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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师徒相会
 楚暮给维泱当场撞见,自己被漻清抱在怀中,不由大惊失。他受伤颇重,本已丧失行动能力,此时惊恐之下,竟不知从何处得来一股大力,挣扎着成功滑漻清双臂,掉在地上。维泱的威压,竟似比他之前遭追杀时,所受死亡威胁的震慑力还大。

 漻清方从鬼门关中兜转回来,惊魂未定。乍一见到亲人,登时什么都忘了,再顾不得楚暮,大叫一声,纵身一跃,向维泱扑去,就在半空中将他一把抱住,拖着他缓缓落下地来。

 漻清擅自下山,又将己身置于战场险地,维泱后怕之余,本已怒不可遏。但此时却见漻清小脸苍白,泫然泣地抬头望着他。维泱纵有冲天怒火,见到他这副楚楚可怜样子,亦要立时化为满腔心痛。叹了口气,反手将他搂在怀中。

 直至此刻,两军将士才从急转直下的战况中回过神来。蜀军方面自是响起震天欢呼。而郕军主帅授首,余人大,本是蜀军乘胜追杀的绝佳时机。但楚暮此刻只求维泱切莫注意到自己,因此一言不发,眼观鼻,鼻观心,跌坐地上作调息疗伤状。诸蜀将不得号令,只好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对方了一阵,陆续撤走。

 身周虽嘈杂纷,维泱却似恍若未闻。怜惜地轻抚漻清背脊,柔声道:“这便随为师回去罢。”说着捏诀化出天青。

 漻清怔了怔,抬头道:“小楚受伤了呢!请师父先救他么!”转身伸手指向楚暮。

 维泱给他提醒,心中升起怒意,目光如刀,冷冷望着楚暮。后者原听维泱言及归,本自松了口气。此时给漻清一指,立时惊出一身冷汗。虽心知他乃出于一片好意,却仍忍不住心中苦笑。你…这不是害我么…

 漻清已受惊吓,维泱再不舍得罚他。但却不表示他亦不舍得拿楚暮出气。

 你竟敢置清儿于险地!

 你竟敢让清儿以命相护!

 你竟敢与清儿搂搂抱抱!

 楚暮百口莫辩,更被他看得浑身僵硬,发倒竖,一颗心登时凉了半截。他自知修为与维泱天壤之别,抵抗无用,逃无门。暗叹一声,闭目等死。心中一阵悲戚。

 漻清却似对这紧张气氛毫无察觉。他在维泱怀中待得片刻,已缓过神,重新兴奋起来。身子左摆右晃,在维泱身上擦擦擦,一面笑道:“师父真厉害!那恶人如此强悍,师父竟只一招,便取了他小命!”双目闪亮,崇慕无比地仰望维泱,道“师父是天下间最强的了!清儿好喜爱你喔!”

 维泱给他一蹭一望,同时听他以这般语气夸赞自己,不住心花怒放。只觉全身上下无不舒坦,脸上出笑意,心道,经此一事,清儿能作如是想,这小老鼠也算有些微功。

 顿时心情大好,挥手施个“普渡众生”落下漫天甘,将方圆百丈之内伤者,无论蜀将郕兵,尽皆治愈了。

 众人见此神力,无不心生敬畏,齐齐拜伏地下,不住磕头,口呼“上仙保佑!”

 漻清从未看过群疗法术。此时见到维泱信手施展,状极轻松,法术效果非但强大,又颇好看。登时大为钦佩。心旌摇曳之下,望向维泱的目光中,仰慕之情立时多了一倍有余。

 楚暮伤势尽愈,见维泱敛去杀气,心中一宽,站起身来,恭敬行礼道:“属下参见主上。多谢主上再造之恩!”救命是再造,饶命亦可算是再造。

 维泱“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他,低头向漻清微笑道:“满意了?可随为师回去了罢!”

