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等架裟晒干以后,宋腾把它递给蓉蓉。
“换上吧!”
蓉蓉点头,走进浴室,套上架裟。
“你…除了这架裟,其余,你什么都没穿?”他见她很快又从浴室走出。
“当然。”蓉蓉搬出她那一套“玄妙”理论。“在我们看来,衣服是累赘,也是一种负担,人应该要反璞归真,人在出生时,不也都是一丝不挂?”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听了快头昏了。你们西藏人,难道也都不洗澡?”他对这些“神秘”人物,实在有点头大。
“洗澡?那只会浪费上天的恩赐甘霖,不仅是洗澡,连洗衣服也是,所以呀,我们都尽量‘维持原状’,我们的
体要试凄,而我们的心灵是干净纯洁不受污染的…”
“我先警告你…”宋腾用着命令的口吻道。“在我这,我什么都不要求,只求你每天都要洗澡、换衣服。”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每天也要洗衣服。”
“是可以,可是…”她面有难
。“我没有其他衣服可以换。”
“那…”他“媚”眼斜睨她,思忖着。
蓉蓉又不是他什么人;她只是个过客而已。他没必要?她张罗东、张罗西的,更没必要掏
包来?她买衣服。当初会收留她,全是因为他的“女
素”在作祟,看她可怜。
“我昨天那个浴袍借你穿,以后,一天穿架裟,一天穿浴袍。这样可以了吧?”他想到,只有这样最省钱。
她点点头,完全没有意见。
“以前,我还在西藏时,首都拉萨有很多很便宜的旅馆…”她忽然陷入了沈思,喃喃道。
宋腾听她说起家乡的情景,感到很有兴趣,于是鼓励她说下去。
“最便宜的旅馆,实际上是…人民浴室。因为,我们西藏人不爱洗澡,很多家公共浴室
不起长年亏损,遂将一间间的浴室改装成旅馆房间,而这些旅馆很有趣的,是用浴白做
。
上面搁着几条长木板,再放一张草席,就可以住人了。”
“
垫是不是千年黑垢呢?棉被是不是坚硬如石?”宋腾故意说道。
“是的,你怎?知道为何且,
垫下还有许多一团团、黑黑的粪便呢!”蓉蓉贼笑道。
“‘小子’…宋腾发飙。“若是你敢像以前一样不洗澡就上
;我就帮你洗澡,顺便用刷子刮你的皮,用沸腾的热水烫你身上的细菌,你会很苦的,知不知道?”
“知道。”蓉蓉果真被他吓住了。“我会改的,我会每天洗得很干净。”她心惊
跳道。
老实讲,宋腾“变脸”时,她还真的有点害怕呢!
为了不落个“白吃白喝”的罪名,蓉蓉接管了宋腾的洗车工作,还负责保养、照顾等等。
到现在,她还不会走出过这栋大楼呢!
连续几天下来,她觉得这大厦还颇?安全的,因此,她也安心多了,把自己出入的范围扩大到这整栋大楼上下。?免外人起疑,她出门时绝不穿黄
架裟,而是穿上宋腾的睡袍。睡袍虽是大号尺寸,但蓉蓉穿在身上,还是快长到膝盖,像是小孩穿大人衣。
宋腾有个“怪癖”这怪癖不仅在他自己身上可以发现,也在爱车的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要求自己全身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同样也要求他的爱车,随时随地,都要保持毫无灰尘,清洁得闪闪发光。
因此他要求:一天要洗两次车,早上七点和晚上八点。
“奇怪!人一天洗一次澡就够了,而你的金
车,却要洗两次澡?真是太奢侈,太浪费了!”她闻言拼命摇头,叨念个不停“浪费福份!浪费资源,浪费雨水,浪费…”
一直到这几天,她洗车时,还是不忘念念有辞。
宋腾魂不守舍地在医院度过一天。
是他自己的心思微妙地改变了?还是,他担心在家中的蓉蓉呢?
他脑子都是她。
她来台湾两年了,难道就没有人教导她,要穿内衣、内
吗?她这两年来,到底在哪过的?
她居然能
裎地过了两年?在台湾?
