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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影 第四部分 摧毁 (十五)
 1916年8月30,星期三。

 凌晨1点多钟,大臣阁下和美国代表关于一系列战略合作问题达成了初步协议,当然,这些协议内容还需要各自国家政府的正式确认。美国大使和武官满意地告辞后,送客回来的大臣宣布:紧急状态解除,各部门可以在一种新的战时机制下按照程序工作了。大伙将大臣阁下的话理解成:加班结束了,我要去休息了。于是高级官员们摆出意犹未尽的架势,纷纷表示自己和自己的部门还可以再加这么三天两宿的班,只要大英帝国需要。

 大臣嬉皮笑脸地看着大家表演了一阵,最后用怪异的腔调说了句中文:“扯淡!”

 帝国高官们一阵哄笑,就此散伙。

 托马斯-莫兰特陪着M先生走出宫,走到位于地面1楼的存件处,排队取回自己的公文包。任何外来机构的人员都不能携带武器进入宫,所以为了避免大家麻烦,宫行政管理部门在1楼设立了这个存件处。M先生从管理员手里取回自己的官阶杖――整个圆点都传说那其实是支特制的单发手,然后好奇地打量旁边托马斯手里的公文包。

 托马斯举了举手中的公文包,轻声说:“史密斯-威森左轮,我自己的,今天从家里出来时拿的。”

 M先生笑起来:“你干吗要拿这玩意?”

 托马斯一边陪着M先生往外走,一边低声说:“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开完关于凯瑟琳-辛普森的研究会,我这两天都有点紧张。”

 “直觉?”M先生停住脚问到。

 “也不全是,”托马斯一副老实人的表情:“凯瑟琳一开始面,就准确地出现在电车上勾引我,我想我可能也是对方的目标人物。”

 “嗯,有道理。”M先生简短评价了一句,就什么也不说了,一直到上车后,他才突然对司机说:“先不回圆点,直接赶去研究中心。”

 在研究中心的楼门外,两名行动部门的官员身穿黑色风衣,无聊地站在一辆汽车旁,看见M先生,他们急忙上前来汇报:研究中心的其他工作人员已经在白天下班时回家了,只有格林姆-格雷和普莉马普斯小姐被汤姆-恩遮拨斯和凯特-霍克留下来。

 托马斯-莫兰特非常想找机会给金惠临去个电话,问一问进展,但是M先生却偏偏一直让他陪在身边。而且,托马斯-莫兰特不敢保证现在研究中心的电话有没有被‮听监‬,所以只好郁闷地跟在M先生背后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格林姆正坐在小会议室内接受凯特-霍克的询问。普莉马普斯小姐和平时一样,神情平静地继续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字。托马斯也不明白,这位对自己隐含莫名其妙不满的老小姐怎么就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

 看见M先生,凯特和格林姆急忙站起身来。

 凯特-霍克汇报到:“汤姆他们行动部门的人已经找遍所有有可能的地方了,还是没有进展。”

 “加拿大那边的消息呢?”M先生站在小会议室的门口问。

 “最新消息是晚上11点30分的,”凯特-霍克说着翻看了一下手中的文件夹:“凯瑟琳-辛普森叔叔一家还没有找到,已经去寻找凯瑟琳-辛普森1910年以前的资料了…”

 “不用找,这个身份是假的。”M先生立刻判断到:“让加拿大方面把主要精力放在查询这个所谓的凯瑟琳-辛普森受雇来伦敦的那家公司背景上,最好能把这个公司和凯瑟琳有过接触的人都控制起来。”

 他说到这里,冲格林姆-格雷招了招手:“格林姆,请你到莫兰特博士的房间里来,我需要和你单独谈谈。”

 凯特去普莉马普斯小姐的桌上打电话,托马斯-莫兰特只好一个人坐在小会议室里抽烟。他心里明白:M先生肯定是要仔细核对一下今天下午,有关自己是如何判断凯瑟琳-辛普森已经逃跑的过程细节的。这一点他倒是不怕,他相信自己下午的表演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他现在就是希望能打个电话给金惠临,询问一下“救火队”的工作进展。谁能先找到凯瑟琳-辛普森小姐,谁就能赢!问题是在希望和现实之间,总是存在着差异…

