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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埋葬(一)
 旭的脸色在烛光的映衬下,时明时暗,显然是震惊于我刚才的话,旭应该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为之鞠躬尽瘁的皇上和朝廷,居然有除掉他的念头。

 “何人告诉你关于二十两灾银的事情?”旭原本沉寂的脸孔,突然间严厉地对着我:“你在两军对阵的关键时刻,与我说这些,到底是何意思?”

 旭一直秉承着对朝廷的忠心,此刻不能接受我的说法,那是自然的,可是如今却是质问我的初衷。我脸上甚是尴尬,但瞧着浑身绑着绷带的旭,只得默默地说道:“等夫君伤好了,我们再谈这事情。”如果我们赢了,旭会答应我放弃所有吗?

 “是不是苻清?”旭好像没有听到我的妥协,反倒追问起来:“他如何知晓这些的?”

 我转身正对着旭,认真地说道:“是苻清告知我的。皇上委派苻清为你筹粮,我亲自登门拜托他,他出于无奈才告诉我这二十万灾银的真相。”

 “这一定就是真相了?”旭眯眼打量着我,嘴角有一丝细谑“你就那么相信苻清?”

 看着旭的神色,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地问道:“你怀疑苻清骗我?”

 “于公于私,他都有这样的缘由不是吗?”旭的脸色十分苍白,隐隐反出的红显然是心中激动万分,拉着我的手不由地握得更紧了。

 “苻清如果那样不可信,当初你又何必把我托付给他?”我的火气不由地往上窜“苻清有心害你,他又何必千里迢迢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送粮给你?”

 “那是在灾银的事情之后,他也极有可能掩盖自己的罪责不是?”旭话刚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地看着我,随即连忙改口:“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只是可能。”

 “没有什么可能,只要找军师一问,便可知清所说的是真是假。”我一口否定了旭的话,据理力争地说道:“难不成清早就盘算好,梁家有梅兰这个细,所以他这样一个圈套,便可以让你放弃权力?清从来就不是一个贪慕权势的人,你看错他了。”

 “清?”旭干笑了几声,随即忽而躺回,两眼空得看着上空“难不成是这场铺天盖地的战争成全了我和你?哈哈…”“夫君…”我知道可能说得有些过了,难免让旭起了误会“你要相信我…”

 “此事容后再商量。”旭有些颓然的打断我,侧过身说道:“当下,最重要的是把南朝赶回去。月华,你也是懂理的人,这朝廷之事,无一不是牵扯甚广,其中的利害关系有些你知道,有些你也不能明白。让我处理可好?”

 我无语应答,掀开一条厚被替旭盖上,心中郁气沉沉,把被子拉到旭脖颈处,冰冷的双手触及旭温暖的脸颊,好像被烫到般退开,却被旭一把拖进被窝,慢慢着。

 “手怎么还是冷冰冰的?”旭故作轻松地问道,似乎想打破刚才莫名的沉寂。

 “很早以前就落下的病,夫君也不是不知道。”我出手,替旭掖了掖被子“照恐怕正在守着梅兰。”我不知为何有如此的感叹“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梅兰做到了,照却做不到,是梅兰不爱照吗?情爱终究不过是伤人的东西,可是一个人难免感到孤寂寒冷,所以才会去找寻另一个愿意给他温暖的人,可是一旦找错了,便犹如两个刺猬抱在一起取暖,得到温暖的同时,也伤害了对方。”

 旭的手再次从被中探出自我的间环过,慢慢婆娑着起身,紧紧贴在我的身后“我曾经说过,自己眼中容不下任何的沙子,是因为爱到了极致。虽然知道你就在我的身边,可是只要你有时晃神,又或者说出那个名字,我就会去猜你的心思。”

 “你那么重的伤,却起起伏伏地来回折腾,是不是故意让我心疼?”我不敢回头看旭的眼睛,更是岔开话题不愿意提及苻清,我放下了和苻清在一起的念头,却放不下对他的亏欠。我真的那么贪心?还是不愿意背负这揪心的取舍?

 “这次的伤并不是很重。”旭轻笑几声“想到你就在营中等着我,归心似箭。”

 我伸手捏了捏旭的鼻子,也故作轻松地说道:“伤势不重,你堂堂的大元帅会自马上跌落?还会当场晕厥,需要两名军医替你医治?”

 旭在我脸颊上印上一吻,轻声说道:“你瞧见我背上的伤了?我早已经习惯了。我自马上跌落和晕厥,不过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紧张我。我现在是病人,不要和我顶嘴。”

 我伸手掰开旭的手臂,扭过身子看着他,忽而扑入他的怀中:“夫君,战争的可怕,我也明白。你只有无所顾忌,才可以战无不胜。”

 “月华,你错了。”旭抚过我的发丝“只有心中有爱的人,才可以明白安定的可贵,才可以用尽全力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爱便是无敌。”

 “爱便是无敌?”我重复着旭的话,心中一颤反问:“朝良一样爱小雪,一样爱他们的孩子,可是他却保护不了,为什么?朝良说,是我们害死了他的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所以他带兵回来讨回血债。我明明放他们走了,可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爱,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照也好,朝良也好,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所爱,死去。

 “月华,你没有错,这都是既定的命运。”旭晃着我的身子,努力想让我改变此刻的悲观绝望:“照身在梁家,就要承担这样的命运,人,不是驾驭你的命运,便是被命运打垮。”

 我努力笑笑,旭的确是一个强势的人,面临内外困的境地,依旧没有悲叹命运的不公,依旧斗志昂扬“夫君,我出去透透气。如果可以,我想,梅兰的尸首需要及早火化。”

 “的确如此,无论是运回都城梁家,又或者放在军营中,都不妥当。”旭蹙眉说道“今晚就火化,你替我去劝劝照,他有时候更听你这个大嫂的话。原本以我的心思,绝不会让那个女人进我们的军营,而且对她来说,更应该回她的南朝,落叶归。”

 旭的话自有他的道理,可是我知道我们不过都是旁观者,不能明白照的心中的苦楚。扶着旭慢慢躺下,站起身子往营帐外走去,心中已不似之前的郁结。比起很多人,我幸福了许多,借着别人的生命,虽有风风雨雨,却又愿意与我共渡之人。

 “月华…早些回来。”回头看见旭双少启,微笑地叮嘱我。一点头,掀开帘子,跨步而出。一路上,都是微微向我示意的士兵,走到安置梅兰尸身的营帐外,瞧见灯火通明,心中不由一顿,微微贴近帐边,却听到哽咽悲凉的男声缓缓道来:“我偏偏要原谅你,让你不安心,你不安心了,就会上来见我,对吗?”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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