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格格,平
里您都穿的素净,今儿可不成,一定要穿喜庆些,太后瞧着也高兴不是。”碧裳拿着一套大红色花绸锦袍站在我身侧说道,脸上
出一种仿佛我若不穿便要哭出来似的紧张神色。
我伸手拦住了要为我梳发髻的阿离,阿离不解的看着我:“格格,今个不是要穿朝服吗?”
:“谁说要穿朝服来着,就梳两把头吧,沾点茉莉发油就成了。”
:“格格。”阿离埋怨的叫着,却无法,只得取了八字形把形小梳将我满头的青丝梳成双把,又在发上
着一对银镀金嵌珠宝点翠花簪和
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灿若
云,光华顿生,却着实
的头沉甸甸的。
我取下岁寒三友的头花,阿离却眼疾手快的给我戴上了镶有珍珠
苏的旗头,嘴里说道:“虽然您不喜爱那样华丽的装扮,可今天也不能由着您,那么多人瞧着呢,怎么也得给太后挣点脸不是。”说着又在耳朵上各戴了2颗金云衔珠。
我笑着站起身来:“我只依你们一遭便是,可也犯不着让我穿这样大红的衣裳啊。”
阿离看着碧裳,两人也笑了起来,我自在衣架上取了件紫
缎绣锦袍,以月白丝加金线丝蕾缀边。虽简单却贵气。
阿离命碧裳和朱颜捧着寿礼,一道随我出门。
:“女儿给皇额娘祝寿,愿额娘年年有今
,岁岁有今朝。”我盈盈跪在当今太后,我的养母面前,今天是她的圣寿节。
宫里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尽管太后不喜奢华,但四十岁亦算的是一个整生日,顺治皇帝福临为表效心,执意要为太后大肆庆祝,太后拗不过皇上,只得同意。
我到的时候苏么么正在为太后梳妆,从八宝琉璃镜中望去,太后依然一派安宁的神色,每次见到她,我都仍如第一次般忍不住惊叹,这是个怎么样的女人,眼观鼻,鼻关心,无论如何看,都是一潭碧水般的宁静,按书中对美人的描绘,她实在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即使
布寒衣,素面朝天,依然遮盖不住她那种自然天成的气度。经历过风刀霜剑,岁月的打磨,越发象颗珍珠般柔柔的散发出光泽。
太后今
亦没有着朝服,只身着蓝缎地平金绣整枝松鹤纹袍,
前钉蓝素缎带系两条,内衬白素绸里。在蓝色缎地上用双圆金线和孔雀羽线绣松鹤纹。前后身各绣一棵松树,树上栖有仙鹤,树下湖石旁有兰花、月季、丛竹等景致。鹤颈及湖石平台均以孔雀羽线绣制。两把头上只
着一支翠玉寿桃扁方,旗头左边斜簪着朵绒
花。双耳上只带了一幅金镶翠耳坠,摇曳生姿。
:“太后,您瞧,还是咱们格格贴心,这么一大早的就给您贺寿来了。”苏么么笑着凑趣。
:“那是自然,我养大的女儿还能不贴心吗,贞儿快起来,在额娘这里还拘着规矩呢。”太后一面笑着,一面回身牵我起来。
:“平
也就算了,今儿是您的好日子,女儿怎么也要给您行个大礼啊。”我笑着与太后坐到南边的塌上。
阿离捧着盖了红绸子的托盘跪在太后面前。
:“这是我的寿礼吧,快打开让额娘瞧瞧。”太后有些期待的笑说。
苏么么上前打开,一阵清香立刻散发开来,太后定睛一瞧,却是一个简单素雅的青纱枕,上头只绣了几只惟妙惟肖的蝴蝶。
我拿起枕头,递给太后,一边娓娓道来:“前一阵这殿里腊梅花开的香,额娘说闻着夜里竟睡的安稳些,儿就想起了一首诗,
香装
入青纱,还与欹眠好事家。梦里却成三
雨,沉山不敢斗清华。于是用自己种的荼蘼、木樨、瑞香三种花的散瓣装进青纱枕头内,又香又益安眠。虽说不值什么,但女儿思量着额娘这里什么都有,若送那些金银器具,却都不是女儿的孝心。”
太后脸上
出惊喜,点头叹道:“果然是我的女儿有心,这可比外头送的那些珍稀古玩锦缎让我高兴,额娘再欢喜不过了,枕着这样的花枕睡觉,做梦都在花园子里头呢。”
:“贞妹送的是什么好东西把咱们送的都给比下去了呀。”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众人已然跪下:“奴才(奴婢)给皇上请安,给十一阿哥请安。”
:“都起来吧。”皇上和博果儿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尤其是皇上,戴着黑狐清薰貂的朝冠,身穿明黄
衮服,越发称的面色清秀,目如漆点,脸庞上闪着光彩,我仿佛从未见过他这样欢喜的神色。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寿。”
