥披纱的倒影象镜中青春少女般娇柔，随着水波
漾，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有时真觉察不出、辨别不清是人是神是仙是娥…只是将自己置身于一种奇特幽雅的妙境里，挖空心思地去回味。处于这种妙境，才觉得世界如此博大，容不得人自由去享受和尽用，并且孤独也是一种美丽和温馨，并不象常人所折腾的悲哀。寒意从衣
里随着微风钻遍我的全身，促使鼻子一阵发酸，眼眶挤出了几颗模糊不清的眼泪，始终残留在眉睫两边，我没有立即用手帕去拭掉这不该悔意的泪水。猛然，家乡的大梧桐树的枯枝败叶的身影已出现在我自身设计的屏幕里…雪地里，母亲站在高大梧桐树的枝丫下为我送行，手提着我几件半新半旧的衣服。花白的头发和枝丫上的白雪
相辉映，额上的几道深深的皱纹更显出了母亲的老态，其实她只有五十多岁。一双被故乡的锋刃石磨出厚茧的手紧紧捉住我细皮
的手背，两只
含热泪的眼睛紧视着我的脸庞，但泪水最终没有出来，我知道她是在竭力克制着自己，怕我见了更伤心。她的嘴
微微翕动，似有很多话要向我说，但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你从学校一出来就分配到外县工作，只希望你时时给家里来信询问你父亲的病情，哦？”她似乎是一种渴求的语调和眼神，我无法表白当时的心境，只知道当时的心已凝固了，血
被冷风刮得停止了跳动。父亲忙披一件破旧的棉大衣，大声咳嗽着，
着
气，我不敢再听下去…父亲用瘦削的手牚摘下一片干枯带着雪水的梧桐叶，小心翼翼地颤抖着用一张废旧的书纸将梧桐叶包住递给我
进背包，并用嘶哑的声音说：“带上它，好好珍藏，看见它就象看见我们一样。你不要执意丢下工作为我们担心！”父亲的话使我难以理解他当时的心境，我知道他需要我什么。他希望我走入社会后，心地仍像白雪一样纯洁，不可被杂泥玷污。直到现在，父母亦双双去世，已隔去十多来年我也没有忘记父母那双在雪地里的眼神，和那种渴盼。今天，久违的雪终于如约而至，使我欣喜无比。它们来得急骤来得猛烈，来得富有人情味。它们像文人的神笔洋洋洒洒，一泻千里，不大功夫就把这座小山城装扮得银装素裹。两年没有回故乡去，我不知道故乡的雪是否也如此令人刮目相看，令人回味陶醉，我真想在电话中听听老母对雪的唠叨老父对雪的褒奖。可令我心痛的是，这种场面再也没有了，再也不可能再现了。我只是凄凄地望着这一山城的白雪，不知道作何感叹…
我和朋友并肩而行，踩踏着故乡松软松软的雪地。随着吱吱的节奏声，在我们身后留下了两条不规则的脚印。路，本来就是弯弯曲曲的，不规则的；而不规则的脚印就更令人神驰向往。
我走过了三十多个人生
秋的路，乍一看起来总觉有很多同伴同自己走在一起，但仔细分辨起来，却又异常的孤独。只是各自走各自的路，让别人去品评，在口头上去发挥。而今的光
，故乡的山水都被雪给覆盖了，掩盖着丑恶和美丽，只当是清一
的世界——纯白，而潜藏在内部的危机却时常来偷袭我的心声，要我象狂犬一样
咬，最终落得“痛打落水狗”的芳名。而你毅然同我走在一起，探索着自己不十分稳妥的步子，还像小孩一样异常地蹒跚！在雪地上的呼吸都是异常的清晰，在空中伴随着矇矇的雪雾会廷伸出一圏圏白气，有时我会
云吐雾一样着魔。你
着冻得发紫的手背，通过摩擦你会感觉温暖一些。其实，生活本来就要摩擦才能
起溅溅
花。一味地顺利、一味地平静留给你的总是无端的清闲，缺少一种内在的富有！故乡，你穿着雪白的棉大衣，紧裹着身子，象别里可夫一样滑稽可笑。你总想封锁住自己，但事实上只能封锁的是你对外界的探进，封锁不住的是外界对你的绕舌相搏。
雪对故乡的掩饰总是暂时的回避，始终坦
于世的是故乡自然的原形。赞美和斥责总是成对出现于人们的口中，没有一件事物让人们认为它绝对的无瑕可击，也没有一件事物让人们认为它绝对的一无是处。摆在中间的一条界限便是人们慧眼相识的难题。朋友常提及雪最怕阳光的刺，只要阳光象镜子一样照一下大地的轮廓，大地便会撕破那张紧裹的面纱，将光明和阴暗齐刷刷地暴于人们的眼前，而口头发挥的主题便由人们自己去选择。即使故乡的雪全部褪去，出一节丑陋的白骨，在我眼里，故乡也一如既往地那么美丽那么富有姿。好像对待久违的朋友一样，再次捧起一把雪花含在嘴里，
着它里面的甘汁和营养，慢慢地，留在嘴里和心里的是一口口清凉的冰水，冷冻着两个颤抖的灵魂。尽管如此，还是如饥似渴地在雪花里寻求一点值得自己欣慰的东西。感慨万千之余，萌生出一段忧怨和哀伤。雪花的一生却要经历三部曲，从雪花到雨水再到冰块，一朝低落，一朝髙涨，层峦叠嶂，坎坷
旎。故乡，你是否也如雪一样经历过几朝几落磕磕碰碰？我和朋友前行时，雪花仍在空中继续逍遥。随着风向扭动着一身洁白的裢裙，它不曾叹息自己命运的不公，不知在何时何地停泊，一味地自寻乐趣，忘却了
尝的苦痛。风，便是它的导向；枯枝败叶便是它的栖息之地。人，若能做雪花的髙徒，一辈子便得轻松。雪花哟，大地的遮羞衫，人类的明鉴镜，我何时才能躺到你温馨的怀里呢？曾记得黄昏前夕，骑在牛背上拿着雪球唱的儿歌，还记得月光下白胡子爷爷含雪讲着有趣的故事，也还记得在宽敞的院子里全家人围在一起堆雪人猜谜语欣赏银河数着星星的情景，我富有雪意的故乡啊，现在是一种怎样的风景？！
…
今晚的月
多明、多清，明得如悬挂在天上的一只银盘；清得如动的一泓深水。我深深感叹：月是故乡明，何
人能圆？2009年1月7
于宣恩汞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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