 这样想着,在完2香烟后,托马斯-莫兰特又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他猛地警醒时,小会议室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四面一片寂静。他吓了一跳,急忙看表,然后长舒了口气――自己其实才睡了不到15分钟!于是他站起身来,挪动着发麻的脚步,准备去给自己搞杯咖啡喝。在外面的秘书间,他意外地发现普莉马普斯小姐竟然也爬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他想了想,先是倒了2杯水,接着端着这2杯水很自然地用手背碰了碰自己办公室的门――没有回声,于是他咳嗽一声,提高嗓门说:

 “M先生,你需要来杯水吗?”

 办公室里还是没有声音。于是他推开门,发现自己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走到办公桌前,将水杯放下,他伸手抓过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听筒里传来好长一阵铃声,最终,斯泰德夫人的声音传来:

 “嗨!…”

 这时,托马斯觉得斯泰德夫人的声音从来没有这般听上去甜美,他甚至高兴得有点哽噎:“你好斯佳丽,我是托马斯…”

 “小托马斯!你在哪里啊,我亲爱的!”斯泰德夫人的声音极其兴奋:“我们刚刚在上海打了一个漂亮仗,你不知道我们干得有多漂亮!我们和中国江浙财团联手,在咖啡豆上给了那帮犹太佬一次狠狠的教训!…现在上午的期货市场还没有收市,可那帮犹太商人已经撤退了。小托马斯,等一下我还要再和江浙商会的头儿通个话,看看下午开市怎么做…”

 托马斯沮丧地发现:此时此刻的他对咖啡豆已经没有丝毫的兴趣,他之所以打电话给斯泰德夫人,只是因为在这个凌晨3点多钟,斯泰德夫人是他唯一可以通电话的人!

 又随口应付了斯泰德夫人几句,托马斯放下电话。这时,已经醒来的普莉马普斯老小姐站在他敞开的办公室,仪态一如往常平静,丝毫看不出是刚刚从办公桌上爬起来的。

 普莉马普斯老小姐问到:“你需要咖啡吗?托马斯-莫兰特先生。”

 托马斯说:“给我来一杯特浓的,不加糖――对了,你知道M先生他们去哪儿了吗?普莉马普斯小姐。”

 “他们为了不打扰你休息,都去格林姆-格雷先生的办公室了。M先生说,等一下你醒来后可以去那儿找他们。”

 看着普莉马普斯小姐转身要走,托马斯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普莉马普斯小姐!”

 50岁的老小姐转过身来看着他:“你还有什么事吗?托马斯-莫兰特博士。”

 “呃…是这样的,”托马斯-莫兰特努力搜寻着合适的字眼:“…我想知道,你…你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情绪…以前我和你接触很少,我也一直对你很尊重,但是我不明白…难道是为了布来恩教授和我之间的一点小误会…我的意思是说…”

 “你的意思是想问我为什么讨厌你,对吧?”普莉马普斯小姐用反问打断他的话,然后很冷静地说:“其实原因很简单――为了温妮小姐!”

 这个答案确实出乎托马斯的猜测,他傻傻地张着嘴,看着普莉马普斯小姐。

 “博士先生,”普莉马普斯小姐说到:“我和温妮一起在这个研究中心工作了20多年,这里一成立我们就被招收了。我们都是来自乡下小地方的女人,都受过男人的骗,我们不愿意象别的女人那样把希望寄托在靠不住的男人身上,我们只想着用自己的双手,靠每个月76英镑的薪水养活自己…”

 托马斯-莫兰特曾经看过几篇关于工业革命后大规模出现在英伦的所谓“老小姐”人群的介绍资料,但此刻听普莉马普斯小姐这样说的时候,他感觉好像第一次知道英国还有这样一个人群。

 “…温妮是个善良的女人,比我善良。去年你第一次请温妮去外面吃饭,温妮高兴极了,她从我这里借了裙子和鞋子,生怕给博士先生你丢人。你不要误会,博士,我们这些被大家叫做老小姐的女人早就对男女感情没有幻想了,温妮只是觉得你请她,是对她多年为你服务的一种肯定…”

