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六、一代是非谁共语(上)
当这场风嘲愈演愈烈的时候,清府政所采取的措施和所有现当代家国并无二致,那就是救市。 在海钱庄出现大规模倒闭时,海地方士绅就已经意识到了潜蔵的危险
,并呼吁府政积极⼲涉。
清朝末年,海的行政级别是县,隶属于松江府;松江府又隶属于管辖苏州府、松江府、太仓州的苏松太道;苏松太道则属于江苏省。但海地面的最⾼长官并非海知县,而是衙门设在此地的苏松太道台,俗称“海道”如今担任海道道台的蔡乃煌,是袁世凯铁杆亲信。
蔡乃煌非常幸运,在袁世凯尚未失势前,他捞到了这个天下第一等肥差;袁世凯失势后,他依旧岿然不动。转眼间已经两年过去,蔡乃煌知道自己在这个位子呆不了多久了,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就可能被调整到云贵那种兔不拉屎的地方,又或者是礼部、学部之类的清⽔衙门。所以,在此之前,一定要捞⾜养老钱。这是蔡乃煌这段时间的唯一目标。
正元、兆康、谦余等诸多钱庄的倒闭,很是让他⾁疼一回。这两年,他们逢年过节可没少给自己孝敬银子。这一倒闭,今年中秋节收⼊该锐减不少?
就在他思忖间,义善源总号经理丁维藩、源丰润钱庄老板严子均和海商务总会会长周金箴突然联袂来访。这三人可都是他的大金主,所以他赶紧收拾起情绪,快步
了出去:“今天刮的是什么风,居然把海滩三尊财神爷给吹来了!来来来,快屋里坐!”
别看来的三个人都在生意场打滚,可谁没有点背景?
义善源的大股东李经楚,是李瀚章的次子、李鸿章的侄子,现在担任邮传部右侍郞、
通行银总理。
源丰润钱庄前任老板严信厚,官至直隶候补道,被李鸿章保举为署理天津盐务帮办,与李鸿章的旧部打成一片。
至于周金箴,则是海滩著名的商业大亨,和严信厚
谊非同一般。
只不过今天这三位不如以前那样神闲气定,眼睛里难掩仓惶之⾊。i最年轻的严子均与蔡乃煌过从甚密,在正堂分席落座之后,便急急问道:“蔡大人,应该听正元、兆康、谦余三家钱庄歇业的事情?”
蔡乃煌点点头:“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知道?人心不⾜蛇呑象!陈逸卿、戴嘉宝、陆达生三个家伙,放着安稳的钱庄生意不做,非要投机什么橡胶股票,这回倒好,⾎本无归!只怕如今他们三家门口堵満债主,想死都死不安稳?”
到最后,蔡乃煌居然有些幸灾乐祸。
丁维藩长叹一口气:“以前橡胶股票行情那么好,⽇进斗金,谁能想到会一下子崩盘?”
蔡乃煌忽然想到前些⽇子收到的一封信:“还别,事前还真有人想到橡胶股票会崩盘!”
“谁?”三人齐声问道。
“学部左侍郞孙元起孙大人,”蔡乃煌也不吊他们胃口,直接出了答案“他早在股灾前一个月就预感形势不对,只是苦于无证据,便私下委托华中广播公司记者到南洋查访。前不久关于蓝格志、薛纳王等公司的消息,就是那些记者调查回来后私下传出的。
“在股市崩盘前两天,他特意给军机处折子,海橡胶股票会出问题。此外,他还托人给蔡某捎来私信,希望敝人能提前控制住那几家橡胶公司的经理老板,避免华商损失。只可惜信件传递太慢,等信件到了敝人手时,股市已经一团稀烂,而麦边、嘉道理等人也逃之夭夭。”
三人听了,都嗟叹不已:“百熙先生果然是学究天人!”
蔡乃煌道:“们三位财神爷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到我这里,不知有何赐教?”
周金箴愁眉苦脸地道:“还不是因为这几天钱庄歇业的事!”
“哦?在正元、兆康、谦余三家钱庄存钱了?”蔡乃煌问道“不对!和义彬的⽗亲为莫逆之
,有钱自然存在源丰润钱庄。如今其他钱庄纷纷倒闭,真是源丰润乘机扩张的天赐良机,为何还如此愁闷?”
严子均脸⾊更加灰暗衰败,话都有些中气不⾜:“蔡大人有所不知,此次股灾我们源丰润也损失惨重。”
丁维藩接着道:“我们义善源同样遭受重创,形势岌岌可危。”
蔡乃煌大惊失⾊:源丰润和义善源两家可是海人私钱庄中的台柱子,他们要倒了,事情可就大条了!赶紧问道:“们也参与了橡胶股票投机?损失有多严重?”
严子均叹息道:“我们源丰润倒没有直接参与投机,损失还些。只是与源丰润联号的德源钱庄陷得比较深,一下子就损失约200万两。”
丁维藩朝严子均惨然一笑:“义彬,我们果然是难兄难弟。我们义善源同样是因为旗下的源利钱庄才损失惨重,估计也在数百万两。”
蔡乃煌追问道:“那们还能正常营业吗?”
