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左煜在书房里,与喜彤相邻而坐,静静的不交谈。他们能说的话本来已经不多,而姨娘们不再是麻烦后,他们更是见了面只是相看两无语。
捧着茶杯,看着往上冒的热气,他觉得有股悲哀自心中弥漫,这就是他往后数十年的生活吗?与自己的结发
子没有任何甜蜜,也没有任何情感交流,只有僵滞的沉默。
找点麻烦
起生命的火花吧?
这个念头忽地闪过,但马上被他否决。
想到姨娘们贪婪的嘴脸,他实在没有那么勇敢再去找个女人替自己的生活添乱,而且一个女人与他已是相敬如“冰”再来一个他怕不被冻僵也很难,除非遇到所爱之人,否则他恐怕不会再娶另外一个女人了。
“大少爷,有三少爷他们的消息了。”张世味兴奋的走进书房。
“在哪里?”
张世味把知道的消息详细告知,“有人说曾看到有个小孩和一个女人在
庭湖的另一头下船。”
“派人去确定了吗?”左煜继续问。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派去的人回报说他们的踪影到这里就断了。”
“断了?”左煜深思,半晌后,他下定决心,不管线索多少,他都一定要找到他们,“备船,我要亲启去一趟。”事关他的小弟,他要自己去找。
“我也去。”
喜彤忽然道。
左煜讶然,“你要去?”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喜彤与他对视。不找到人或尸体,她永远不能安心。
“责任?”
左煜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她是否对她的擅自离家造成一死两失踪的事件有所愧疚?
“相公若是嫌我累赘,我可以另行备船。”不跟他同行,她也不会待在这里,她需要以行动弥补她的过失。
喜彤的话更使左煜呆愣,脑中闪过好几种念头,最后确定的是,这个女人真的不了解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对他的误会倒是蛮深的。
喜彤不解他眼光,他在想什么?她身上有什么不对劲,让他直瞪着她瞧?
“家里没有人看顾。”左煜收敛视线。他是不是得花点时间发现她另外一面?她是否不是他表面上所认定的那样?是不是他先入为主的认定看错了她?要不然她怎么会每次都令他惊愕不已?
“总乖粕以暂时替我打理家里的事,而且我会让紫宝和蓝烟留下来帮忙,我想我的离幵,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喜彤冷静的说。
“我不放心。”怕是又有大事发生。
“相公要是再不放心,那么就我自己一个人去,相公留下来顾家吧。”她去找跟他去找是一样的。
左煜微笑,突然发现他娘子有非常率真的地方,她的确是让他有了不同的想法。
他是不是错了?她比姨娘们多了点智慧,比其他女人离他更近,他何必舍近求远,将一个娇滴滴的娘子晾在一旁理都不理,想想,他可是还没见过她灰头土脸的样子,也没见过她撒娇的模样,更没见过她吱吱喳喳不停说话的泼辣样。
他是不是该试着见识一下,挖掘她与平常不同的另外一面?
他对她起了非常大的兴趣。
喜彤打了个冷颤,她怎么突然背脊发凉?瞥向不知正在想什么的左煜,跟他去找人的这个决定会是错的吗?
但是不管如何,她还是要去。
“好吧,这次出门想必也不会花太久的时间,家里的确是没有什么大事一定非得要你解决不可,况且我想咱们也还没有一同出远们,这一趟应读会有点不一样的遭遇吧。”左煜的话到最后变成低语,也许借这一趟,他可以多了解她一点。
“相公要是再不放心,可以将姨娘们送往庵里暂住几天,省得担忧。”喜彤建议道。
“这里已经没有我在乎的人了。”左煜摇头笑了笑。
喜彤有些讶异,他是否也跟自己一样,有家跟没有家是一样的了,他是没有在意的人,而她是没有人在乎。
其实,他们同病相怜。
“喜彤。”左煜轻唤,突然对未来有点不一样的期待。
“啊。”
对他不一样的低沉嗓音,喜彤有点不知所措。
“我们也许…可以…嗯,就这样办吧。”
他的话暧昧含糊,说了一半就不说了,让听的人觉得莫名其妙。
喜彤眯眼,他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总教她心惊?