 漻清站直身子,笑着开他怀抱,扯着他宽大的衣袖道:“不要啊,师父!弟子看这建业城很不错,咱们一块进去玩儿好不好?顺便也可与小楚多聚两。”

 楚暮听他如此说,顿时大为紧张。

 维泱果然只听进了最后一句,脸色一沉,怒道:“不行!你要和他一道,我便自己回去!”话虽如此说,心中已转着念头,若漻清竟敢应是,他便立时将他强行带走。后再觅空回来,将楚暮杀了。

 重离君之后,维泱再无法忍受漻清心中,另有他人占据到可威胁自己地位的位置。

 维泱杀机再起,楚暮立有感应,忍不住苦笑。维泱明明爱煞漻清,却不说出口。而漻清年纪尚幼,情窦未开,常于无心之间犯维泱大忌,殃及的却总是他这无辜池鱼。长此以往,自己这条小命恐怕终究是保不了的。

 然而漻清愣了片刻,脸上竟出大受打击的神色,扁着嘴道:“师父好不容易出关了,却仍要丢我一人在此吗?师父是否讨厌了清儿呢?”忍不住又委屈又难过,眸中迅速布满雾气。突然扑将过去,双臂紧紧箍着维泱的,哽咽道:“清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擅自下山。师父怎么罚我都好,只要莫生清儿的气,莫不理清儿自己回去!清儿喜爱师父,永远都要和师父在一起!”

 维泱回抱着他,心头狂跳,脑中一片空白,半晌说不出话来。自从堕魔之后,维泱便彻底失去了探知漻清心意的能力。此时便忍不住患得患失,猜不出漻清此言到底出于有心抑或无意。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

 其实在漻清心中,楚暮虽亲,怎及得上将他自幼抚养长大的师父?见维泱不语,只道师父真个生气不要他了。口堵得难受,虽明知身在数十万兵马注目之下,仍忍不住下泪来:“我是因为师父闭关,这才来寻小楚。当真不是故意不听话。”语中带着哭腔“师父若能时时陪我,即便山下再好玩,我亦不会多看一眼!”

 维泱见到他秀美的脸颊上布满泪痕,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心痛,伸袖替他擦拭,柔声道:“傻孩子,为师怎会讨厌你,为师…”喜爱你还来不及。这后面半句话,却不知为何,始终说不出口来。宛若玉石雕成的俊颜上,染上一抹淡淡红晕。

 见漻清仍在啜,维泱犹豫片刻道:“乖,不哭…你若真个欢喜在此地多留数,大不了为师答应你,陪你一道便是。好了,不哭了,好不好?”又哄又疼,终令漻清转嗔为喜。

 楚暮到此时方能真正放下心头大石,恭敬了二人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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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明眼底神色数变,深沉地望着脚边一团焦炭。

 “属下无能,有辱重托,甘领天尊责罚!”吴歌伏在地上,犹自惊魂未定。原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谁知仍给如星发觉。那小子居然二话不说,扬手便是一道三味真火。若非他见机得快,当即瞬移而逃,此刻只怕早已化为一堆灰烬。

 吴歌原想趁这机会将功赎罪,复得被削去的将军职衔,岂料仍是办砸,甚至连自己小命亦险些不保。现在他只盼天尊勿要震怒之下,重重责罚于他,便已心满意足,再不敢奢望官复原职。

 决明“哼”了一声,沉片刻,问道:“如星的功力,恢复了几成?”

 吴歌苦笑道:“依属下愚见,他非但功力尽复,修为甚至犹胜从前。想是‘上昊伞’的奇效,否则属下亦不会一个照面便败了。”他只曾与会弁过手,至于如星从前功力如何,他其实并不清楚。但想二人一母孪生,又同门学艺,修为当在伯仲之间。方才他生受如星一击,竟毫无还手之力,较之当对战会弁时远为狼狈,是以自然而然地认为那是如星功力大增之故。他不说自己修为低浅,却将落败的缘由归结于神器“上昊伞”总要强撑门面,免得旋覆天尊觉他太没用。他却不知,当会弁出手,实是存了戏耍之心,根本未尽全力。

 决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哦?”顿了顿道“你下去养伤罢。准你休假三月,自明起不必去升平宫当值了。”会弁、如星师出名门,修为高深,决明便是为此才去招惹他们。因而他此时虽然闻报,吴歌探查不果反暴形迹,心下却也并不如何着恼。挥手令他退下。心忖,靠这些废物是不成的了,看来仍需他亲自出马。

