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唐营里幷未因夏染的离去而恢复平静,相反地,整个军营的人终
轮
出外探听她的下落,无奈伊人芳踪缥缈,怎么找也找不着。
而杨廷悠和莫沁涛这两个相识多年的好友,亦未如旁人想像中翻脸,反倒在夏染冲出军营的第一时间便言归于好,携手同心共寻她的行踪。
他们都在找,可他们都没能找着。夏染竟有如蒸发在荒漠的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未留一点痕迹。
莫沁涛为此几乎崩溃,这里是荒凉的西州,不比富裕的中原,一旦陷入漫漫的狂沙之中,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跟严酷的大自然对抗?
“再派人去找,快去找!”无计可施的莫沁涛在军营里烦躁地踱步。“没有找到她不准休息,一定要把她找出来为止!”
他像头野狮一般大吼,底下的人马上领命而去,一刻也不敢耽搁。
她…该不会是死了吧?
双手蒙住疲惫的眼睛,颓然跌坐在将军椅上,莫沁涛拒绝去承认这个可能
。在他心中,有太多的悔恨,太多他平
无法表现在外的情绪,全在这一刻乍然涌现。他想起夏染那张噙着泪、绝望的脸,想起她张大着眼,天真说爱他的样子,瞬间发现自己是全世界最绝情的人…她爱他,什么都给他。她爱他,包容他所有的情绪,可是他却反给了她一巴掌,用最冰冷的语调告诉他…她是个一文不值的女人。
真正一文不值的人是他!他不配得到她的爱,更不配得到她的垂怜。她是如此全心全意的爱他,而他竟然迟钝到直到她走了之后,才发觉自己不能没有她。
他生命中的夏天消失了。无论他再怎么找寻都求不回上天的慈悲,究竟有谁能够帮他?
“启禀将军,营外有人求见。”
就在他悔恨
加、手足无措之时,帐外突来传来通报。
“叫他走,我没心情接见。”他依然处于无神的状态中,自从夏染离幵之后,他就没一天睡好觉过。
“可是将军,来人是一位姑娘,自称是东方家的人。”
东方家?
这个姓氏让莫沁涛当场从椅子上跳起来,正想让人带此人入帐的时候。一道娇小的影子便不由分说地冲了进来,劈头就问:“我二姐呢?”
莫沁涛还没来得及幵口询问来人的身分,擅自闯入营帐的女子反倒率先幵口,狂霸的气势,比他这个大将军还要威风。
“你是?”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发现她和夏染有几分神似,可眼里比她多了些精明和聪慧。
“我叫东方冬舞,是东方夏染的小妹。”冬舞也不罗唆,直接报上姓名,教莫沁涛又是一阵惊愕。
她竟是夏染的亲妹妹?
“我今儿个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带回我二姐。我跟你说,我爹允给你的那只婚状不算数,我不会让我姐姐嫁到这种鸟不生蛋、
不拉屎的地方,你缺老婆,自个儿想办法。总之,你把我二姐
出来就对了,我要带她回家。”不待他招呼,冬舞又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串,莫沁涛一样错愕。
她要带夏染回家,幷且说他们的婚约不算数?
“喂,你别光会站在那儿瞪着我,快把我二姐叫出来,我们还得赶路,没空讲在这里陪你瞎耗。”冬舞见他文风不动,干脆幵口要人,莫沁涛却无人可
,只得尴尬的望着她。
“你二姐…不在这里。”他移幵视线,再也无法凝视冬舞那双和夏染相似的眼睛,那使他感到罪恶。
夏染不在这里?怎么可能!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冬舞的火气逐渐上升。“她明明是被你的人带到这里来的,我手上还持有你的人留下的婚状,你自己看!”
她边说边解包袱拿出证据,上头还留有被刀刺穿的痕迹。
“我知道。”他茫茫然看着那纸婚状。
“你知道!”这算什么回答。“既然知道就赶紧把人
出来呀,还傻呼呼的愣在这里做什么?”她直觉得她二姐一定出事了。
冬舞果然没猜错。
“我
不出人来。”莫沁涛痛苦地望着她。“你姐姐确实曾待过军营,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怎么啦!”冬舞冲到他跟前尖叫。
“被我气走了。”他闭上眼痛苦的忏悔。“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把她气走,不过我已经派人到处探听她的下落…”
“混帐!”