 托马斯难受地想到温妮,想到温妮在每次和自己出门去吃饭时那种局促和喜悦织的表情,而自己当时只是在心里评估还需要多久这个老小姐才能被传染上肝炎…

 “…温妮每次和你吃饭回来,都能高兴好多天…”普莉马普斯小姐说到这里,满是皱纹的眼角溢出了泪光:“…可是你知道吗?博士先生,当温妮在高烧中得知自己被传染上肝炎后,她第一个想到的问题是问你有没有事…在送她回乡下去养病的时候,温妮还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博士你,为你的慷慨向你表示感谢…”

 托马斯知道温妮所说的慷慨是指在得知她患上肝炎后,自己托人送去的200英镑,自己只掏200英镑是因为布来恩教授为此掏了100英镑,当时自己觉得不能太过份…

 “博士先生,我是个没有什么学问的女人,”普莉马普斯老小姐继续说:“温妮的运气不好,传染了肝炎,这其实不应该让你承担责任,但是我一想到温妮,就有一种想对你发火的冲动!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停止了说话,屋子里陷入寂静。此刻,窗户外面远远的街道上似乎有汽车经过的声音,办公室门外面的走廊里更是一片静悄悄,只有一种隐约的,好像低低密语似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这些若有若无的声响使得这个房间里的寂静更显得寂静,压抑更显得压抑…

 “还有什么事情吗?博士先生。”普莉马普斯老小姐恢复了平静,在看到托马斯垂颈摇了摇头后,她说:“那我就去给你煮咖啡了。”

 托马斯艰难地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突然间,从外面本来很寂静的走廊里传来巨大的,充满痛苦与疯狂的嚎叫声!是格林姆的声音,这个念头一闪过脑海,托马斯马上跳起身,冲过普莉马普斯小姐身旁,冲向格林姆-格雷的办公室。

 在格林姆的办公室门口,越过凯特-霍克和保镖鲍迪的肩膀看进去,托马斯看见格林姆-格雷站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握着一把朗宁手口紧紧地顶在自己的太阳上。格林姆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鼻涕到嘴角,一双发红的眼睛里显着疯狂,全身都在神经质地快速搐着。

 M先生站在窗户对面的屋角,双手紧紧攥着他自己的官阶杖,正耐心而又温和地对格林姆说话:

 “…显然是有一些误会,格林姆先生,我今天找你谈话确实没有任何针对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些关于那位凯瑟琳-辛普森小姐的事情。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格林姆又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叫:“每一次,每一次在圆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是最终倒霉的那个人!去意大利和黑手见面被抓,算成我的错误,我被踢到这个边缘地带!让我参与调查老托马斯,结果他倒成了我的上司,这个甚至连圆点正式人员都算不上的人就成了我的上司!…”

 托马斯在心里迅速评估:要不要引导一下格林姆,让他更疯狂?要不要误导格林姆,让他把更多的嫌疑都背过去?要不顺势推一下M先生的情绪,让他将怒火转移到布来恩教授身上?就在他正紧张计算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

 “格林姆,你这是怎么了?格林姆…”

 伴随着这声叹息,詹姆斯-布来恩教授微微有些驼背的身影在门口出现。

 教授看也不看托马斯,只是用一种类似赶苍蝇的手势冲他挥舞了一下,于是托马斯识趣地让开路,和凯特他们一起看着教授走进办公室。当教授慢慢走向格林姆的时候,格林姆大声喊到:

 “不许过来!你敢过来我就打死自己!”