:“快起来,都坐吧。”太后慈祥的说道。
我只含笑站在小塌子上向皇上福了一福,口称:“见过九哥,十一哥。”
福临抬手虚扶了一下,眼睛盯着我笑说:“贞妹今
好漂亮。”
我的脸瞬间红起来,热热的发烫,偎到太后身上:“额娘,瞧九哥欺负人。”
:“福临说的是呢,你平
不喜打扮,清雅自有清雅的好,今
却是格外的明
照人。”太后抚着我额头的发,爱怜的说。
:“那皇额娘可要多过生日,贞妹可不就天天这般明
了吗。”博果儿叫道。此话一出,暖阁众人都笑了起来,我越发不好意思,只把头埋在太后怀里。
:“你又胡说,生日可是天天能过的吗,额娘还是快让咱们瞧瞧贞妹送的是什么好东西吧。”福临急忙出言为我解围。
:“前一阵因我说起夜间无法安眠,倒是白天闻着花香时心里舒坦,这丫头就记得了,既有心又是亲手弄出来的,这份心怎么不让额娘欢喜极了呢。”太后搂着枕头说道。
博果儿盯着青纱枕半晌:“我当是什么,额娘这样宝贝,早知道,我可要给额娘弄一屋子的花回来,倒给儿子省了不少呢。”
福临拿起放在鼻子上嗅嗅,对博果儿说:“你懂得什么?”又将头转向我,目光里有几丝赞叹,几丝迷茫,还有些,让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把目光投向窗子外边,外面阳光正如火如荼的媚,难得四月有这样的天,照着宫房外种植的花草青翠
滴,如绿玉般。不经意却看到了他正背对着太阳往这边走来,身后象披着无数道金光一样灿烂无比,就象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我的心突然无由来的欢喜起来。
:“安郡王到。”随着太监大声的通传,岳乐走了进来。他亦是一身的朝服,二层顶金龙的朝冠,上面饰八颗东珠,上衔着红宝石。
:“岳乐给太后请安,太后千秋万福。请皇上安。”
:“快起来吧,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赐坐。”太后笑着说,我和博果儿早已站起身来,论亲,他是我们的表兄,按贵,他为郡王,都在我和博果儿之上。
:“太后寿诞,让表兄辛苦了。”福临对岳乐说。
:“臣不敢当,这是臣分内的事。”
我亦清楚,他如今掌管内务府,又是进入议政王大臣会议,太后常说他是满蒙贵族第一人,能文能武,对他颇为倚重,皇上也将他视为第一肱骨之臣,正是他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之时。
当年亦是他牵着我的手将我从烽火连天的桂林带回京城,带进宫。
:“外头一切都准备好了吗?”福临问道。
:“是,吉时已到,众亲贵大臣,内外命妇都在太极殿恭候太后和皇上驾临。”
福临站起来,恭敬的对太后说:“就请皇额娘移驾。”
岳乐,博果儿,我都站了起来,苏么么扶着太后起身,福临急忙上前,从左侧扶着太后,太后伸手牵着我的手朝殿外走去,众人跪了下来,我走过岳乐身侧,擦肩那轻轻一瞬,我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嘴角泛起微笑。
宫廷宴会总是这般刻板且无趣的,太极殿的四周镶有白玉石栏杆,栏杆上有望柱头,下有吐水的螭首,前方有个大大的戏台,正依咿呀呀的唱着贺寿的戏码。
我坐在太后右侧,贵太妃坐在太后左侧,福临和博果儿,岳乐三人一桌坐在一旁。众亲贵大臣,内外命妇都坐在后头。
正心不在焉之时,抬眼却看到贵太妃正盯着我看,她是博果儿的额娘,先帝的大贵妃,那一段争储之波我虽没有经历,却还是在宫人隐晦的闲话中听出了大概。
先帝的大贵妃,位分高于以前的庄妃,即如今的太后,却在储位之争中败下阵来,我不知道在那之后的岁月,她是怀着怎样的感情去向太后低头叩首跪拜,却也能想象出那份无奈和不甘。比起太后来,她亦不显老,且更细致了些,她和太后一样都出身蒙古贵族,太后是个真正的蒙古女人,而她,却多了几分细致的骄奢。
听宫人们说,大贵妃当年在后宫是出了名的任
和奢侈,先皇皇太极每次出征归来总是应她所求为她带些前明宫廷的秘方,或者是些精致的玩意,先孝端皇后曾劝皇帝不要如此纵容,先皇却笑着说就喜爱她这样任
和奢侈,堂堂大贵妃自然当得起这份尊贵。自此无人再敢指责大贵妃的奢侈娇纵。
而如今,没了先皇的纵容,更没有母仪天下的尊荣,那些精致任
的过往也只能是过往了。
然而,太后对她还是不错的,对博果儿也视作亲生,可我,却总是有些怕贵太妃的,她的眼睛亦会透出安详的感觉,但和太后,和其他的太妃依然是不同的,她的眼神总是带点冷冷的,不屑的,甚至是骄傲的。