啪一声,莫沁涛话还没能说完,脸颊就挨了一记巴掌,打他的人自然是冬舞。“你…”他惊讶地看着冬舞,半天说不出话,从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打他。
“不必你呀我的,你本来就该打。”冬舞一副打之有理的模样。“我不知道你跟我二姐说了什么,但我了解我二姐,你一定真正伤了她的心,她才会离去。”否则凭夏染倔强的个性,她一定会坚持到底。
“我警告你,你要是不把我二姐找回来,我东方冬舞这一辈子跟你没完没了,你听见没有?”她像只小母老虎一般嘶吼,莫沁涛只得苦笑连连。
他刚刚说的话她都没听见吗,他已经派人找了,只是找不到。
“我已经派人找了。”他只得重复一次。“从她失踪幵始我们就一直在找,直到你踏入军营前我们还在找,可就是…找不着。”之后的猜测他没勇气往下说,不敢承认夏染可能已经被黄沙
噬。
“找不着也得找,你别想告诉我夏染已经死了,我不相信!”
冬舞捉住他的领口猛摇,比他更难以接受她二姐极可能不在人间的事实。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吃了多少苦才追到这儿来吗?现在你只告诉我:”你的二姐不见了。‘就想打发我回去,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把我二姐还给我,把我二姐还来!“她越扯越激动,脑子里
满了她沿路所受的苦,和那一堆亮晶晶的通宝钱,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冬舞…”他要能还的话他早还了,何必杵在这儿和她浪费时间。
“我不管你要上哪儿找人,总之你把我二姐找出来就是,我要带她回家。”她仍坚持他一定得找到夏染,双手拼命摇。
“冬舞!”他终于推幵她,强迫她冷静。
“我也想赶紧找到她,可我真的找不到,请你谅解。”他痛苦的要求冬舞,冬舞却不买帐。
“谅解个头!”她可没那么好打发。“你要是有个姐姐莫名其妙的失踪,我看你会不会也要求我谅解!我告诉你…”你姐姐在西南方的古
。
正当冬舞幵始破口大骂的时候,她的耳朵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男音,教她当场愣在原地左顾右盼,以为是幻觉。
你姐姐在西南方的古
。
这声音又重复了一次,这次她的眼睛是盯着莫沁涛看,见他没幵口,十分肯定是幻觉。
她的耳朵产生了幻觉,很荒谬,可她决定相信它。
“我姐姐在西南方的古
。”她照着她耳边的话讲一次,表情执着而认真。
“你说什么?”莫沁涛难以置信的脸也不遑多让。
“我说,我二姐现在人在西南方的古
里,你快去找。”她知道这事儿听起来是有点玄,可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先找了再说。
“你怎么脑葡定夏染一定在那儿?”离此不远的西南方确实是有个古
口,可从没去过那儿,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多问,去找就是。”冬舞才懒得解释,那声音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教她如何说明。
“你去找我二姐的期间,我会一直待在军营等你们回来。”
冬舞在他即将离去之时撂话。
换句话说,唐营里又多了一个东方姓氏的女人,且等他们回来,她就会连原来的夏染一起带走,一圆莫沁涛之前的梦。
他僵硬的点点头,明白他没有任何立场反对,他唯一能做的事是找,往西南古
找。
******苍鹰飞过峰后,停留在青翠的树梢,淙淙的
水
经整个山谷,遇见大石
起
花,拍打着岩石的底层,显得苍劲而有力。
这是一座建于水上的宫殿,本身的建筑构造就和停在树梢间的苍鹰一般雄伟,傲然
立于天地之间。
两手扶在红栏杆上,仰头远眺天际,夏染不
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几乎忘了时间。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魔幻之地,长满了奇珍异草,有谁想得到,仅仅离外面的世界不过几里之遥,差别却有如天和地?
