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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难道不怕被满门抄斩?
 若是换了个别的什么人跟杜风这样做愤愤之状,大概杜风真的要觉得有些害怕了。可是这是白居易,杜风对于白居易此人一生相当的了解,他的观点根本是跟自己几乎相同的,此刻做这样的形状,不过是伪装罢了。

 不过,要是真换了个人,杜风也不可能这么大胆的说出这样的话。特别是评价先帝宪宗的那番话语,要是给敌对的人听了,弄得不好就是要杀头的。

 “有何不敢?大丈夫生逢小人当道之世,若是连直谏之语都不敢为之,枉为人臣。”杜风故意显得自己的情绪很激动,同时暗暗观察着白居易的反应。

 白居易顿了一顿,大概也在心里衡量着。可是,杜风的一番话倒是很打动他,他在这方面跟杜风几乎是不谋而合。但是,深想下来又觉得有点儿不对,杜风一方面在说着什么若是连直谏之言都不敢为,似乎对宦所为深恶痛绝的样子,可是另一方面又对刘克明这样的宦官百般讨好,似乎有点儿两面三刀了。

 因此,白居易也平静了一些,连连摆手说道:“子游倒似有心成为吾皇之镜的样子?”这是说的一段典故,魏征一生直谏,死后李世民哭着说用铜镜可以正衣冠,用历史为镜可以知道兴衰,用魏征为镜可以知道得失。所以白居易才有这样一说。

 杜风略一分辨就知道白居易心里想的是什么了,不以为然的说道:“效仿魏征先生晚生倒是不敢言,不过立志于此,倒不为过。先生可是觉得晚生言不由衷?”

 白居易默然,不说话,但是无形中等于承认了。

 杜风又笑了笑说道:“明知道前方有虎且不可力敌,还要硬着头皮冲上去送死,那是莽夫所为。遇虎拦路,则惶惶不已躲在家中不敢出门,是懦夫之举…”这话就是讽刺白居易了,说的就是白居易年轻的时候是莽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被贬江州司马之后,意兴阑珊,从此畏首畏尾,则是个懦夫。这话说的白居易不也是老脸一红。杜风看在眼里,又正说道:“避其锋锐,权且从之,蛰伏之举正是为了他的振翅高飞,这才是智者所为…”

 这话说的慷慨昂且言之凿凿,就连白居易听了不也为之一振…

 白居易突地就坐直了起来,抚掌说道:“子游所言极是,乐天惭愧…”

 杜风还是淡淡的笑着:“先生请用茶…”

 白居易端起茶盏,放到边,又放了回去,很是严肃的问到:“子游有何想法,可否跟白某直言?”

 杜风摇摇头:“事不可为,至少是目前不可为。”

 白居易呆呆的愣住了,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不可为…哈哈,不可为…”声音里,多了些落寞之意…

 杜风看到白居易有点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又说了一句:“皇上如今病体哀哀,晚生说句不吉利的话,怕是时无多了。只盼新君破废而立,以强策治国,说不得还有重振我大唐声威之时…”

 白居易惨笑了两声:“就凭当今太子?”

 杜风古怪的笑了两声:“嘿嘿,谁说现在的太子就一定能当上皇帝?”

 白居易又是一惊,攸得转头看向杜风:“子游是说…?”

 杜风轻笑摆手:“晚生可什么都没说,也不敢说。只是,既有前朝的第三天子,呵呵…”话没说透,但是言下之意白居易已经很清楚了。

 所谓第三天子,指的就是宪宗李纯。当年宪宗五岁的时候,正是他的祖父德宗在位之时,长安城正好是经历“泾师之变”的时候,德宗逃出长安。随后等到一年多后德宗回到了长安,有一天,德宗将宪宗抱在怀里,逗他说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坐在我的怀里?”让人没想到的是,宪宗居然昂起小脑袋,说了一句:“我乃第三天子…”这话说的是德宗是天子,宪宗的父亲顺宗当时是太子,而宪宗自己是皇长孙,所以说是第三天子。这就让德宗对于宪宗尤其的喜爱了…后来德宗死了之后,其父顺宗继位,可是不到四个月,宪宗就以太子的身份“权勾当军事国政,代理监国之任”而顺宗等于也就成为了个太上皇。随后不到半年,顺宗就也被宣布了死讯。这里头有多少的隐情,直到现在在历史上还尚未有定案。