 吴歌见他并不怪责,还放了自己长假养伤,心情一松,千恩万谢地去了。

 决明一转念,身形淡去。下次出现,已在枢璇上清宫高高的宫墙之下。

 原先的枢璇仙境,岛外长年罩着厉害壁界,闲杂人等轻易无法进入。这位处天界上清宫却竟毫不设防。想是因为维泱早将此处废弃,不愿费力维持;而会弁这段时忧心乃弟伤势,竟忘了防护一事罢。决明思及此,暗道一声“侥幸”否则以吴歌那蠢材的微末法力,恐怕连门亦不得入,哪有机会打探至今。

 决明跃入高墙,给自己施个隐身术,四处找寻。入了内进,一眼望见一间屋舍窗门大开,会弁正坐在桌前看书,神态沉静,如星竟不在他旁。决明忌惮会弁法术,怕被他发觉,不敢太过靠近。提气轻身,蹑着脚走了。踅了片刻,进入后花园,一抬头便见到如星,正曲膝坐在凉亭顶上,举手支颐,呆呆出神。

 决明慢慢靠近,看着他身形秀,眉目如画,一时竟有些发怔。如星长长的睫忽然微微颤动,抬眼径直往他藏身之处望来。决明一窒,知已给他发觉,忍不住脸上有些讪讪。正想打个哈哈除去隐身术,如星已挥手作势,一条火龙毫不留情望他扑来。

 决明一惊,忙撑壁界防护。他修为比吴歌高了不知凡几,操控壁界将火焰尽数去,同时现出身形,低喝道:“如星贤侄请勿动!是我!”

 如星见到他,撤去掌中灵力,大笑起来。决明正给他笑得不知所措,如星已张开双臂,一跃而至,开心地高呼:“娘…”

 决明脚下一个踉跄,心中苦笑。“娘”就“娘”罢,总比不与我亲近的强。伸手将他接住,轻轻掩住他口,道:“嘘!别那么大声…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如星乖乖放低了声音,笑道:“好啊,娘请稍候片刻,我这便去寻哥哥,咱们同去!”

 决明脸上微微搐,心道他若这般易与,我又何必偷偷摸摸进来找你?

 扯住他不放,口中道:“你哥哥忙,别去打扰他了。就我们两个单独出去,不好么?”想了想,出自以为最和善的笑“随我来罢,我有好玩的物事送你!”

 如星抬起笑成两道月牙的双眸,问道:“当真?娘真好!是甚么物事呢?”

 决明笑道:“自然是好东西。现在却不能告诉你。你跟着来,便知道了。”紧紧牵住他手。

 如星有些犹豫,道:“可哥哥不让我随便出门,说外面坏人很多,会骗我,欺负我。”

 决明尴尬地轻咳一声,道:“你和我在一起,那便不妨。若遇上坏人,我自然会保护你!”

 如星“咯咯”一笑,伸手抱着他,埋首在他怀中。

 决明大喜:“你这是答应了?那我们即刻便走罢!”捏指化出杏的瞬移法阵。

 忽听不远处有人淡淡道:“天尊带舍弟往何处去?”

 决明愕然抬头,只见会弁倚柱抱臂,望着自己。那冷傲的模样,竟有七分像极了维泱。忍不住心中一阵发虚,陪笑道:“没,没…在下只是心中挂记如星伤势,特来探看,哈哈,哈哈。”忽然想起自己身份尊贵,何须向这臭未干的小子陪这般小心!杆一,昂首道“如星重伤初愈,你这做兄长的,也不多陪陪他!正好本座今有空,便来带他出去,散散心也好!”会弁眸中讥讽之一闪而过,全靠及时垂下眼帘遮住,才不致被决明发觉。正说话,如星笑着嘴道:“娘难得来看我。哥哥,便让我跟他出去玩么!”

 决明大喜,忙不迭道:“正是,正是!如星自己都这样说了,你若再执意不肯放人,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会弁诧异,抬头对上如星含笑的双眸。片刻之后,皱了皱眉道:“随你罢。但要记得早些回来!”

 如星点头应了。会弁竟会如此好说话,令做好了长时间舌战准备的决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但此刻他唯恐走得慢了,会弁要反悔,以致另生枝节。忙幻出法阵,匆匆向会弁招手作别,拉着如星便走。

 会弁身体不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消失在一片杏黄之中。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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