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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弘武帝京城送夫君 顾宁人草庐
 弘武九年十一月初二,浩浩的御驾终于护送着皇夫杨绍清的灵柩回到了帝都南京。虽然天气比较凉爽,但皇夫的遗体仍旧不宜保留太长时间。于是在回到南京的当天,女皇便下旨追封杨绍清为“天圣瑞敬至德宣仁亲王”并在三天后为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由于杨绍清的母亲笃信佛教,因此依照老人的意思由栖霞寺僧侣主持葬礼。

 这一,从皇宫到钟山,沿街跪满了自发前来送行的各地百姓。在一面红色招魂幡的指引下,由宫廷乐坊与寺院乐师组成的特殊乐队,一路哀乐声声,佛号连天。在他们的身后数百名僧侣,手持佛珠,边走边咏颂着佛经为死者超度。在场的老百姓着实被现场庄重的氛围给震撼了。如此规模庞大的葬礼,显然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能遇见的。却见巨大的梓宫则被林林总总的各种幡旗、殉葬物品包围在中间,由二品以上权勋分班轮执抗。由于丧子之痛对杨绍清的双亲打击实在太大,年事已高的两位老人此刻双双卧不起无法出席儿子的葬礼。因此棺后跟着的只有一身丧服的女皇与身披重孝的两个皇子。

 虽然身份尊贵,但如此孤儿寡母在纸钱翻飞、白幡飘飘、哭声震天的映衬之下显得尤为孤苦无助。望着前头孤独的背原本就已经泪眼汪汪的王芸花不自责地喃喃道:“都怪我不好。如果这次由我陪陛下去北方就不会出这种事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贤亲王呢。他可是个大好人啊!”眼看着子一脸的懊恼与自责,一旁的军务左侍郎甄旭升下意识地握紧了子的手。他知道任何话语都难以平复子此刻内心深处的自责。身为御林军指挥使的王芸花一直以来都是女皇的贴身护卫。六年前二十六岁的她下嫁给曾经是王兴军师的甄旭升。对此众人在祝福之余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只是认为这场婚礼来得稍稍晚了一些。婚后王芸花依旧出入宫廷负责着皇室一家的安全工作。然而就在一年多前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突如其来的小生命让王芸花无法随同女皇与亲王去蒙古。却不想这一次的小别竟成了永别,并成为王芸花心中始终挥之不去的霾。

 “根本就不应该让萧云继续留在陛下身旁。”王芸花突然咬牙切齿的说道。

 “芸花,别这么说。这样的结果萧尚书也不愿意看到。”甄旭升环视了一下四周,低了声音劝解道。

 “但他隐瞒了情况,让刺客有机可趁不是吗?如果当时我在那里,是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干的。”王芸花说到这儿抬起头向丈夫质问道:“相公,你老实说,你真不知道这事吗?”

 子在这种场合质问自己这样的问题,让甄旭升多少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好在周围的众人正处于悲痛之中,并没有人来注意他们。身为军务左侍郎的甄旭升同时也是陆军参谋长。一直以来他都负责着帝国陆军的后勤补给,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但他同样也相信萧云并非像其本人所言隐瞒了有关倭国刺客的情况。军务部一直以来都在收集东到倭国西到欧洲的各国情报。就甄旭升所知军务部历来都没有隐瞒情报的习惯。当然甄旭升也清楚自己的上司做事一向不计较个人荣辱,全凭他自己的目的行事。于是甄旭升随即便语重心长地向子坦言道:“芸花,军务部知道倭国人会对天朝不利。但究竟是什么,我们一开始也不清楚。萧尚书会那样说也是为了稳定朝局。”

 “稳定朝局?你们男人做事总是有许多理由。我只知道杨大哥现在死了。”王芸花冷冷地说道。

 面对子的冷言冷语,甄旭升最终选择了沉默。毕竟在这个时候说那样的话确实不合适。而女子总是更为感一些。相比之下女皇就显得坚强了许多。想到这儿甄旭升不由抬起头望了望前面一身缟素的孙

