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是我刚刚上街买的,叫做脂
。”阮公公兴高彩烈的说:“你摸摸看,滑溜溜的,抹在脸上又白又细,好用得很。我特地买了两包,一包给你。”
“真好。”孙唯光接过来用指头接了一些涂在手背上试试,“果然很细,多少钱买的?”
他得意的伸出五
手指头来,“不贵,一包才五两。”
“这么便宜?”她笑咪咪的说:“你可真是走运,用这么低的价钱买到这么好的粉。”
“是呀,我也这么觉得。”阮公公迫不及待的翘起莲花指,心情愉悦的沾粉往脸上涂抹。
“你们两个够了没有?把我当不存在呀!”皇甫擎祯一掌拍向桌子,不高兴的说。
这阮公公一出了宫就没规矩,他正在跟孙唯光商量正事,他贸贸然地跑进来就拉起她说香粉,真是够了。
“对不起呀,忘了你。”孙唯光伸手沾粉往他脸上一捺,“也分你一些,别生气。”
她柔软的指头在他颊上短暂的停留,让他对巧笑嫣然的她生出了一丝丝的柔情,居然发不了她的脾气。
“谁要你的臭粉?”心底不气可仍犹自嘴硬。
“不臭,香的。”她将香粉凑到他鼻下,“你问问看。”
“拿…幵…哈用!”那细细的粉末钻入他的鼻子。害他
感的猛打
嚏。
随着他的
嚏声,那轻如柳絮的香粉连粉带纸一起飞了出去,洒了满地。
“哎!五两银子呀!”阮公公心痛的说:“小扁姑娘,公子爷对香味
感得很,你别把香粉拿太近。”
“这倒真是件奇事。”她调皮的冲着皇甫擎祯笑,“喜爱往女人堆里钻的人,居然会对香味
感?”
他
鼻子,体质天生,他自己也觉得很无奈。
他对香味,尤其是脂粉香很
感,闻久一点甚至会恶心想吐,平常倒还可以忍耐,可是如果有亲呢一点的接触时,一定会叫那些女子洗去身上的香味。
说到味道,这个小酒鬼身上的甜味倒
不错的。
“那很好呀,免得你就此沉醉花间,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奇怪了,是他的错觉吗,怎么他觉得她的微笑看来有些轻蔑,语气也有点讽刺?
“不说这个了。”她重新坐下来,“你刚刚说到哪?”
“我说为了怕他们起疑心,所以另外安排一组人马,假扮成我去西巡,让那些贪官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我们才好办事。”
“真聪明。”孙唯光拍手赞道:“这个法子不错,不过叫他们可别太招摇,到了知兴别让人家认出来他们是二皇子的人马。”
“不让人家认出来人家怎么知道他是二皇子?小酒鬼,你脑袋打结啦?”
“二皇子西巡隐密又低调,就算被认出来,也得在‘不小心’的情况下。”
皇甫擎祯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我会
代的。”他迅速的想到一个好方法,却故意问她,“你有什么想法?”
她一笑,“你已经有了,干么问我。”
“你又知道我有办法了!”他的心思这么好看穿吗?
“我就是知道。”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又笑了。
他突然发现她还真是爱笑呀,而这一张笑脸,越来越叫人看着看着就舍不得移转幵目光。
他们商量了之后的计划,孙维光假扮成他的妹妹、阮公公则是老管家,新任知县夏颖要上任去了。
两个人讨论一些细节到天黑,直到阮公公进门说晚了,他们才到客栈大厅用膳。
大厅里只剩门边有桌位,人来人往吃个饭难得清静,不过他们也不计较,将就着坐定。
夏日炎热,孙唯光觉得没胃口,菜没动几口,一壶好酒连喝了好几杯。
“你要不要喝?”她瞥见皇甫擎祯直盯着自个暧以为他也想来一杯。
他摇了头,“幸好你是女的,要是男的还这么爱喝,一定没前途。”
帀在树上能喝,在监牢里也能喝,他喊她小酒鬼还真是喊得一点都不错。
“所以你不喝酒?”她笑嘻嘻的说:“真可惜。”
他当然是喝的、只是现在不想跟她喝,场合不对,对象也不对。
孙唯光喝了一杯,“这三花酒
香清芳雅,人口柔绵,落口
冽、回味信畅,真的不喝Y”
“不喝。”她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老是跟他劝酒,酒楼里的姑娘也没她殷勤。
“那就只好便宜我自己啦。”
她正斟酒时.一个叫化子捧着一个破碗,在门口探头探脑,随即走近他们桌边可怜兮兮的说:“姑娘,行行好,我三天没吃饭了,施舍一点吧。”
“饭菜吃得差不多了,酒还有,坐下来喝一杯吧。”
叫化子摇摇头,“我不吃酒的。”
孙维光噗妹一笑,对皇甫擎祯道:“瞧,不喝酒的前途多好,当了叫化子啦。”
她将一些碎银放进他的破碗里,“赏你吧,不喝酒的。”
叫化子千恩万谢的直对她叩头。
皇甫擎祯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小酒鬼,你太不厚道了。”
她的那句打趣嘲笑让他觉得太刻薄了。
“是吗?我倒觉得自己
善良的。”她神色自若的喝着自己的酒,“他又不是真乞丐,我还给了他些碎银子,难道还不够厚道?”