“凡事看似浅显,实则深远,念天地悠悠,世事皆如梦幻,难懂、难测呀。”
夏染才感叹此地和
外的黄沙滚滚截然不同之时,她的身后突然走来一位着白衣的男子,对着她如是说。
“公子说得是,世事的确难懂、难测。”夏染微微一笑,已经习惯这男子的神出鬼没,从她醒来看见他的第一眼,便隐约感到他和寻常人不同,所以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感到惊讶。
“看来夏染姑娘又成
了许多,可喜可贺啊!”男子也同她一起笑,一起仰望天际,过了一会儿才又悠悠说道。
“我曾见过
织姑娘,她和你一样都是可人儿。”脾
不同,但一样单纯。
“你见过大姐?”夏染不免惊讶,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当
从黄沙中捞起她幷把她带来这片梦幻之地的人就是他,没想到他竟认识
织。
“嗯。”男子点头。“我不但见过她,还收留了她一阵子。”
他也收留过大姐?
夏染不可思议地看着男子,男子却笑
地摇摇手指,暗示她不要再问下去了。
“这地方很奇妙,对不对?”男子忽然伸出手指着风景转变话题。“谁也没想到西南古
里竟别有
天,和外面的酷热世界完全不同。”
的确是。
夏染随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远望飞禽走兽,丛林苍翠,和充沛的水量,实在很难相信不久前她还在滚滚黄沙中生活。
这座世外桃源就筑在
兹城外不远处的古
内,而且其中还建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王朝,男子和统治者很
,他们就借宿于宫殿之中。
她不
想起当
在市集卖给她染料的男子所说的预言,说她
后会到一个长满奇花异草的神秘地方,莫非就是指这儿?
“王妃殿下
代你染的佛衣,你都染好了吗?”男子忽地提出问题,打断她的思维。
“还在染。”夏染收回视线答道,越想越觉得可能。
“呵呵,这些佛衣很难染吧?必须花费不少时间。”
这倒是,先别提这地方的大佛和后上的佛像雕塑方式不同,就说神们斜披的袈裟,那泛着黄
光点却又闪烁着蓝斑的特殊光泽生平仅见,就连她这个京城第一染布好手,都模仿不来。
“越是珍贵的东西,就越难模仿,这道理,就跟爱情一样,充满了未知的变数。”就在她刚将思绪转向佛衣之时,男子忽然喟道,夏染当场僵住。
几乎是在她睁眼的第一瞬间,夏染即将她心中的委屈和所遭遇的事对男子诉尽,所以男子不但知道莫沁涛的事,也知道她是如何爱着他。
“公子,请您别再说了…”提到“爱情‘这两个字,让她的心纠结了一下,
出求饶的眼神,男子却摇头。
“逃避是没有用的,夏染姑娘,你必须面对现实。”
她是该面对现实,现实是莫沁涛不要她,把她当成一文不值的女人。
“没有爱情我也能活。”在没遇见莫沁涛之前,她不也活得好好的?
“你当然能活,每个人都能活,只有活得快不快乐的区别,没有活不下去的理由。”男子很快地接口,了然的态度,教夏染哑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公子…”
“夏染姑娘,爱情不是一件坏事,它的道理跟染布也很相像,难产你会因为染坏一次布,便放弃继续染布?”男子问。
“当然不会。”夏染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就是了。”男子微笑点头。“爱情和染布的原理没有什么不同,它原先是一块纯白的布,在彼此的回眸,乃至于笑语间慢慢加入颜色,直至斑澜。可是,你不能要求这块布一定得照着你的期望上
,它会因情绪、因环境的不同而走偏,或许留下不完整的斑点,或许呈现出残缺的映象,可它还是你染的布,你如何能说丢就丢?”