 杨绍清死于僧侣之手,最后又由僧侣护送其通往另一个世界。这多少带有一点儿宿命感。孙遵照了杨母的要求安排了这场葬礼。但她会依照自己的想法处理丈夫的尸身。在僧侣们做完整整二十一天法事后,尸身会与梓宫一起火化,然后装入黄金棺木。这样一来孙就能在死后将自己的骨灰同杨绍清的骨灰永远融合在一起。

 但在此之前孙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做。因此她这些日子以来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倒下,无论是在**上,还是在精神上。就算不为了国家也要为了两个孩子。想到这里,孙低头看了看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女儿。此时的杨念华依旧还是不肯说话。从前古灵怪的她现在却安静得像只小猫。而在她们的身旁批麻带孝的杨禹轩则显得冷峻异常,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事实上,杨禹轩这些日子一直都表现得十分老成。并没有像同龄的孩子那样出更多的悲伤。但儿子那略显稚气的面容还是清晰地告诉孙他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许多事情并不是他所能承担的,就算他已经学会了用面具来掩盖自己心中的真实情感。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动声,原来是有几个妇人哭得背过气去了。孙并不认识这些人,也不知道这几个命妇是谁家的夫人。不过显然比起周围哭得昏天暗地的臣子来,自己这边确实安静了一些。可这一刻又有谁能真正感受得到皇室一家那犹如冰封一般的悲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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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壶浊酒、一对挽联,几柱清香。顾炎武在自己的茅庐中用最朴素地方式祭奠了自己的好友。他知道对于杨绍清来说这种清静的方式或许更适合他的性格。而一句挚友杨祖润也远比什么天圣瑞敬至德宣仁亲王来得更洒贴切。虽然顾炎武与杨绍清之间的话语并不算多,但他二人都清楚对方心中所想,也一直都相互惺惺相惜着。顾炎武明白当年若非有杨绍清的帮助他也不可能如此畅快地游历欧洲。而两人在欧洲与当地学者畅谈的经历更是让顾炎武记忆犹新。然而杨绍清终究已经离开人世了。无论事后做再多的事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每每回想起与其在欧洲一同游历的记忆,莫名的痛楚就会在顾炎武的心中油然而生。却见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后,将杯中的水酒一股脑儿地撒在了地上。

 此刻望着顾炎武消瘦而又落寞的背影,一旁陪同的王夫之不宽声安慰道:“依人已逝,宁人你还是节哀吧。”

 “节哀?是啊,生有何,死又何俱。我等庸人除在此自怜自哀外,又能做些什么呢?”顾炎武自嘲着冷笑道。

 “宁人,对于贤亲王的死我等也是十分悲伤惋惜。但活着的人除了哀悼之外,还有许多事情可以为逝去的人去做。”王夫之跟着劝解道。作为东林魁,他前几刚刚参加过皇夫杨绍清葬礼。那时孤寂而又坚强的女皇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报仇吗?”顾炎武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活着的人做再多的事都不可能换来死者的复生。更何我们也不可能向害死祖润的人展开报复。”

 “宁人你说笑了吧。我们怎么可能不向害死贤亲王的倭人报复。相信用不了多久朝廷的大军就会渡海讨贼,为亲王殿下报仇了。”王夫之语气坚定的说道。杨绍清的死让原本对倭、朝两国还持好感的部分士大夫彻底转变的观念。正如王夫之所言的那样,而今的中华朝上至官宦士大夫,下至贩夫走卒都抱定了出兵复仇的念头。

 然而顾炎武对这种开战呼声却显得有些嗤之以鼻。却见他一边为自己斟了一杯水酒,一边以玩世不恭的口吻反问道:“而农,你该不会也同那些白丁一样认为贤亲王是被倭人害死的吧?”