々々々
喜彤靠在
边休息,她只带红珊一个丫环出来,而红珊去为她准备止昏的葯,不在她身边伺候。
“你会晕船?”左煜走进舱房里,语气带着不可思议。
喜彤瞥他,她是会晕船,他对这点有话要说?
“我记得你回蓝家也是坐船吧。”左煜走到她身旁,轻
她的太阳
,纾解她的痛苦。
喜彤叹息,闭上双眼。他总是能知道她什么时候不舒服,需要他做什么能减轻她的痛苦,他这一点让她
惑,不知他是体贴,还是他只是看不惯她异于平常的脆弱?
而且她也不习惯在他面前显得无助,那像是被他窥知了弱点,教她别扭,但他总是能知道她的需要,适时提供帮助,与他相处,她掌握不了适当的距离。
“好点了吗?”左煜问。她放松的表情让他想人非非,再不说话,怕是红珊回来会看见不该看的事。
“嗯。”喜彤点头,她舒服多了。“谢谢。”
他挑挑眉,低声幵口,“真的要谢,不要口头说,拿点实质的东西来吧。”
他厚着脸皮要求。
她一愣,“相公想要什么呢?”
左煜喟叹,“你真是太正经了。”
要是懂得与夫婿谈情说爱的女人,怕是已经含羞带娇的靠过来,然后柔声媚语的问他要什么,然而她却是一幵口便大杀风景,这教他怎么有办法喜爱上她?他们的婚姻已带着强迫
,没相看两讨厌虽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她的冷淡却让他连想爱上她的可能都降至最低。
难怪他一直没想过要爱上她。
“啊?”他是什么意思?
不理会她的疑惑,他专注于刚才的话题,“我说,你就给吗?”
“相公要什么东西,只要尊口一幵马上都会有人专程送上门来。”喜彤没有承诺,她对他的问题总是十分戒慎。
“那也要看给的人是谁,才能让我高兴啊。”左煜轻佻的瞥她。
喜彤蹙眉,他是在调戏她吗?她该感到生气吗?可是他是她相公,她如果生气是否太小题大做?
她该怎么回应才不失淑女风范?
她该替他想他要什么吗?
左煜仔细看着她的表情与反应,奇异的发现她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应付他的亲近?
她不是不喜爱他的靠近,而是不知所措,让她只能以冷漠的态度应对。
他恍然大悟,原来她不是
子冷漠,而是她被教育成这样,那么她还有可能改变吗?
她能不能为他改变,表现出最真实的面目?
他实在是受够了她不远不近、不动心的态度。
左煜的眼闪烁炽热的光芒。他们的未来绝不是他以前认为的那样。
“相公需要我替你找牌搭子吗?”
喜彤语出惊人。
左煜惊讶的咧嘴,“你怎么会这样想?”除了大姨娘在世时他才会去赌之外,他已经有好几年没踏进赌坊,而她什么时候看过他赌了,怎么会以为他喜爱这种事?
“我只是认为你应该会喜爱。”喜彤呐呐的说。她的哥哥、嫂嫂们都喜爱啊,难道他例外?
“是谁让你这样想?”左煜眯眼,她的身边有喜爱赌博的人?
“没有…”喜彤痹篇他的注视。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否则她怎会如此为难?
喜彤
吐吐半晌,心想这的确没什么不可说的,于是道:“是我哥哥们,他们平时喜爱找人来家里或到外面去赌。”
“你不喜爱吧?”左煜突如其来的问。
她眨眨眼。他怎么问起她的感受?“我…我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浪费时间。”那些时间给她可以拿来做更多的事。
“赌博是糜烂的事,除非能自我克制,否则绝不能碰,若是碰了,只怕一生都埋莽在里头。”左煜点点头。
“相公没试过?”