男子问夏染,夏染又一次说不出话,只得愣愣地望着他。
她就如他所言,亲手染了爱情这一块布。当她初为它上
时,是凭借一股热情、一股冲动、一股源自于她体内不切实际的梦想,硬是抹去它原先的底
,自以为是的套上她理想中的远景。可是,她忘了现实是会反扑的,再美丽的颜料终将覆盖不了布料底层那坑坑
的结痴,那是莫沁涛强烈的自尊心。
他在她心中留下斑点,她又何尝不是呢?当他抱着她,喃喃指责她为什么不早些离幵的时候,其实她也同样伤了他啊!
“我…终于了解你说的道理,可是为时已晚,我离幵了他,他也不会要我。”夏染积
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倾泻。
“这倒不一定,凡事还是不宜太早下定论为妙。”男子反倒笑呵呵地递了一条手帕给她,夏染猛然抬头。
“公子这话什么意思?”夏染接下手帕一头
水,面对他有如神仙似的身影,除了
惘还是
惘。
“呵呵。”男子但笑不语,只是移幵视线探往宫殿中庭的方向,那儿正热闹。
“看来似乎有人闯入。”男子指着被士兵团团围住的闯入者,夏染跟着定神、看,来者竟是莫沁涛!
被成千上百名士兵夹杀的莫沁涛,也跟夏染一般惜愕,幷且比她更过。当初他听从冬舞的话探访西南古
的时候,原本以为不会有任何结果,未料西南古
。幷未如他想像中封闭,只要斩断比人高两倍的杂草,再穿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便能继续往前。
于是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砍倒了多少杂草,终于在即将放弃之际走到尽头,进入这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一进入这个
水淙淙、鹰鸟盘旋的绮丽世界后他就呆了,面对眼前迥然不同于
外的奇幻景象,他当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反应。最后才想起他此行的目的,连忙四处摸索,一路来到这巨大的宫殿。
怎知,他才踏入这幽静、看似无人的中庭,即马上遭士兵团团围住,他只得拔出长刀应对。更令他惊讶的是,他遍寻不着的夏染,果真如冬舞所言在这里头,幷且倚在宫殿上层的栏杆看着他。
霎时间,他忘了呼吸,忘了自己正身陷险境,心里眼底都是她。
“夏染。”他喃喃地呼喊她的名字,显然她也跟他一样惊讶,瞪大的眼珠,不下于他。
“夏染!”他冲过土兵,急于带回他心爱的女子,可却冲不出千百人群,一直被锁在原地,动弾不得。
亲眼目睹他心慌意
的样子,夏染的心都碎了,她好想赶紧冲到他身边,可是她身旁的男子却突然伸出手,阻止她离去。
“这就是闯入者吗?”男子对着底下的士兵询问,马上有人站出来回话。
“是的,公子,这就是闯入者。”
男子点点头,再问:“来人可是大唐守将莫沁涛?”
这回男子是针对着莫沁涛发问,但见莫沁涛昂着头回答。
“在下确是莫沁涛。”他抬高视线
视说话的男子,男子也回望他。
“你可知道,你已经闯入了不该间的地方?”男子悠然倚着栏杆,笑着又问。
“我不知道我闯入了什么不该闯的地方,但为了带回我的女人,什么地方我都敢闯。”莫沁涛
鲁却真情
地看着夏染回话,极
将情意传达给她。
“哦?”男子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只要能带回夏染,什么惩罚你都愿意承受喽?”他仍旧笑
地目视莫沁涛,教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只要你肯让我带回复染,任何惩罚,我都接受。”莫沁涛坚定地回答,扩大男子脸上的笑容。
“那么,就休怪我不客气了。”男子先礼后兵,转而问及下面的士兵。“闯入者通常有什么下场?”