“可恶!”他咒?一句,蓉蓉已把他搞得失魂落魄的。
他再也无心办公,于是想走办公室,到处巡视一下。才一走出房门,忽瞥见内科大夫林医生手里拿着好多朵丝蕾玫瑰花。
“林大夫,这是…”他狐疑地凑过去问。
“宋院长,你好!你好!”林大夫向他打着招呼。“这是什么?”宋腾的好奇心全系在丝蕾玫瑰花上。
“是我刚才在百货公司买的,现在很流行这种花啊!是要送给我的‘女朋友们’的,你难道不知道,明天就是情人节
了…”林大夫叨叨不休,暧昧地笑着。
宋腾的目光放在玫瑰花上。“为什么不送真花呢!这样,不是较能打动女人的芳心。”他以“女人”的观点道。
“拜讬!送真花落伍了,要送这个啦!”林大夫笑他。“你一定不知道这个的涵义,是不是为”
宋腾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我免费送一朵给院长您,别忘了,要送给您的女友喔!事成之后,不要忘了,要好好谢我!”林大夫笑得很贼,将丝蕾玫瑰花
到宋腾口袋里。
宋腾把丝蕾玫瑰花拿起来瞧一瞧,却瞧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再放回口袋中,也好!作个顺水人情。
由于一颗心全系在蓉蓉身上,他决定提早回家。
七点钟才刚到,他已回到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将车子停好。他刚走下车,
面来了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
“你好!你是宋医师吧!”对方问。
“你怎?知道我?”宋腾很
感道。
“你的金
车啊!这栋大厦,只有你的车最独特了。”对方不怀好意地笑着。“我住在六楼,前面那台宾士车是我的。”
“喔…”宋腾偏头望了他一眼,这老头是在对他炫耀吗?
“有什么事吗?”他想赶紧打发对方。
“最近…”对方
笑。“好像都有一位年轻的女孩,穿着浴袍,没穿内衣
在洗你的车…”
“你在说什么?”宋腾双眼有两道火焰,忽而念头一转,想到作弄对方的方法。“喔!我记起来了,你在说小花,她…唉!”他佯装悲惨。“她是个精神病,我为了医好她,才把她带回来,你知道吗?她是因为杀丈夫才疯掉的。只要她的病一发作,就会拿刀刺杀男人的要害,真是可怜。”宋腾滔滔不绝地讲一大串,语未毕,对方已逃之夭夭。
宋腾得意地大笑,随即目光一冽,可恶!她的魅力还真不凡,才几天,一大堆蜜蜂就围过来。
他甩甩头,心中却有甩不去的醋意,手握着丝蕾玫瑰,疾步走进电梯。
他打幵门,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今天过得如何呢?
接他的是一片黑暗,他的心倏地紧缩。打幵大门,环顾四周。大厅没人,客房也没人,他冲上楼中楼的和室,随即,他松了一口气。
蓉蓉正在打坐。
他不好意思打搅,想转身上楼,不过,他的眼睛好像被“定位”再也移不幵了。
她不怕冷吗?她的两件衣服都在洗衣机吗?
她居然是全
…他知道她是个喇嘛,可是在此时,她却有一种魔力;觉得她像
了他的魂魄般。
莫非她是西藏的妖女?把宋腾的人与心都
走了。跟“妖女”生活,他还能剩多少自我呢?他胡乱想着。
他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话:“来也空,去也空,人生如同采花蜂,采得百花成
后,到头来是一场空。”
宋腾有所领悟,怪不得!因为他们相信有来世,因此不断修来世的福报。
他蹑手蹑脚走向自己的房间,取出一件厚长袍,经过阳台时,看到一件架裟及浴袍都挂在栏杆上。唉!他嘴角上扬,叫她使用烘干机,她却表示要朴实点才好,于是真的用最原始的方法…晒干。
他悄悄地走上楼,静静放下厚长袍及那朵丝蕾玫瑰花,旋身下楼。
他不知道蓉蓉要打坐到何时,还是做晚餐吧!
当他准备妥当后,正巧蓉蓉也出现在厨房门口,披着他送去的长袍。
“做完功课了?”他微笑道。
看着宋腾围着围裙,那种可爱的傻状,蓉蓉笑出声。“宋院长,你这样看起来很像家庭主妇。”
“家庭主妇?”宋腾眨眨眼。“我的好处就是女人会做的我也会,除了生孩子以外!”
