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峥嵘岁月 第三十五章
康熙十二年冬,玄烨正式下旨撤藩。
旨意传到定南王府之时,我正与孙延龄,阿离围炉而坐,听宁儿绘声绘
的向我们描述方才街市之上的热闹场景。
自孙延基死后,孙延龄仿佛消沉了很多,甚至于对权利的狂热也渐渐淡了下去,每
深居简出,对外间一切事由都充耳不闻,漠不关心。只偶尔到涵月楼中陪我们母子用膳,闲话家常,兴致来了便教宁儿骑马
箭,日子久了,宁儿渐渐与之
捻,整
里父亲长父亲短,叫的亲热无比。阿离曾欢喜道:“阿弥陀佛,就此一生倒也罢了。”
我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担忧,孙延龄兄弟自幼丧父,兄弟二人相依为命,感情非比寻常骨
之情,孙延龄对这位庶出的长兄向来言听计从,待之如父。这些年来,孙延基无论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尽管孙延龄心中不愿,却还是不忍拂逆他的意思,酿成今
祸端,孙延基当真是死有余辜。可孙延龄不会这样想,他必定恨透了王,戴两人,可自从回府后,竟一字不提,就象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这不是他的本
,我只怕有朝一
他做出什么糊涂事来,我和他夫
一场,虽半生别扭,到底还有宁儿,我不愿宁儿如我一般承受失去亲人的苦楚。
此时,前来传旨的广西巡抚马雄镇忧心忡忡道:“怎么会这样快?臣原本想着还要几年安抚诸王,皇上,唉!”
孙延龄面无表情的盯着燃燃上升的热气,宁儿不明所以的赖在同样惶恐地阿离怀里,我嘴角的笑容凝滞在脸上。缓缓道:“好端端的,皇上怎么突然下了这样地旨意?”
马雄镇皱起眉头道:“听说,是镇守广东的平南王尚可喜以年老请求归辽东。但同时提出一个要求,要留其子尚之信继续镇守广东。由此朝中大臣议论纷纷,有说要趁此良机一举撤了三藩,有地说不可,万一三藩抗拒作
,后果不堪设想。皇上对这两方均未置一词。前些天却痛下决心,说藩镇久握重兵,势成尾大,非国家利,这才有了撤藩之举。”
我顿时心
如麻,震惊不安之中又夹杂着几丝喜悦,原本我就是要进京向太皇太后和皇上表明心迹,赞同撤藩的,可如今猛然成真。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双手不停的扯着锦帕,忽又道:“三藩王有什么动静吗?他们是什么意思?”
马雄镇道:“回格格话。小说网,。自今为止镇守云贵地区的平西王吴三桂和镇守福建地靖南王耿
忠还没有任何动静,圣旨到了他们仿佛石沉大海。可据可靠消息。平南王尚可喜已然在打点行囊。准备奉命入京颐养天年。”
我疑惑道:“按道理说,旨到之
吴三桂等人就该递谢恩折子。有何要求亦可提出。没有任何动静,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吗?”
马雄镇亦道:“格格说的是,恐怕这会子朝廷也在犯嘀咕呢。不过,咱们也管不得这些,皇上既然下了旨要撤藩,臣自当来请示格格,咱们广西该怎么做?总要有个说法才是!”我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孙延龄,斩钉截铁的道:“我定南王府一向以王命是从,自当遵从旨意,撤藩
权!”
马雄镇松了一口气,沉声道:“臣心里有数了,这就回去写折子呈达天听!”
待马雄镇退下后,我凝视着孙延龄淡淡道:“你,为什么不做声?”
孙延龄抬起头来,略带自嘲的苦涩笑道:“格格是说我吗?我有什么好说的,这定南王府姓孔,不姓孙,虽一笔之差,却是天上人间。格格做主便是,哪里容的我在此多言,自找无趣。”
阿离见我面色不好,忙打着圆场道:“格格,既这样说,咱们可不是要回京城了吗?赵么么要是听见了,不晓得要欢喜成什么样子呢!整
就听她老人家念叨着回宫回宫的,这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
宁儿不解的道:“额娘,京城远不远?我们为什么要到那里去?太皇太后是不是也在那里?”
我含笑揽过宁儿,柔声道:“京城好远呢,我们要坐船坐很久才会到,太皇太后啊见到宁儿肯定喜爱地什么似的,你身上戴的辟
玉佩还是你满百天地时候太皇太后命人从京城里送来的呢,宁儿想不想见太皇太后啊?”