周金箴道:“现在大家都还能勉強支持。只是市面风声越来越近,一旦发生挤兑风嘲,我们就无力回天了,只有关门大吉。”
“唉,人心苦不知⾜,既得陇,复望蜀!”蔡乃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旋即正⾊道“既然事已至此,们有什么补救措施?”
三人相互对望了一眼,才由与蔡乃煌关系最密切的严子均道:“我等想恳请蔡大人向两江总督张制台提议,由府政出面,向各大外国行银紧急借款350万两,存放在源丰润和义善源,来维持海市面稳定!”
一听是借款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蔡乃煌马变得趣兴乏乏,就要开口推脫。
周金箴等人知道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角儿,赶紧掏出一封公函递过去:“大人,这里面有我等精心拟就的辞,只要您在制台大人面前如此恳请,必然得蒙首肯。如果没有下文,我等自无旁话。如果事成,借款我们只取九成!”
蔡乃煌捏了捏信封,只觉得里面厚厚一大摞,想来都是银票。再听自己平⽩能落一成的好处,那可是35万两⽩花花的银子!有了这些钱,就算以后不当官,还不是照样过神仙⽇子?
得知利好消息,蔡乃煌的积极
直线升,当天便乘专车赶赴江宁,面见两江总督张人骏。张人骏和袁世凯是盟兄弟,又是儿女亲家,蔡乃煌则是袁世凯的亲信,所以蔡乃煌求见,张人骏很快就接见了他。…这也是严子均、周金箴等愿意给他撒钱的
本原因。
刚坐定,张人骏就直接问道:“伯浩,有要事求见,究竟所为何事?”
俗话:“外
无事。”偏偏海滩十里洋场华夷混杂,随意捅出个篓子,就是泼天大祸,由不得张人骏不紧张。
蔡乃煌长话短:“海正元、兆康、谦余三家钱庄东主挪用巨额款项参与橡胶股票投机,现在股价暴跌,三家均损失大败亏损,钱庄被迫歇业。受他们牵连,海市面大钱庄纷纷倒闭。如今海局面岌岌可危,还请制台奏朝廷,看如何处置?”
张人骏听罢,颇不以为意:“他们三家虽然投机失败,家底总还有些,们海道查封他们店铺家产,把窟窿堵不就行了?何至于惊动朝廷?”
蔡乃煌不得不硬着头⽪出实情:“这三家东主亏损的实在太多,每人均在百万两以,合计超过六百万两之巨。别查封他们店铺家产,就是把他们全家老论斤买了,也够不个零头!”
六百万两?放在清末,这⾜以修一条三百里长的铁路,或者装备六镇新军7万多人的
炮军火。
张人骏也瞠目结⾆,半晌才拍着桌子大声骂道:“好狗胆!真是好狗胆!”
“海参与股票投机的钱庄远不止这三家,只是这三家亏损最多。其他倒闭歇业的,要么是和这三家有利益瓜葛,要么是在投机中⾎本无归。”蔡乃煌心翼翼地道“但现在还只是个开端。随着倒闭得越来越多,海市面人心惶惶,无论钱庄票号是否涉⾜股票投机,存钱的工商业主都要狂疯挤兑,而借钱的人也将拖欠不还。如此一来,只怕海各钱庄都难以独善其⾝。”
张人骏捋着胡子沉昑片刻:“海不是还有大清行银和
通行银么?只要官营的不倒,那些人私钱庄就是全部歇业,于我大清又有何妨?”
蔡乃煌连忙解释道:“江南占据我大清财赋的半壁江山,海是国全的金融中心。以源丰润、义善源为代表的海钱庄,与大清行银、
通行银同为维持清朝金融稳定的擎天之柱。如果放任海钱庄大规模倒闭,必将导致工商业破产、人员业失等一连串事件发生。到那时候,江浙一带则无财税以奉朝廷,中则无货利以媚西夷,下则无企业以羁游民,只怕会招致社会动
!”
张人骏道:“依之见,应该如何处置为好?”
蔡乃煌从袖中掏出几页纸递了过去:“依下官愚见,不如由府政出面向各大外国行银紧急借款350万两,利息由钱庄承担。再加海官银300万两,都存放在源丰润、义善源及其所属庄号里,帮助他们维护局面,稳定人心。只要源丰润、义善源屹立不倒,海市面就不会糜烂不堪。等过一段时间,海市面稳定之后,再把各项借款渐次归还。如此一来,只需府政出面主持借款,不用花费朝廷一分一厘,就能消弭各种风险于无形,达到维市面而定人心的目的。”
张人骏思忖片刻,点头赞许道:“伯浩此法可谓‘惠而不费’,实属妙计!”
很快,张人骏用电报向朝廷奏,请求向外国行银紧急借款,以定安海市面。军机处迅速批准了张人骏的奏折,并责成海道蔡乃煌全权处理善后事宜。
得到级批准后,蔡乃煌马与9家外国行银签订了“维持海市面借款合同”经过此番紧急处置,海市面果然渐渐趋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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