 “宁人此话何意?刺客不是已经被证实是倭国的一个妖僧吗。”王夫之不解的问道。

 “我是说害死贤亲王的人,又不是在说杀人凶手。”顾炎武‮摩抚‬着粘着酒水的胡须反问道:“这其中的区别想必而农你不会不明白吧。”

 面对着顾炎武直指人心的言语,王夫之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无奈地感叹道:“宁人你为什么总是那么直白呢。”

 “在下本就不是个讨人喜爱的人。自然也就不用在意别人所想。”顾炎武说到这里仰起了头傲然道:“而农,你我应该都清楚贤亲王其实是死于而今朝野上下的野心与自大。使用刺杀手段的倭人固然卑劣,可让倭人选择如此疯狂举动的却正是朝廷本身。先是让其改地名,后又其君主改号。对于一国来说这是莫大的羞辱,任何有点血气的人都不可能接受如此无理要求。但朝廷却根本不在乎这些。事实上,我朝的文武百官、缙绅财阀们历来都无视藩属国民声,甚至根本就不把当地的百姓当人看。正因为朝廷对这些国家极尽暴戾残酷,倭国这才会学那燕国的太子丹派刺客去行刺皇帝。只不过当年是长袍救了始皇帝的命,而今则是贤亲王救了女皇陛下的命。”

 虽然顾炎武的口气近乎控诉,但王夫之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是许多人都不敢直面的事实。人们在津津乐道于封狼居胥故事的同时,往往总是下意识地回避征服扩张所带来的副作用。而中华朝强大的实力更是让朝野上下滋长了一种目空一切的骄傲心理。而这种心理就算是在经历了此次刺杀事件后亦没多大的改观。想到这儿,王夫之不由善意地向顾炎武提醒道;“宁人,这种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就行了。现今朝野上下正在风头上,宁人你还是得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

 “而农,瞧瞧,我刚才是怎么说的。”面对王夫之的提醒,顾炎武一扯嘴角嘲弄地说道:“其实相似的话当年贤亲王本人也说过。祖润他一向都对朝廷商会盘剥藩属国的举动颇为不满。对于让倭国君主改封号一事也是坚决反对。然而他最后却因此被倭国的刺客刺杀,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却逍遥自在地活着,还信誓旦旦地发誓要为他报仇。而农你不觉得这是桩十分讽刺的事吗?”

 “宁人你醉了。”王夫之听罢叹了口气道。他知道这样的话一旦传出去又不知会给顾炎武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可顾炎武却一挥手大声说道:“我没醉!只是不肯糊涂罢了。”

 “有时候糊涂并非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有些事情并不是人力可以扭转的。”王夫之起身望着天上的明月沉道:“其实宁人你也该清楚。就算朝廷善待那些藩属国,也还是会遭来别人的嫉妒与不满。这就像是穷人总认为富人有钱是靠为富不仁得来的一样。正所谓身在高处不甚寒,人是如此,国亦如此。我等唯一能做的只是尽力而为而已。再说欧洲的那些红夷也不是如此对待他们的殖民地的?”

 给王夫之这么一反问,顾炎武不跟着长叹了一声。不错,当年他与杨绍清一路游历时确实目睹了欧洲人在非洲特别是在黄金海岸惨绝人寰的殖民统治。那时他和杨绍清在谴责欧洲人野蛮之余,也曾为中原的文明感到自豪。认为中原在对待藩属国上,远比那些红要明智得多。然而当他们从欧洲回到中原之时,沿途的情景却让他们再一次震撼了。因为他们分明是在印度洋、南洋看到了另一个黄金海岸。而之后朝廷对倭、朝两国的步步紧,也早已失去了当年天朝上国的矜持。

 “祖润因野心与贪婪而死,但他的死却又成为野心与贪婪的借口。难道这世界本就该如此像野兽一般弱强食?真若如此人与禽兽又有何区别?”顾炎武痛苦的仰天质问道。理想中的国都有时离人是那么远,以致于会让人怀疑它的存在。

 面对顾炎武的质问,王夫之无言以对。在他看来中华朝是个极其特殊的王朝,**与理性在此行成平衡,并推动了帝国的发展。却惟独将良知撇在了一边。更有甚者心存良知的杨绍清却死于仇恨的暴力。难道说良知真的不再适合这个世界了?还是说她没找到自己的位置?王夫之觉得这或许是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考虑的问题。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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