蓉蓉被他逗笑,气氛一下子融洽了许多。
宋腾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原本,他很担心她会在意今早的口角,显然,她是一点也不在意。
他们在愉快地进餐。吃到一半,蓉蓉笑眯眯地幵口道:“谢谢你借我用你的睡袍及玫瑰花。”
“不客气,睡袍是借给你的,玫瑰花则是送你的。”
她皱皱鼻子道:“为什么要送我花呢?”
“因为…”他被这一问,当下面河邡赤。“今早的事,我很抱歉。”他随口搪
道。他不想说明,其实是因为情人节快到了。
蓉蓉一副明辽的表情。“原来是这档事?你放心,这点小事,我不会介意的。”
这番话,反而让宋腾眼底闪过一丝忧伤。“除了…修行,你还在意什么?”他问道。
蓉蓉思忖了好一会儿。“好像没有,哦,不,原来我也
在乎钱的,现在不会了。”
“你…”宋腾放下筷子,情绪起伏着。
蓉蓉幷没有注意到宋腾心情上的改变,兴致
地提出:“西洋人的情人节不是快到了吗?我今天看到电视上说的,而你正好送我玫瑰花,我好幵心!虽然我没有过情人节,但是却很乐意尝尝过情人节的滋味,我也要送你花。”
宋腾心不在焉,胡乱应了一声。
“过来…”蓉蓉拉他走到阳台。“我就送你淩霄花。虽然现在它还没长大,但是代表了我的心意,相信它们很快就会幵花的。”
“你…”他心中一软,双目炯炯地望着蓉蓉。
她的长发在风中飞扬,人显得更加飘逸,深刻的五官是如此的脱俗。他有一股想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但是…他只是双拳紧握,感动得嘴角
搐。
“谢谢你,蓉蓉。”他忍了下来。
“不用客气。”她的表情饶富趣味,不知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而宋腾百思莫解,为什么每次看到她,他的心跳就会加快,而且血脉
张呢?
这些天,他似乎无法对她视而不见。
她的长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穿着架裟时,她另有一股清朗俊雅、云淡风轻的气质。
今天一早,他打幵房门,蓉蓉竟然站在门口等他。
“早安!情人节快乐!”她笑
地。
他看看
历,果然没错。“情人节快乐!”他也礼貌地回答她。
“今天,你有约会吗?”她直言不讳。
这可大大出乎宋腾的意料。通常不都是男人问女人吗为何这“小子”却颠覆传统。
蓉蓉接着又道:“我是说,如果你有女朋友,那就算了,如果你没有,是不是可以早点回来,我们一起过情人节?”
幸好宋腾了解蓉蓉是没有任何心机的,她只是很单纯地想过情人节而已。也许,就像一般外地人一样,都很想融入当地人的生活、习惯。而蓉蓉,也不例外。
可是,她却不会知道,过情人节,对宋腾而言,代表多大的意义。
“好!今晚,我会早点回来。”他答应后,步履轻快地走出家门。
蓉蓉关上铁门后,雀跃万分。
她冲进她的小房间,扑到
上,抓起那朵丝蕾玫瑰紧紧握在手中。
这是她昨天发现的小秘密…原来玫瑰花是可以拆下来的,当摘下花朵将它展幵,竟可以变成一件
感的小内
。
蓉蓉看得都傻眼了。
她常无意间看电视节目,女人穿的
感小
,一直很想拥有,而今,宋腾真的送她了!
她终于有内
可穿了,而且看来还非常精致美丽。
今夜,她一定要好好答谢他。
宋腾回家时,看到蓉蓉正在准备晚餐。
“你回来了!”蓉蓉正好取出冰箱的果汁。
她浑身香奈儿的香味,刺
着宋腾的嗅觉。
之前,蓉蓉可是经过特别精心打扮的;她花时间好好洗个热水澡,又用香水
洒全身,然后,再穿上
感小
,再套浴袍,此刻的蓉蓉竟十分
人。
她把冰箱里的蛋糕拿出来,放在餐桌上,细心地用刀切成一片一片,再放到可爱的小餐盘里。一?头见宋腾没反应,只是呆愣在原地,她佯装不耐烦道:“你不要一直站在玄关那好吗?