:“我总是遗憾着没有养个女儿,儿子再好,也比不得女儿贴心呢。”我胡思
想的时候,贵太妃已把眼睛转向太后,这样和她说着。
:“姐姐也不必遗憾,等博果儿成了亲,媳妇不也当女儿一样的养吗。”太后用一贯清宁的声音说道,她一直叫贵太妃姐姐的,即使做了太后也没有变过,可我却从未听太妃叫过妹妹。
:“太后倒是想的通透,可我也比不得太后,未来的皇后是您的亲侄女,自然和女儿一样,更何况,您还有了这样一个好女儿呢。”贵太妃叹道。
有些吵杂的大殿内突然静了下来。我不经意扫眼望去,看到福临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嘴角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我清楚的看到岳乐在桌子下面扯了一下福临的衣袖。
我瞧着福临不自然的脸色,想起了第一次见荣惠郡主的情景。
那时,我刚进宫两年,福临大我两岁,博果儿大我一岁,年龄相差无几自然能玩到一起去,我们每
朝夕相处,上书房,练骑
,一同用膳歇息,一起作弄师傅和宫女太监们,现在想起来,那些日子真是一生中的好时光。
荣惠郡主是太后的亲侄女,是蒙古科尔沁草原上最尊贵的女儿,她聪慧美丽,自然也骄傲任
,这仿佛总是相连着的,但是这并不能遮盖她的美好,荣惠郡主大我两岁,与福临同年。她是随她的父王,科尔沁王爷,也是太后的亲哥哥一同来到紫
城恭贺福临入主中原的。
太后一眼就喜爱上了这个酷似自己的侄女,我记得那天她穿着红色的蒙古锦袍,满头的青丝编做细致的小辫,金色丝线
绕其上,辫角坠着细碎的各
宝石,脚上蹬了一双黑亮的软牛皮靴子,浑身上下,举止顾盼之间
出一股天生的尊贵和骄傲。
当我和福临博果儿下学之后回到慈宁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太后正搂着她用蒙古语亲昵的说着什么的一幕,我好奇的站在一旁打量着她。
只见她从太后怀中也好奇的打量着我,太后笑指着我对她说:“这是姑姑的女儿,叫四贞,比你小两岁,是你妹妹呢。”
她盈盈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笑着用汉语说:“妹妹好。”我急忙回礼。
太后又对福临和博果儿说:“荣惠要在宫中住一段时间,你们两个可不要欺负她。”
荣惠郡主松开我的手,偎依到太后身边,撒娇道:“姑姑,我喜爱贞妹妹,让我和她住一起好不好。”
我看着她欢喜起来,虽与福临博果儿整
一起,到底他们是男孩子,如今有了一个漂亮的又年龄相差无几的姐姐做伴,怎么能不教我欢喜呢。
太后也是一脸的高兴,笑着说:“你们姐妹相好,姑姑自然高兴,那有什么不好的呢,去吧,贞儿,带你姐姐去你的吉云楼瞧瞧吧。”
荣惠郡主牵着我的手便出了殿门,却没有理会福临博果儿。
后来荣惠郡主偷偷告诉我,蒙古人敬重英雄,福临瘦瘦弱弱白白静静的没有英雄的豪气,博果儿虽然长的健壮,却又有些傻傻的。
我听着笑了个不停,事实上荣惠郡主和博果儿的
子倒有几分相似,都是任
而为,只因自己喜爱。
后来的日子,福临和荣惠郡主之间时有冲突,两个同样骄傲的人,福临又是如此的倔强,大多竟是荣惠让了他。博果儿没心没肺的只是瞧他们闹着傻乐。倒是我和荣惠,好的如亲姐妹般。
她走的时候,福临和博果儿明显有些高兴,只有我哭得象是个泪人,荣惠一直安慰我会回来看我才停住眼泪。
一晃几年过去了,好容易她要来了,而且是要永远在这里住下了,我心里很是欢喜却又因着福临的态度而有些忐忑不安。
:“怎么了,说是给我贺寿的,这么冷清怎么象贺寿啊。”太后笑着,眼睛在殿内微扫。
说罢,殿内的又立刻吵闹起来,倒比刚才显得更热闹了些。
:“贞儿,去给你九哥敬杯酒,替额娘谢他今个为额娘祝寿。”太后看着我,温言道。
我依言端着金杯走到福临面前,说:“请九哥满饮此杯。”
福临面色稍霁,站起来对太后说:“皇额娘,儿不敢当谢字,唯愿皇额娘福寿安康。”
殿内众人跟着站起,恭祝太后福寿安康。
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样,我却想起了在桂林的时候,每年母妃过生日,总是摆上一桌精致的小菜,父王与母妃举杯,我与弟弟庭训环绕膝下,虽没有宫中的富贵繁华,却别有一番温情,不象此时,却有多少人在暗怀着鬼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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