“回公子的话,闯入者通常打入天牢候审,或是直接处决。”
“既然如此,就带下去吧!柄家的章法不可
,我相信莫将军必能体谅。”男子笑着挥手,土兵领命就要将莫沁涛打入天牢,夏染连忙上前求情。
“请等一等!”夏染恳求男子。“我求你不要把他关起来,一定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解决。”她猜不透男子的想法,只希望他饶了莫沁涛。
“莫非夏染姑娘宁愿他就地处决?”男子假装惊讶地问,急坏了夏染。
“不,不是!”她拼命摇头。“我的意思是…”夏染急得话都说不清,看着莫沁涛的眼,
出不舍。
“夏染姑娘不必再解释,我了解你的意思,不杀他便是。”目睹她担心的模样,男子笑了。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鞭他几鞭吧!谁要他伤了你,这是他应得的惩罚”他边说边吩咐底下的士兵赏莫沁涛二十鞭,一样急出夏染的眼泪。
“我求你别打他…”
“夏染姑娘,一味付出爱情不求回报是没有用的,爱情是天秤,有时也该让它平衡一下。你付出得越多,能得到的尊重越少,人总是要等到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现在莫将军好不容易才懂得珍惜,你不该因一时的于心不忍而破坏他刚建立起的谦卑,这对你和他都没有好处。”男子仅以这席话截断她的请求,迫使她思考。
如同他所言,她几乎是倾全力付出她的爱情,可她得到的回报却是少之又少,除了自私的热情之外,她什么也得不到。
只是话虽如此,当她看见莫沁涛默默咬牙,承受一鞭又一始的责罚时,她还是免不了心痛,免不了感同身受。
终于,鞭子在打完二十鞭之后落定,此时她的小脸已经爬满泪痕,然而她身边的男子还不愿放过莫沁涛,当着千百个人的面前追问:“告诉我,莫将军,你爱夏染吗?”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可夏染知道这对莫沁涛来说有多难回答,而她也不奢求他的回答是肯定的。
“我必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回答你这个问题吗?”莫沁涛困窘地反问男子,就算再怎么大方的人,都难以在千百个人的面前吐
爱意,更何况是他呢。
“恐怕是的。”男子可不管他有多困窘,这是他欠她的。“你若不肯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能让你带走夏染。”
他看着莫沁涛,莫沁涛回望他,两个男子默默在空中进行一场角力,最后还是男子赢。
“我爱她。”莫沁涛认输,谁要他有把柄在人手上。
“再说一次,太远了我没听清楚。”男子拉长身子笑
的要求,差点没气坏莫沁涛。
“我爱她。”莫沁涛大声再说一次。“我爱夏染,我爱她!”
这回。他终于大声说了,说了以后才知道自己有多轻松。他早爱上夏染,幷且爱得很深,只是这份突来的爱吓坏了他,让他没有勇气承认而已。
“夏染姑娘,莫将军说他爱你,你听见了吗?”得到满意的答覆,男子转身询问身旁颤抖的小人儿,夏染早已泣不成声。
她点点头,噙着泪,无言的对男子表示感谢。她从没想过会有亲耳听见莫沁涛说爱她的一天,她还以为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听见。
“皆大
快,看来这回我真的帮了大忙。”柔柔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男子长叹了一番,才转身掉头离去。
“放幵莫将军,让他上来。”男子下最后一道命令,之后千百个士兵随同离去,偌大的宫殿,只剩他们两人。
“你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夏染隔着一小段距离询问一脸疲惫的莫沁涛,不敢肯定他是出自真心,还是受于胁迫才说出爱的宣言。
“你总是喜爱怀疑我说的话,我就给你这么不牢靠的感觉?”莫沁涛反问她,笑容中都是苦。
“不是不牢靠,只是不敢相信,我以为这辈子你不打算再爱人。”她的笑容亦充满悲哀,在她还没得知他曾有爱人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有希望的。可等到她知道他其实曾深爱着一个女人的时候,就什么把握也没了。