他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你又知道了?”
“你晚上来我的房间,我告诉你我怎么知道的。”她神秘兮兮的说。
她说得暧味,让他
不住地想歪了。
暗自气闷,他讨厌自己在心动个什么劲I“你不知道自己的魁力不够吗?省省吧你。”
“叫你来我房间跟我有没有魅力有什么关系!我先说,你不来会倒媚的。”
去了才会倒媚吧,他可不想跟她有任何牵扯不清的关系。
***
吹熄了油灯,皇甫擎祯准备上
安睡了。
突然一阵敲击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有点奇怪的静心聆听,发现声响是从窗边传来的。
他奇怪的打卉窗戸,听到窗下有人轻笑一声。
“今晚夜
这么美,你舍得睡吗?”
只见一片月光如水银铺地,孙唯光一身水绿色的衣衫,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笑盈盈的跟他招手。
“干什么?”三更半夜不睡,扰人清梦。
“你不来找我,只好我来啦。”她笑道:“下来吧,我跟你说几句话。”
皇甫擎祯不动,心里想着她在玩什么花样。
“你怕我吗?”她笑得更无害了,“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
“谁怕你!”明知道她在
他,可他就是忍不住中了她的计。
他关了窗戸,迅速下楼来到后院子里,只见月光清清、景物幽幽哪里有孙唯光的影子?
她把他叫出来,自己却跑掉,这是在整他还是怎么样?
“孙唯光,你搞什么鬼?”皇甫擎祯四处找了一圈。
“在这呢。”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这么大的眼睛中看不中用.就在你后面没看见吗?”
他迅速的转过身来,被她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你是存心吓我的是不是?”
“你怎么这么容易被吓到,也太没用了吧!”
他瞪她一眼,“想干么快点。”
她往院子里停放的板车一坐,双脚一晃一晃的,“吃饭时那个叫化子你瞧见没有?”
“当然瞧见了,他有什么不对吗?”
“你实在应该多留心自己周遭的一切的。”她微微笑道:“你没听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在她旁边坐下,注意到她刚刚提的竹篮不见了。
“我说那个叫化子呀,他讨饭讨进了酒楼来,这不是很奇怪吗?我可没见过这么大胆又不怕挨揍的乞丐。”
酒楼幵门是做生意的,多少怕晦气而不让乞丐靠近,往往他们一靠来就被小二大声斥喝,或是打骂走了。
“他的碗虽然缺了口又脏又破的,可是上面还沾了一些饭粒残菜,我觉得不对劲。”
皇甫擎祯反驳道:“他是乞丐呀,碗里没有饭粒残莱难道要装山珍海味?”
“就是这样才不像嘛!他要真是饿了三天,还能不把那碗
得干于净净的吗?再说他手脚上一点脓疮、伤口什么的都没有,这人要不是假扮乞丐骗人钱,就是别有目的。”
他只能点点头,不得不佩服她观察人微.
“我给了他一些碎银,你猜猜他往哪里去了?是到对面的布行了。”
他还以为她当时只顾着喝酒,原来连那乞丐的去向她都留意到了。“他有了银子想买件新衣,这也不行?”
“乞丐有了银子居然不想填
肚子,而是想穿新衣!这可真是怪事一件。”
皇甫擎祯无法反驳,油油的说:“就算他是假乞丐,那又怎么样?”
“当时我们前方还有一桌,他略过他们直直往我们这讨来,如果不是另有目的,难道是看中你长得俊吗?”
“原来你心里是这么想我的。”他嘻嘻一笑,故意把脸凑到她眼前去,“我是
俊的。”
孙唯光脸微微一红,横了他一眼,“谁这么想了,我只是随口说的。”
“是吗?”皇甫擎祯可乐了,原来这小酒鬼也是
有看男人的眼光的。
“你不要打岔,我还没说完呢。还有他跟我说话,却老是拿眼睛瞟你,更是大大的不对劲。”
“也许是我这张脸男女通杀,无一幸免。”
“少不要脸了!全身招摇的行头。”
他忽地灵光一闪,“所以才要我到你房间去,让他补空对不对?但他要是没来呢?”
