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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激战(二)
 “夫人,你对兵法有了解?”赵勇的语气反倒没有了方才在城楼上的紧张,反倒对我这个人有些奇怪:“本就没有逮着机会好好问,这次倒好,一路上我可有的问了。”

 我的模样着实有些好笑,趴在踏雪的背上不敢多动,只一双眼睛转了转瞪着赵勇:“一些简单的兵法布阵,书里都有。我多翻上几次,能有不明白的?北阁你也知道吧?你们的将军,平时总喜爱赖在那里看兵法书,看得兴起了还拉着我一顿好说。我的耳朵早被磨得起了疹子,这些都瞧不出来,我还真是木鱼脑袋了。”稍稍撑起身子,活络活络筋骨。

 “你别斜眼看我,那模样着实吓人,冷冷得让人寒蝉。”赵勇打趣地说道“将军果然是未雨绸缪。当初自羌族归来,南朝都打到家门口了,我听到将军不准备带上一兵一卒去许都,险些就要和将军翻脸。现在想来,将军那个时候怕是已经料到梅兰的事情了,流星的失窃也都在将军意料之中。唉…”赵勇的语气转为低,显然是想到了令人担忧的事情。

 “流星的锐利在于攻城,我们在夜凉山下驻下屏障,便可以限制流星的威力。”我不知道赵勇在担忧什么,只能挑最重要的说道:“据我所知,南朝此次起兵有六万,我方的兵力应该在五万左右,也是势均力敌。”见坐在踏雪上十分稳当,我便大胆地牵住缰绳。

 赵勇眯眼瞧着我,摇了摇头说道:“南朝起兵时,兵马人数的确在六万左右;可之后,又分批有部队后援,仔细算来,南朝此刻的兵力恐怕要到十万。你在许都外瞧见的,不过是他们一般都不到的兵力。我们的人数在五万左右,那是连伤员算在内的。”

 我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番局势,何时才是一个尽头?到武朝的都城被破,亦或者是旭有如神助,击溃南朝十万兵马?原来,旭选择不作无谓抵抗,也是为了积存实力,作最后的殊死搏斗。的确,兵法书上或者我记忆中,的确有很多以少胜多的例子,可那些不过是沧海一粟,有多少人会把失败的战役记录下来呢?

 “夫人,是我多言了。将军他乃旷世奇才,我们全军上下无一不相信,此次我们一定能再次获胜。”赵勇显然察觉到我的脸色有变,慌忙间改口:“将军历经大大小小的战役,偶有败过。”

 我勉强扯出一笑,对着赵勇问道:“赵将军,我就问你一句,还烦请你不要告知将军。”瞧见赵勇茫然的点头,我接着说道:“不管此战是胜是败,如果将军卸甲归田,你们可乐意?”

 “夫人你说笑了吧?”赵勇虽然觉得不好笑,可还是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军有这个打算,皇上也不见得会同意。更何况,现在梁家还扯上一个南朝的细,这一切可都系在皇上的身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想逃怕是如登天。”赵勇原来担心的也是细。

 我盘算过,以目前的情势,胜负还未知,武朝的皇帝为了自己的江山,拉拢安抚旭还来不及,远不会想到要拉上旭作垫背的。只是,如果兵败,这武朝将成过眼云烟,旭心中必然责怪自己未尽忠义;如果旭大胜,那么就必然是把南朝在赶过河,不谈其中的时间之久,这战胜之后,武朝的皇上还会放过梁家吗?原本就对梁家兵权在握忧心忡忡,时有意除去,身边的危险一除,正是秋后算账的好时机。如此算来,无论胜败,我都规劝旭离开。

 “夫人,将军他本就属于战场。”赵勇见我不语,好心规劝“你也不要多想了。”

 那一句“本就”全触动了我身上某处,神色凄然,语调不自觉地提起:“将军他不是神,他是人,人都有七情六,也有疲累的时候。当别家少年还不识愁滋味的时候,将军却不得不浑身带血的自修罗场上爬回。放过他,让他自由…”越喊越大声,几近哽咽。身子略为的晃动,扯着缰绳的双手也紧了紧,身下的踏雪的步子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你冲我一个人吼什么?你想将军卸甲归田,自己与他说去。”赵勇大惊失,声音比我更响:“别扯马的头,你快俯低身子,莫要跌下马来。”

 踏雪真的受惊了,慢慢停下步子,原地跳跃起来,我紧张得拉扯下,身子如落叶般飘浮不定,赵勇不停的在一旁说着指示,却依旧没有让踏雪安稳下来。突然,身子被猛撞下,坠下马去,害怕得紧闭着眼睛,只顾的抱着自己的头。身子追在软软热热的地上,浑身上下有些酸痛外,倒无大碍,仔细一瞧原来是身板厚实的赵勇把我自马上撞落后垫在了我的身下,慌忙间爬到一边,伸手扶着赵勇仔细询问:“赵将军,你可由何处受伤?”

 “真不知道我赵勇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赵勇一声斥责,兀自翻身而起:“原以为你平时人冷话少,今天却在这紧要关头与我赵勇对着干。我赵勇上阵杀敌没受伤,莫不是要在这无用之处莫名的折了我的杀气。”赵勇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左右各牵了踏雪与他的战马,走在前头,瞧这模样似乎是与我堵上气了。

 我仔细瞧了瞧远方,在连绵高山的中央,地势平坦低洼之处,数十座高寨错伫立,直沿到山后不见,每一座高寨上飘扬着旭的军旗,士兵严阵以待,气势高昂。双手努力着取暖,快步跑着跟上赵勇的步子“赵将军,这里便是夜凉山了?”