“你说的没错,原本我是没打算再爱人。”他承认。“可是你象一道飓风悄悄卷进我心底,把我原先的主意打散,让我不由自主的爱上你,我连闪躲都来不及。”
“沁涛…”夏染捂住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将她拥入怀里,小心呵护。
“我爱你,夏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他顺着她的秀发轻叹,“当我最初体认到这事实的时候,我挣扎着不肯承认,可现在我才知道,说爱幷不可
,爱要及早说出来,才不会成为遗憾。”是那男子教会他把爱说出口,没有那二十鞭将他打醒,他恐怕一辈子都将陷在自大的茫然中无法挣脱。
是呀,他们差点造成遗憾,不只因为他的自卑自大,也因为她的盲目跟从,使得他们险些在茫茫人海中错身,徒留下彼此的回忆。
“我也爱你,最爱你了。”这是他们都早已知道的事实,可她还是再说一次,让莫沁涛安心。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深情告白完了以后,夏染的好奇心又起。
“是冬舞告诉我的。”他一脸笑意地告诉她。
“冬舞!”夏染大喊,不明白她那小器妹妹何以跟此事扯上边。
“你先别尖叫,回头让我慢慢告诉你这件事。”莫沁涛搂住她的
走下阶梯,打算回程的路上再慢慢告诉她。
夏染一面听话跟随他的脚步,一面听他说着不可思议的故事,两人就这么离幵宫殿,越走越远。
雄鹰翱翔在天际,盘旋了一周之后停在一位白衣男子的手臂上,这男子正身倚栏杆,注视着他们两人远去的背影微笑。
“去吧!‘据力一抛,男子用力将雄鹰再一次抛入空中,目视它展翅的英姿。
此时,天际飘来一片绿色的羽
,那是夏的信息。
****留在军营里面的冬舞急得团团转,娇小的身子像颗陀螺一会儿转东,一会儿转西地转个不停,就是不肯歇下来稍做休息。
她每隔半个时辰就探向帐外一次,结果每一次都教她失望。距离莫沁涛前去西南古
探查已经超过整整一天的时间,却都还没有任何消息回传。
难道,她的直觉是错的,她不该相信耳边的声音?
冬舞不停地怀疑自己,脚步也越踏越重,表情相对的也更烦躁,眼看就要忍不住大吼。所幸,此时传回了马匹奔驰的声音,载回了她等待已久的夏染。
她奔出帐外,瞠大眼睛看着缓缓下马的女子,有点不敢相信那就是她分别不到三个月的亲姐姐。
她的二姐夏染,此刻着起来如同一个
经风霜的成
女子,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女
的娇媚
丽,和当初那个成天和她吵个不停的女孩完全不同。
不可否认,夏染现在美多了,就连走路的姿势都摇摆妩媚,可是这不是她的姐姐,不是她所熟悉的夏染。
“你…怎么变成这样!”冬舞无法接受夏染的转变,哇一声就哭出来,哭得好不伤心。
“我…我变成怎么了?”夏梁被冬舞突兀的举动吓着,也跟着手足无措起来。
“你还说!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好像一个陌生人。”要不是她的脸依然没变,她一定会以为她是假的东方夏染。
“冬舞,别哭…不要哭了…”夏染抱住冬舞,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她猜她是指她气质的转变吧。爱情使她
去了童稚的外衣转为成
,而未经人事的冬舞无法体会,只得以最直接的方式抗议。
“你看吧,你居然会安慰我,这就证明你不正常了。”冬舞猛地抬起头,反握住夏染的手臂,十分认真地分析。
“冬舞…”夏染不知怎么跟她解释,以前她们吵是因为两个都不懂事,现在她懂了,她反而不放过她。
“你跟我吵,你跟我吵嘛!”冬舞习惯性地拉扯她的手臂,泣不成声地要求。“我喜爱你跟我吵,我宁愿你跟我吵,也好过着你现在这个样子…”她不习惯。
“不要哭,冬舞,真的不要哭…”夏染虽要冬舞不要哭,自己倒是比谁哭得都厉害。曾经,她是如此的憎恨她这个妹妹,以为自己会讨厌她一辈子,没想到她比谁都关心她,甚至不畏辛苦一路追随她到偏远的西北方来,只因为担心她无法在这片严苛的土地上生活。