“没来就麻烦了,如果他真大张旗鼓来抢,我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到时恐怕只能把你的家当全都乖乖送上,反正财去人安乐。”
“你也太多虑了吧?居然能够想到这里来,我也
佩服你的。”
从一个上门乞讨的乞丐,进而联想到一个可能发生的抢案,如果真的发生了,他真要给她拍手鼓励了。
“多虑不是坏事。”她笑咪咪的说:“反正我睡不着,在这里等着看有什么好事会发生也不错。”
“你睡不着,还得我作陪,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太皇太后也没她架子大。
“陪陪我,你也没坏处呀。”她一笑,“反正等得无聊,咱们来玩个游戏。”
“玩什么游戏?”
“易字令。输的喝一口酒,怎么样?”她解下
间的酒葫芦,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考虑着。
“怕输我还是怕喝酒?”
“你不用
我,我奉陪到底。”
所谓的易字令规则很简单,出令的人念古诗一句,将原诗中的一两个字改动,然后由另外一个人发问为何非某字,出令的人必须引用另一句古诗来回答改字的原因,而诗里还要包括原先被改的字。
若回答上了就算赢,而发问的人算输。
这游戏虽然简单,但若思绪稍慢或是阅识不多还是会惨败下阵。
‘那我先起令。”孙唯光笑道:“少小离家老‘二’回。”
“怎么不是老大?”
“老大嫁作商人妇。”
她起令时引用贺知章的“少小离家老大回”将老大改成了老二,再引白居易的诗“老大嫁作商人妇”来说明改字的原因。
贺诗和白诗里的老大指的是年纪大的时候,幷非指排行。整个游戏就是在这种曲解诗意和断章取义中见诙谐,解出妙趣无穷。
皇甫擎祯从得意扬扬的她手里拿过酒葫芦,凑在嘴边喝了一口,“刚幵始而已,别得意。”
“换我了。此地空余‘白’鹤楼。”换他起令。
她笑问:“为什么不是黄鹤?”
“因为黄鹤一去不复返。”
她笑嘻嘻的拿回葫芦喝了一口酒,“犹抱琵琶半遮‘眼’。”
“为何不遮面?”
她耸耸肩,装出一脸无奈,“人面不知何处去。”
皇甫擎祯只好再喝一口,“咱们改改规则,我起令你接,这样才能分出准高明。”
她点头同意,“我答不出你赢,我答出你输。”
“好,接招吧。”他想了一想,“
城何处不飞‘尘’,花往何处去?”
她毫不思索,“桃李虽
未见花。”
“忽见陌头‘桃’柳
,何以非杨?”
“杨柳千条尽向西。”她一口就回答,嘻嘻的看着他。
“誓扫匈奴不顾‘家’,为何非身?”
“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又问:“大有‘农民’去看花,闲人何在?”
她笑回,“乡村四月闲人少。”
“此‘理’只应天上有。何以非曲?”
“由来此曲和人稀。”
“刘‘兄’不敢题糕字。为何非郎?”喝了一大口酒,他不死心的再出令。
“小泵居处本无郎。”她轻声的说。
皇甫擎祯顿了一顿,思索了会,“妆罢低声问‘情婢’,夫婿何去?”
她低声一笑,“自家夫婿无消息。”
“五月寻‘花’不辞远,何以非仙?”
他已经喝掉了半壶的酒,却还拿她没办法,不由得又是佩服又是着急。
孙唯光带着盈盈笑意瞅着他看,白皙脸颊染了些酒配,轻轻的摇了摇头,“我答不k来。”
他大乐,“哈哈,输了吧。喝酒!”
“你若答得上来我才算输,要是你也答不上来,那也只能算是打平。”
“我当然答得上来。”他把葫芦
到她手里,“你听好了,是‘愿作鸳鸯不羡仙’。”
“是吗?”她盯着他抿着嘴笑,脸上带着一种挪榆促狭的调皮神色,“我可没那福气。”
“你真是个鬼丫头。”他猛然明白了,她幷不是答不上来,而是算准了他只能引这句诗,乘机取笑他的。
“这是骂我还是赞我?”孙维光问道:“你倒是说个清楚明白。”
“当然是骂你,女人太笨讨人厌、太聪明更糟糕。”
她不服的问:“为什么聪明的反倒不好?”
“因为怕输。”他老实的说:“脸上挂不住。”
她噗妹一笑,随即像察觉到什么的将他一拉,隐密的藏在板车后面,低声道:“人来啦。”
月光的照
之下,一个鬼祟人影清清楚楚的出现在院子里,其手里拿了一团黑呼呼的东西,轻轻一跃跳上屋檐,推幵皇甫擎祯房间的窗戸,俐落的窜了进去,跟着是一声低低的呼声响起,砰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倒了。
“逮到了。”孙唯光倒过头来,高兴的说:“一尾大鱼。”
淡淡的月光照在她雪白的脸上,散发出一圈柔和的光芒,皇甫擎祯出神的看着她,也跟着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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