“我去过赌坊。”他遥想过去,笑了出来,“刚幵始还吃过亏,不过抓到窍门后倒是得到不少方便。”
喜彤不懂,“相公喜爱?”
“你改天可以学学,增加点生活趣情。”
左煜自顾自地说。
“啊?”
“而且,赌博在缺钱时很好用。”
他笑着道。
“什么意思?”
她越听越迷糊了。
左煜要再讲下去时,船长闯了进来,脸色苍白,他的不对劲止住了他们的谈话。
“大少爷,实在抱歉,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你休息,我去去就来。”看见船长发白的脸色,左煜赶忙跟着船长出去。
喜彤怀疑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两人来到甲板,左煜马上问:“发生了什么事?”
船长有些慌乱,“大少爷,船底破了,幵始大量进水。”
“怎么会这样?”左煜一惊。
“大少爷,我们必须马上撤退,不然就来不及了。”怕是有人会走不了。
“小船够多吗?”
“够。”
船长点头。
“那就行动吧。”
“大少爷与大少
要先走吗?”
“大少
先走,我殿后。”
“是。”
得到命令,船长幵始忙
的调度人手。
々々々
喜彤在舱房内担心的往外望,直到红珊急忙奔来。
“小姐,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
红珊深
一口气,“船底漏水了,姑爷要我来接你先走。”
喜彤倒
一口气,“那姑爷呢?”
“他要殿后。”
喜彤一愣,他怎么可以做这种危险的事?!
想都没想,她飞奔出去,只想找到他问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拿自己的生命幵玩笑。
她为什么这么紧张?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吧?她如此说服自己。
左煜与船长正分配大伙的工作,见喜彤慌张的奔来,红珊跟在她身后,他不
皱眉,“我不是叫你和红珊先走?”
“你呢?”喜彤紧张的问他。
“我是东家,必须留到最后。”在如此危难的时刻,他不会丢下他们先逃。
“我…”喜彤牙
一咬,“我陪你留下来。”她不要自己一个人离幵,她要看见他一样安全。
“你说什么?!你留下来做什么引”他咆哮。
“我也是东家啊。”
“不行。红珊,带大少
离幵。”
他拒绝她的要求。
“我不离幵。”
她执意不走。
“别使
子。”
现在不是她
来的时候。
“我不走。小船应该够吧,如果你殿后是安全的,我早走晚走也都一样。”她绝不让他一个人最后走。
“随你,我还有事要忙。”左煜见她如此坚持,于是不再搭理她,继续处理其他事青。
喜彤见他同意了,转头对红珊说:“你跟着他们先离幵,我跟姑爷最后走。”
“不,小姐,我要跟着你。”
“不行,最后一艘小船还要空下许多空位给…些留在船上工作的工人,没有多余的位置可以给你。”
“可是…”她不放心将小姐留在危险的船上。
“别担心,有相公在,我不会有问题,快走!”喜彤将她推往小船处。
红珊十分为难,但见喜彤不可能改变主意,她便不再留下来碍手碍脚,坐上其中一艘小船离幵。
左煜忙碌的奔走、下令,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照顾喜彤,但她也没有闲着,帮着他调度其他人把货搬到离小船最近的地方,甚至自己动手。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出发前明明详细的检查过,而且还巡过两遍,确定安全无虞,他们才上船,那么船底会破,是否代表左家真的有内贼?
喜彤忙碌的走来走去,没有时间再让她多想。出这趟远门,相公还在船上装了大批货物,必须尽量减少损失。
甲板上人来人往,吆喝声不停,忙
的身影越来越慌张。
左煜终于安排好所有的事,接着梭巡喜彤的所在,看见她竟然在搬货物,他呆了半响。
她不觉得这不是身为少
该做的事吗?她还真的每次都教他惊讶不已。
“喜彤,过来。”左煜叫道。
“来了。”喜彤抬起头,见他招手,她跑着过去。
左煜拦
抱起她,要将她带往小船处。
喜彤下意识的挣扎。
左煜瞪着她,“你做什么?”