 布来恩教授站住脚,目光投向M先生:

 “M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M先生尴尬地说:“这完全是个误会,我和格林姆-格雷先生单独谈话,询问关于凯瑟琳-辛普森的事情,可能是我叫凯特也进来一起参与谈话的时候格雷先生产生了误会…”

 “我没有误会!”格林姆大声叫喊着:“每一次你们都在骗我!上次教授你让我帮你欺骗M先生,欺骗圆点,我干了,可是后来你们一个晚上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掩盖了!托马斯成了英雄,教授你也成了英雄,保罗和科柯都成了英雄!只有我!只有我成了伊阿古!成了出卖自己老师和上司的卑鄙小人!所有的人都不再理我!都看不起我!…”

 M先生冲教授尴尬地耸了耸肩。这一瞬间,托马斯似乎看见教授和M先生之间快速地换了一下眼神,但紧接着,他就看见布来恩教授严厉地用手指着M先生:

 “M先生,虽然你是圆点的最高领导,但是作为格林姆-格雷先生的主管,我抗议你对格林姆先生的诬蔑和迫害!”

 “我没有诬蔑也没有迫害他,是他自己太紧张…”

 “戴维-高邓先生!”教授的嗓门扯得很高:“你认为象格林姆这样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俊杰会判断不出你的企图?你是不是企图将格林姆-格雷先生看押并把他和凯瑟琳-辛普森小姐联系起来?”

 “没错!”格林姆扭曲的脸上出得意的表情:“他们就是想这样做!他们又准备让我背黑锅!”

 M先生这时的表情也愤怒起来,但这愤怒是对着布来恩教授的:

 “詹姆斯-布来恩教授,我警告你不要企图包庇你的学生!你不要忘记你是正在和谁说话!”

 布来恩教授冷笑着:“是吗?我这是在和哪位绅士说话呢?”接着,教授的眼睛怒视着M先生,手指向背侧的格林姆-格雷,语气昂地说:“我这不是包庇,我这是在为一名无辜的大英帝国青年绅士辩护!他的家族为大英帝国服务了100多年,他自己多少次为大英帝国利益呕心沥血,身冒险地!我为他鸣冤因为他是无辜的!――对吗?格林姆。孩子,告诉大家你是无辜的!”

 格林姆没有注意已经挪动到自己身边的布来恩教授,他充满激动地对屋里其他人说:“对,我是无辜的…”

 他的话音未落,布来恩教授一把抓住他手上的,用指头顶住击铁,同时另一只手握成扁拳,拳锋狠狠地击打在格林姆的上植物神经丛位置!格林姆还没有倒地,鲍迪已经飞快冲过去将格林姆彻底打昏,然后抗起他向屋外走去。

 M先生对鲍迪说:“把他交给行动部门的人看管,注意别让他自杀了,天亮送疯人院!”

 布来恩教授一边着自己的手指关节,一边伤感地说:“别太为难这个可怜的孩子。”

 托马斯-莫兰特简直都有种鼓掌喝彩的冲动,他开始相信圆点老工作人员之间传说的那些有关M先生和教授年轻时在北非的传奇故事都是真的了。这时的M先生已经平静下来,他招了招手,领着詹姆斯-布来恩,托马斯-莫兰特,还有凯特-霍克匆匆走向托马斯的办公室。在昏暗的走廊里,M先生一边快速走动,一边大声说:

 “先生们,情况已经非常紧急:丧失理智的格林姆-格雷很可能已经将一些圆点机密漏给那个女人了,现在我们必须要获得苏格兰场的协助,在伦敦进行大规模布署,争取抢在中国人和德国人之前抓住她!”

 托马斯也大声说:“M先生,虽然现在情况很紧急,可我们不能随便下结论!我们不能确定格林姆是否已经被那个女人拉下了水,也不能确定那个女人是否掌握圆点更多的秘密!”

 M先生猛地在托马斯办公室门口站住脚,转过身来,站在从办公室门里透出的灯光里视着托马斯。

 托马斯坦然地着他的目光说:“可怜的格林姆是自己崩溃了,把他牵涉到这个案子里来,只能让我们的思维更混乱。我父亲当年在阿富汗教我打猎的时候说过:打猎时需要知道猎物从哪来,但是更重要的是要判断它要往哪里去!”