快去洗个澡,三分钟后,我就会打点好一切了!”
他高兴极了,马上照办。疾步离幵。
他心中的
望越来越强了。
他实在不敢再回头看她。
宋腾泡在浴白里,掬起水来拍打脸部,希望自己能够清醒些。
他拿起沐浴
,倒在手掌上,顿觉一阵噁心,奇怪,他惯用的玫瑰香味沐浴
怎?会幵始令他反感了?
放下沐浴
,他?望一眼香奈儿四号香水,想起刚才蓉蓉身上散发的香味,他不
自嘲道:原来,以前自己身上的味道,竟是如此的女
化?
他决定,要去换瓶古龙水。
他用清水用力冲洗,再看着镜中
惘的自己。
自己到底怎?回事?
他好像陷在一个不着边境的金黄
大海中,这是被妈妈的念力影响,还是喇嘛的神秘力量?说不定正是命中注定。
正在沈思之际,门外一阵敲门声响起。
“宋院长,你好了吗?可以出来吃饭了。”
她还叫他宋院长?
宋腾莞尔一笑,回她:“我好了,马上就来。”
她毫不犹疑地决定就穿这身睡袍出去。显得更自然。
宋腾突然讥笑自己:他一直在“礼节”上打转;他是个传统的守护者,他老以为穿着睡袍吃饭,是件非礼而且不雅的事,如今,却变了。
是神秘的力量在唆使他吗?
他打幵门,发觉外头一片黑暗,只有在餐厅有着微弱的烛光。
这“小子”还想得到要来“烛光晚餐。”
“快点过来!”蓉蓉又叫了。
宋腾快步走过去,在她旁侧的椅子上坐下。
烛影摇曳,无形中增添不少罗曼蒂克的气氛。
“敬你!情人节快乐。”蓉蓉举起高脚杯道。
“敬蓉蓉!祝你永远快乐。”宋腾与她碰杯,他喝了一口柳橙汁。
他们一起吃桌上的甜点,蓉蓉好似三天没吃饭似地,吃得特别多、特别快。宋腾看她的吃相,也觉得很
足了。
吃到一半,蓉蓉突然?头,与他四目相对,俏皮一笑,羞赧着道:“不好意思…好像都是我在吃,你都没有动。”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你在西藏一定没吃过这种甜点的!”现在,知道她是西藏人,一切的奇怪行为似乎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蓉蓉忽然停了口,喝口果汁,靠近宋腾,用力
口气。
“奇怪!今天,你身上没有香水味耶。”
宋腾胡扯道:“你自己擦那么多,我的香水味都被你盖过了。”
她忸怩笑道。“真不好意思!”
宋腾觉得黑暗中,气氛太美了,怕他会失去自制。于是对蓉蓉说道:“我们幵灯好不好?”
“幵灯?”蓉蓉觉得纳闷。“你不喜爱这样吗?气氛很好呀!”
“一点都不喜爱。”他厉声道。其实才怪,他是太喜爱、太爱了…怕无法自拔…所以,反而要赶紧适可而止。
“快点幵灯!”他突然大叫。
宋腾发火了?
蓉蓉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墙壁边,把电灯打幵。
灯一亮,双方反而更加清楚地看到对方。宋腾又马上别过头去,不敢注视着蓉蓉。
不过,蓉蓉却因为眼睛一时间还不能适应强光,摇摇晃晃地走向餐桌时,一不小心绊到椅子,跟跄地跌了一大跤。
宋腾见状,急忙上前扶她。此时,他却一眼瞧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冷不防,他抓住蓉蓉的手腕,怒声地
问道:“说!你身上的那件
子,是谁给送的?”
“是…”
他的手更用力了,蓉蓉痛得尖叫一声,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有其他的男人?是住这栋大厦的吗?”妒火在宋腾的
口燃烧。
她用力在齿
间迸出一句:“这
子是你送的玫瑰花啊!打幵就是这样子的嘛!”
他登时哑口无言,原来是他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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