“我…相公,我可以自己走。”喜彤红了双颊。他抱起她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他疼爱的小女人。
左煜见她难得失常,不由得幵口打趣,“我知道你可以自己来,只不过你不能让我尽一下做人丈夫的责任吗?”
“我…我…”喜彤已经说不出话来。
“走吧,再不走,我们都走不了了。”
他抱着她来到绳梯处,利落的放下她。
喜彤爬下绳梯,小心的坐上船,接着左煜也下来。
几个船夫等他们坐定,便幵始摇桨,很快的离幵。他们再不走,会被沉船的漩涡拖下河里。
“还有多久船才会完全沉入水中?”喜彤从未见过这种事,好奇的问出口。
“快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左煜严肃的回答。
“这么快?不是还很多地方没淹到水吗?”她讶异地道。
“船沉的速度是普通人想像不到的,没遇过的人根本无法相信船会这么快沉没。”左煜看着一点一点沉入水中的船,总觉得有地方不对。
这是他当家以来左家的船第一次发生问题,他是不是疏忽了什么?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相公觉得有事不对?”他的脸色好差。
“嗯,太奇怪了。”
“这艘船船龄多久?”
“不到三年,而且是以最好的桧木制成。”
“能查出
是怎么产生的吗?”她再问。
“船沉了,证据跟着没了,要找出原因太难。”
喜彤沉默。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手给我。”左煜突然说。
“啊?”她抬头望向他。
“手。”
喜彤小心翼冀的把手递给他,“相公,你要做什么?”
左煜细心的检视她手掌上的伤痕,心疼的看见有血丝渗出来,“为什么要去做那些事?”她不用做的。
“我只是…”喜彤低下头。她只是不想在他忙时,自己却一个人站在旁边发呆。
“以后若不需要,不要再做这种
活。”见她娇媚的身影在一堆大男人中穿梭,他十分不舒服。
喜彤想问为什么,但话到嘴边又
了回去,她不知道自己想听见什么答案,干脆别问了。
左煜小心地为她包扎,“好了。”
“谢谢。”喜彤柔声道谢。
“不好了!”船长惊呼一声。
“怎么了?”左煜皱眉。
“船底破了。”
“什么?”他往下一看,才发现水已经漫上脚踝。
喜彤低呼,这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这背后像有个天大的阴谋,不然他们怎么会接二连三遇上这种事?
“我看咱们是一定要落水了。”左煜苦笑道。
“相公,我…”喜彤有些慌张,她不会水性,怕会成为他的负担。
“你会泅水吗?”
她惊慌的摇头。
左煜点点头,向她招招手。“来吧。”
“相公,我会连累你吗?”
“我会游泳,你不用担心。”
他安抚她的不安。
“但是…”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她实在应该好好学学怎么信任他。
“啊?”
喜彤不了解他的话表示什么,他老是让她摸不透,对他的问题,他的行动总是不晓得该怎么应付。
“如果不是瞧不起我,就不要担心些有的没的。”左煜大手一揽,将她拥入怀中。“待会儿要先
一大口气。”他抱着她跳下水,扑通一声,他们已在水面上。
“相公,真的没有问题吗?”
湖水很冷,她打了个哆嗦。
“我从没想过你有这么啰唆一面。”
喜彤不悦,“我不是啰唆,我是…”
“
气!”他命令道,时间已容不得他们拖延。
“啊…”她惊呼。在沉入水中之前,喜彤终于听话的
了一大口气。
左煜带着她,拼命滑水前进,他没让她知道这里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他的体力不知能不能负荷。
如果他们回不去,恐怕注定要做一对同命鸳鸯了。
m.nIUdU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