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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一、

 最近无所事事,总是很悠闲的样子。花费了时间和金钱,换来别人并无恶意的嘲笑,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亏本的事情。碰见先前的几个友人,承蒙厚爱,颇为关切地问说怎么老不见更新自己的文字了;则谨敬答曰,没有文思了。江淹虽才,尚有尽,而况我辈本乏才智之人乎?一句才尽,既可作答,亦复简洁明了,可也真是让人无话可说的。本来答应过某人作一篇小说的,眼见已迫近稿时限,但既无才思,也只好抱歉抱歉了。

 既然悠闲了下来,便总把自己挂在了网上。看了些文字,知道了诗人们是怎样地豪言壮语,怎样地才情自负,怎样地“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怎样地“自笑匡时好才调,被天强派作诗人”又是怎样地被笑为“稷契寻常便许身,忽侪孔跖等埃尘。虽高不切轻言语,论定文人有史臣”的。泽东笑某人有言曰“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做”倘若移而植之至于我的身上倒是颇为恰切的。自负是谈不上的,然而嘲笑却也不敢。于是也就只好对着诗人们的自负淡淡地一笑。

 二、

 然而以上杜甫袁枚,不过好作大言,自诩经国之才罢了。阅林庚白《丽白楼诗话》,始知什么才是真正的诗人狂语。“十年前郑孝胥诗今人第一,余居第二;若近数年,则尚论今古之诗,当推余为第一,杜甫第二,孝胥不足道矣。浅薄少年,哗以为夸,不知余诗实尽得古今之体势,兼人人之所独专,如元稹之誉杜甫。而余之处境,杜甫所无,时与世皆为余所独擅,杜甫不可得而见也。余之胜杜甫以此,非笔才力凌铄之也。余五七言古体诗,奄有三百篇、魏晋唐宋人之长;五七言绝句,则古今推余可与荆公抗手;五七言律诗,则古今惟余可与杜甫子美齐肩。盖皆以方面多,才气与功力又能并行,故涵盖一切。”意抗礼半山,弟蓄老杜,这样的狂言,怕实在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千古绝响了。想来那位著名的“凤歌笑孔丘”的狂人,见了这气势也是要甘拜下风的。摩登和尚真是狂得可以。

 然而林庚白究竟何许人也,想来当今的青年能够知道的也一定是不多的了。纵然能够被人赞为“才情纤绵”同样也是颇可发一嘲的。以此,想来这“狂言”之前还应该添上两字曰:欺世狂言。

 三、

 再翻看一些文字,倒是很有些想要嘲笑自己的意思了。那原因说来却也很简单,就是居然很为咱们的中国人了些无聊的闲心了。

 读鲁迅先生的文章,知道某人以为“中国人的遇‘月蚀放鞭炮决非出于迷信’,乃是‘出于欺骗;一方面骗自己,但更主要的是骗月亮’,‘借此敷衍敷衍面子,免得将来再碰到月亮的时候大家下不去’”于是乎鲁迅先生以为不然,更见出了中国人的不但骗而且愚:“他们只想到将来会碰到月亮,放鞭炮去声援,却没有想到也会碰到天狗。并且不知道即使现在并不声援,将来万一碰到月亮时,也可以随机说出一番道理来敷衍过去的。”

 我所见出的,却不是我们中国人的愚,而是做人之难。天狗固然得罪不得,然而要得罪月亮,却也是万万不敢的。于是乎“两害相权取其轻”就只能放放鞭炮“借此敷衍敷衍面子”骗骗月亮了。而“将来万一碰到月亮时,也可以随机说出一番道理来敷衍过去的”真是谈何容易,现在的月亮何等的精明,岂能够“随机”地“说出一番道理”就能够“敷衍过去”的呢?我就很为我们的那些放了鞭炮的中国人感觉到做人之难了,真不知道他见了天狗的时候,又该怎样地尴尬难堪。——自然,宁肯骗了月亮而得罪于天狗,大概这天狗还算比较地好脾也说不定。但愿真的如此,要不可就不知道我们的中国人还要在这夹里生存不知道多久了。

 而他又懂得吓天狗而骗月亮——懂得“两害相权取其轻”可见他遇见了这月蚀而放鞭炮还是很经过一番思考轻重得失的过程的。这就算不能赞扬他们的聪明,却也很不能再指责他们的愚笨了。然而这思考轻重得失的过程,也就更见出了他的做人之难了。

 就想,不知道好脾的天狗可还存在?倘没有,则我们就只能永久地感觉到我们的悲哀和做人之难了。

 其实好脾的天狗大概确实是不存在的——倘存在,它又何苦要去吃月亮而给抛我们这么个难题的呢?可见确实是没有的,则我们就只能永久地感觉到我们的悲哀和做人之难了。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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