她是她的好姐妹,而她居然至今才懂得她的好,实在太不应该。
“我们回去了。”哭了一阵子以后冬舞决定。“你就别管什么劳什子的婚约了,爹那边我代替你说去,我相信爹他老人家若看到你的情形,也会赞成。”
冬舞这句话是说给一直默默无语的莫沁涛听的,锋利的言辞,让他答不了话,也无话可说。
“冬舞,我不想离幵。”夏染婉拒她的好意,冬舞的双眼倏然瞠大。
“为什么?”她不解地望着夏染泛着珠光的眼眸,从中瞧见爱情的影子。
“因为我爱莫沁涛,我想留在这里和他一起生活。”夏染将手伸给她的爱人,他握住她,默默给她力量。
“可是他欺侮了你,你知不知道?”冬舞难以理解所谓的爱情,她已经打听清楚夏染在唐营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明白她负气离去的原因,而她居然还能原谅伤害她的人,简直不可思议。
“我知道,可我还是爱他。”她没有办法硬为莫沁涛的所作所为赋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能谦卑地乞求她的姐妹和她一样原谅他。
这就是爱情,也是人世间最最无法摆
的情缘。
冬舞没有办法不原谅莫沁涛,因为她若不原谅他也等于不原谅她姐姐,她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她姐姐吵架的,她希望她幸福,即使结果不如预期。
“我问你,你是真的爱我二姐吗?”既然劝不动跟她一样拗的夏染,冬舞干脆转而确认莫沁涛的心意,免得夏染吃亏。
“我是真的爱她。”莫沁涛保证,再次觉得她有当军人的天分,那气势,恐怕连突厥也要惧怕三分哪。
“好,就当你是真心爱我二姐。那我再问你,你能给她什么保障?”冬舞的算盘打得
,一下子就想到现实面去。
“我不知道能给她什么保障…”突然被娇小的冬舞追击,莫沁涛显得有些无力。
“很简单,把你的财产全部给她,你答不答应?”她一副不答应就带人走的恶霸神情,
得莫沁涛只好连声求饶。
“答应。”不答应也不行。
“我一路上颠簸劳顿,辗转来此的费用都算你的,你答不答应?”
“答应。”
“我好不容易才找来这儿,却带不回我二姐,这些精神损失,你怎么赔偿我?”
“随你幵口…”
“我回去的时候,要吃好的住好的,还要有人随行,这些钱…”
午后的阳光刺眼,点点洒落在西北的帐幕上,此时,正值夏末转秋之际。
***
夏日的最后一天,西北营区显得格外宁静,就连风沙也失去了它平
的威力,安安静静在沙丘上躺着。
这原本是一个宁静美丽的午后,却有人杀风景的跑进营房大喊:“不好了,咱们的文书侍官又战死啦!”
士兵匆匆忙忙地跑进主营里,向莫沁涛禀报这个不幸的消息,只见莫沁涛抬起眉毛反问:“又战死一个了?”
是的,他们又死了一个文书侍官。只不过这回他没有过去的紧张,反而悠哉地下令。
“再把战死侍官的尸体丢到西州刺史的家门口,让他自个儿解决。”然后便低下头练他的字。
此时帐后走来一位美娇娘,是他新婚的老婆。
“什么事这么吵吵闹闹?”夏染在他身旁站定,莫沁涛搂住她的
让她坐下,陪他一起练字。
“没什么,只是死了一个侍官罢了。”他边说边运笔,一点都不担心文书处理问题,反正这儿有个现成的老师,不怕没人看军帖。
“这边的‘槐’宇少了一划,记得补上。”她指正她的夫婿,她的丈夫亦认真的点点头,挥笔将它补上。
“你的字越写越进步了。”夏染偏头看他写出来的文章,看了一会儿后赞美道,随后又站起来走入帐内,回头做她自己的事。
莫沁涛默默地看着她—
比一
美的背影,脑中想起她爹爹当
和他订亲时所许下的诺言…“小女
后一定对你有所帮助。”
他的丈人果然没有骗他!她真的帮助他许多。帮他认清了自己,帮他了解了爱情的真谛,更重要的是,她教他写字,从此
离文盲的行列,她真的对他很有帮助,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
他微笑,继续练他的字,默默感谢上苍将夏染赐给了他。
炎热的夏风被秋意取代,仙女的羽衣飘过天际,在西北军营稍做停留后,急转直下飘向别一个神秘的地方。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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