 “自己瞧不见吗?”赵勇显然还在气头上“不是飘着元帅的旗帜?真不明白你来战场干吗?分明是来捣乱和搅和的,可不要把自己气的话与元帅讲!”

 我眯眼瞧去,第一座高寨的大门前尽躺着一个人,瞧着衣服心中隐约知道那许是梅兰。脚下的步子更大了,赶过赵勇匆匆到了大门前的百米处。低眼瞧去,果然是梅兰的尸首,在这冰天雪地的战场上,无人搭理,孤零零的落在武朝的营寨之外。

 我一步步走向大门,停在了梅兰的身侧,忽而抬头看向守在大门外的两个士兵“怎么让人躺在外面?莫不是这么大的营寨没了地方?”心中有些气,一来是照的细心嘱咐,二来人也死了,我们又去追究些什么?

 “哟,这不是那个背信弃义的南朝细吗?”赵勇在我身后说道“夫人,我们进去吧。”

 我回头瞪了一眼赵勇,认真地说道:“南朝的细,南朝的沐苏公主,已经死在许都之外了,在我们面前的,是梁家的儿媳妇。赵将军,我答应了照,暂时替他照顾他的子。”

 “梁家的人,都是一样的死脾气。”赵勇轻轻唾弃了一声“照也一定是关照了营中的兄弟才折返许都的,可人不是还躺在这里?武朝的军营怎么能让南朝的细进?”

 “我进,她也进。”我蹲下身子,一手托起梅兰的身子,险些跌倒地上,原来人死之后尽会重了那么多,也许每个人生前肩上的担子越重,死后的身子便会越重。

 赵勇低头看了我许久,见我没有丝毫放弃的打算,终究敌不过,不得不把手中的战马交给英中的战士,走到我的身边生气的叫道:“让开,我抱她入营。这个营中恐怕除了我,没有愿意搭理她。真是被你害死了。”

 一路上,守在营中的士兵瞧见走在前头的我,还微微出笑脸,精神洋溢,可转眼瞧见赵勇手中抱着的是何人,脾气好的稍稍蹙眉,脾气不好的对着地上便是一口唾弃,骂上一句“不要脸的细。”人死便能听不到这些烦人的话语,所以梅兰纵使心中有不舍,却还是选择了这条死路。求死的人,一心想死在所爱的人怀中,所以梅兰选择了用照的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而活着的人,却背负着怎么样的痛苦,那种痛苦曾经让照一心求死,此刻的照是否还有寻死的心,我不得而知,只是那种痛苦一辈子都无法磨灭。

 我在一顶宽敞的营帐中坐着,喝着温热的茶,面前是躺着不动的梅兰,不知从何时起,我已经能坦然面对死亡了,对着梅兰的尸体,我没有害怕,却是一心想着如何结束这一切。

 “夫人,严军师他们回来了。”赵勇高兴地冲入营帐,可一张兴奋的脸在对上梅兰冰冷的脸庞后,顿时失了颜色“我们偷袭成功,在损失很少的情况下,烧了南朝十天的粮食,也灭了南朝五千人。这一仗打得漂亮,用肋的许都换得我们此刻的先机。”

 “将军呢?有没有一同回来?”我着急地放下手中的杯子,追着赵勇问道:“还有照,有没有好好的?他们两个都受了重伤,一定要仔细上药医治。”

 赵勇原本已经暗下的脸色此刻更是难看,支吾地说道:“元帅和照还没有消息,他们三千兵马面对的是南朝的主力部队,这一仗一定很苦。”

 “怎么不早说?”我心中一片茫然,推开赵勇往营帐外走去,重重地撞上一个人也不顾,我要去营寨门前等着旭,看着他回来。

 “夫人,你这是去哪里?”严丹一手拉住我,显然不让我走:“外面兵荒马,夫人别再为我们添乱了。”语气几近苛求,瞧神色显然也有些疲累。

 我勉强一笑,转而问道:“可有援兵去接应将军?南朝的主力部队有几人?将军如何应付?”

 “夫人,你要冷静下来。”严丹晃了晃我的身子“将军制订好的策略,我们无法违反,那已经是最好的布置了。在营寨的五里开外,我们有一支千人的骑兵队,夫人请放心。”

 我拉了拉严丹的衣袖,留下一句“我就在大门外等着将军”便一路跑到营寨外。

 空空如也的大地,除了枯萎的树干和偶尔飞过的几只孤鹰,满眼苍茫,远处的夕阳自山顶出半个,昏然无光,天地相处一条黑线,没有半点身影,唯有我这条孤影一直长至营中。一直看着远处不敢眨眼的我,双眼有些模糊不清,隐约看见有几点黑影飘来,听见身后的人大喊“元帅回来了”“照回来了”我不由得笑了开来。

 伴着零落的马蹄声,我瞧见越多越多的人马朝着我奔来,一眼就瞧见了众人中央的旭,俊逸的脸庞依旧,唯有那满身的血污触目惊心。我提着裙摆朝着旭奔去“夫君…”

 旭左手轻抬,弯曲的手指朝着我的方向微微伸直,双微张吐出“月华…”二字,眼中闪过欣慰的神色,学着我的模样,嘴角轻扯开来。忽然,伸向我的左手微斜,马上的身子晃动几番,兀自滑落。

 伴着旭跌落战马的轻微撞击声,我撕心裂肺的喊道:“夫君…”山顶的夕阳,忽然间没入了山处,天地暗了下来。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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