 杜风这个时候提起第三天子的说法,无非是暗示白居易既然宪宗可以连老子都不放过,那么为何不可拥立一个新皇?至于李湛那个废柴太子,让他登基也无所谓,大不了学习宪宗采取太上皇的方法,只不过李湛年纪尚幼,让他儿子坐定天下是没可能的,不过其兄弟之中呢?这就可以让白居易有足够的遐想空间了。

 而且,杜风说出这样的话,白居易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杜风的意思无非是让江王李涵取太子而代之。李涵在穆宗的五个皇子之中,年龄和李湛几乎一样,只不过小了几个月而已,而其抱负才学等等,不知道比李湛强了多少倍了。并且杜风此时在李涵手下为宾客,白居易要是想不明白这点,他就是个白痴了!

 可是,白居易当然不是白痴,所以听完了杜风的话之后,白居易虽然觉得这种话很是大逆不道,甚至是逆天的话,这本不是个做臣子的该说的话啊!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杜风说的的确有道理。不过,细想之下,他也有些怀疑,杜风凭什么敢跟他这样从前素未谋面今天不过是第一次接触的人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难道他不怕满门抄斩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白居易将放下的茶盏又端了起来,放在边,却良久都没有喝下去一口。

 好半天之后,白居易终于没能按捺住心里的古怪,还是开了口:“子游看上去并不像是个冲动热血之人,盖不会因为一时激动而昏了头脑,可是…?”他言又止,似乎还在斟酌应该如何说更恰当。

 杜风早就预料到白居易终究会有此一问,因而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答案,听到白居易问出口了,便说道:“白先生这是不相信晚生啊…不过也对,第一次见面,彼此都不清楚底细,不敢妄言也是对的。就凭先生这份谨慎,晚生今大胆的赌的这把,看来是赌中了!”

 白居易很有点儿兴趣:“子游是缘何敢赌呢?这赌的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啊?”

 “呵呵,如果先生是个人品如此低劣之人,晚生也只能说是瞎了眼睛。但是,万物皆有法,晚生之所以敢赌,总也是觉得先生品高洁,是个可以信赖之人。旁的不说,先生早年为了裴度裴大人和武元衡武大人被刺之事,上疏力主严缉凶手,明知道掌权者会以僭越之名而排挤先生,却依旧一力为之…晚生若是连这样的先生都信之不过,也恐显得太没眼光了。”

 白居易微微一笑:“可是自白某调任江州司马之后,朝中皆有传言,说某心灰意冷沉溺消极,子游就不担心?”

 “要说不担心都是假话,但是从去年先生见皇上不听劝谏,便又极力请求外放之举,也略可见到先生高节一二。想必先生是对朝廷略有失望,也知在朝中断难有所作为,晚生猜测先生请求外放的原因是自认既无法兼济天下,便不如造福一隅…所以,晚生才敢一赌!况且,既然是赌,就不可能有十成把握,有个五六成,便也敢于一试了!”杜风侃侃而言,听得白居易不断颔首。

 白居易哪儿知道啊,杜风这番看似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之语,全是因为知道在历史上白居易再次外放之后,到七十岁又回朝致仕,担任太子宾客,虽然是在东都洛,可是却依旧热心政事,做了不少好事。包括外放的时候在杭州担任刺史之时,都曾在西湖筑了一道长堤,引水灌溉农田,且还写了一篇通俗易懂的《钱塘湖石记》告诉人们如何蓄水水…是以杜风很清楚,白居易并不是彻底的意志消沉,只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不得不选择妥协而已。

 不过现在,在白居易的眼中,杜风就的确如其所言,是有赌的成分了。不过,他倒是欣赏杜风的魄力,毕竟,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就没有不冒险的。指望什么都算的清清楚楚,就未免畏首畏尾缩手缩脚放不开了,即便是诸葛亮当年所作的《隆中对》,也不过是分析大局罢了,小处的打细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后生可畏啊!我大唐恢复中兴有望矣!”白居易捻须感慨,杜风喜从心中来,知道这白居易是已经拉拢过来了。

 虽然白居易不过是个没什么权力的中书舍人,但是其身后,却有一帮的南衙实权派,委实不可小觑啊!杜风因为今天此举,后来得到了不少大臣们的奉和,说起来白居易是功不可没的!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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