宁儿闻言拍着手笑起来:“额娘,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啊?我好想见太皇太后,她那里一定有好多好玩地东西!”
孙延龄铁青着脸冷冷道:“你是我地儿子,我在哪你自然留在哪,京城和我们没有关系,去那里做什么!”
宁儿歪着脑袋道:“爹,您不同我和额娘一道去吗?姨娘还有么么也去的。”
孙延龄离席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去?只怕那京中没有我地位置!”
我强忍着怒气道:“孩子面前你胡言
语些什么?”
孙延龄阴冷的目光扫视着我,
怪气笑道:“我说了什么吗?格格莫不是心虚吧,京城里有个人自然叫格格朝思慕想,如今终于可以再见了,我倒要好好恭喜恭喜格格呢,多年的心愿达成了!对了,格格是不是要备份大礼感谢感谢平南王,若不是他年迈归老,格格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返京一偿宿愿呢!”
我听完他这一席话,只气的浑身
颤,眼冒金花,盛怒之下扬起手来重重打了他一个巴掌,孙延龄显是没有料到我会反应如此
烈,愣了半晌捂着脸恨恨摔门而去。
阿离扶着我摇摇
坠的身子,忙忙抚慰道:“格格不要动怒!额驸一时想左了,待回转过来自会给格格赔不是的。”
赵么么在外间听到声响,赶过来命清雨几个把宁儿带出去玩,又为我斟了杯热水道:“格格好歹喝一口,暖暖身子顺顺气吧。”
我无力的摆摆手,颓然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是心里不肯放下。”
阿离默然一声长叹,低声道:“您又何曾放下了呢?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您越是待他有恩,他越觉得自卑配不上您,您一提京城他就害怕,就心虚,当年若不是用了卑鄙的手段,您怎会嫁给他的?这些他比谁都明白。”
我觉得心里发酸,一阵哽咽,已是
下泪来。半晌方凄然道:“这,又怪得谁呢?”
阿离幽幽道:“要怪就怪上天太过荒谬,不该叫他爱上您,又鬼使神差做出那等事来,如今一错再错,终是无法回头了!”
外头雪已落了半尺深,千里之内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银白,几无杂
,那些无法触及的岁月,总在一些安静而寂寞的午后,才会轻悄悄地泛起,有如光滑的丝绸,拂过最柔软的记忆。都说思念人也是种幸福,可想起他,淡淡的悲凉总是慢慢浸透整个心田。那个转身,只是一刹,却从此将我们隔开千山万水。
回到京城又能如何?孙延龄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他有那样雍容高贵的福晋,如珠如宝的娇女,而我亦是年华落尽,满面沧桑,还有宁儿,那个我视之如命的儿子,这一切都象
水一般,轻柔却寂寂无声的斩断我们之间的所有过往,将我们隔在不同去向的两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的基调,再也难以逆转。
次
,依旧是漫天飘雪,经昨
一事,我终是没有精神,身着蓝锻旗装抱着铜制暖手炉懒懒歪在绵软的塌上,金炉中燃着的刚扔进去的一把合
香饼,恬淡清雅的气息萦萦在鼻间
绕,房内笼着旺旺的地龙,自是温润如
,琉璃窗外腊梅正
风冒雪怒放着,细腻柔
的花瓣被冰雪覆盖着,只
出花心一点融融的娇黄,越发晶莹剔透起来。
阿离轻手轻脚从外头进来,手中赫然是一朵红的醒目的梅花,见我睁开眼睛打量着她,遂嬉笑着上前为我
在鬓间。
我复又闭上双目,喃喃道:“宁儿还好吗?昨
是我太冲动了,千不该万不该当着孩子的面那样对他。”
阿离安慰道:“宁儿最是个乖巧懂事的,今一早上马巡抚夫人便派人接了他去,说是府里头有个年纪相仿的孙少爷过生辰,请了咱们小少爷去玩会子,这孩子就
天喜地的出门去了,昨
的事儿早就抛在脑后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又道:“是谁陪着一同去的?也该备了贺礼才是。”
阿离抿嘴笑道:“这还用得着您吩咐啊,我让芒夏跟着去的,备了上好的笔墨纸砚外加银制项圈,玉佩各一做贺礼,您瞧可还妥当吗?”
我斜了她一眼,笑道:“瞧这话说的,便是不妥当也不能追了回来啊!”阿离亦笑道:“可不是,您呀就少
这份闲心,好生将养些吧。”
正说着,二门上的小厮隔着帘子来回道:“格格,戴副都统在厅内求见。”
我皱起眉头,不胜厌恶的冷冷道:“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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