 一片寂静当中,只能听见几个男人急促的呼吸声。突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大家循声望去,只见行动部门负责人汤姆-恩遮拨斯领着2名手下急匆匆地走来。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见汤姆的手中挥舞着一叠白纸。

 “M先生,”汤姆边往M先生身边赶,边伸手递过白纸:“我刚才从苏格兰场调阅的监视报告,他们在研究中心附近的安全监视点的例行报告,昨天的…”

 詹姆斯-布来恩教授一把劫过报告,疾步走进普莉马普斯小姐的秘书室,站在灯光下急速翻阅。托马斯注意到M先生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满。凯特-霍克甚至低低哼了一声。

 托马斯-莫兰特对打字机后的普莉马普斯小姐和蔼地说:“普莉马普斯小姐,现在你可以下班回家了。我特别批准你明天…呃…今天上午可以休息半天…呃…干脆一天吧。”

 普莉马普斯小姐飞快地打字机上打了两行字,然后撕下来递给托马斯:“这是给行政主管的通知,请你签字,莫兰特博士。”

 托马斯微笑着在关于给普莉马普斯小姐特别休假一天的通知上签了字,然后一本正经地还给老小姐。老小姐也一本正经地接过通知,小心放进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中,整个过程中她看也不看托马斯一眼,但是托马斯能够能感觉到有一种谅解的温情在两人之间动。

 在托马斯的办公室里,布来恩教授正在朗读苏格兰场――也就是伦敦刑事警察厅――常设在研究中心附近的安全监视点的记录报告:

 “…1916年8月29,星期二,下午1点18分,海外历史研究中心秘书辛普森小姐单独离开大楼外出…”

 凯特-霍克嘴到:“我们也知道了,格林姆说过。”

 布来恩教授恶狠狠地瞪了凯特一眼,翻过一页,继续用授课般的语调读道:“…下午1点52分,一名亚洲男子开车,括号,车号MF168,车型为中国1914款奔驰,括号完毕,陪同辛普森小姐回到楼下,辛普森小姐上楼,该亚洲男子在楼下大堂门口停留…下午2点08分,该亚洲男子在询问大楼保安有关大楼防空设施的通道结构后独自驾车离开,神色紧张…”

 凯特-霍克又忍不住嘴:“那台车多半是中国人的,伦敦这种牌号有6又有8的高档车多半都是中国人在开…”

 “查过,是中国全球贸易总公司伦敦公司的车。”汤姆-恩遮拨斯闷声说。M先生和托马斯换了一下目光――全世界情报界都知道这家中国全球贸易总公司是谁家投资的。托马斯在心里骂:金惠临这个蠢货,他竟然是傻等了15分钟才明白是上当了!

 “下面是同一时间,苏格兰场在这里后门安全监视点的记录内容。”布来恩教授面无表情地又翻开一页读到:“…下午1点57分,海外历史研究中心秘书辛普森小姐从防空后出口跑出来,离开时神情紧张…”

 “有没有关于那名亚洲男子的外貌描述?”M先生冷静地问到,教授摇摇头。

 “我们在中国人全球贸易公司的卧底说,”汤姆-恩遮拨斯补充道:“昨天上午9点多,中国大使馆文化参赞秘书金先生去他们那里把这台车借走,他经常去那儿借车…”

 “金惠临,”M先生疲倦地说:“那位我们一直怀疑是在当信使的外官画家。”

 “现在首先需要判断的是,”托马斯-莫兰特咳嗽了两声,继续说下去:“这位中国鼹鼠小姐…请原谅我这么说…她如此明目张胆地坐在一辆几乎公开身份的中国间谍车上回来是为什么?中国人准备召回她?也没有必要这么夸张,这么不给我们面子,情报界还是有潜规则的…她又为什么从自己的中国伙伴身边逃离?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有,德国人为什么也在伦敦找她?这些都不能不让我产生疑问…”

 “我也有个疑问,老托马斯。”布来恩教授这时边低头翻看着手中的监视记录,边慢地说:“为什么你会在昨天下午3点11分,乘坐一辆黑色的‘雪弗来’突然出现在研究中心楼下?”布来恩教授抬起头视着托马斯:“你为什么会赶到这里来?难道你已经从某个神秘渠道得到了消息,知道这位鼹鼠小姐已经跑了…”

 “你够了!”M先生愤怒地冲布来恩教授高喊了一声,同时奋力挥臂将托马斯办公桌面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毯上!

 大伙都被M先生从未有过的狂怒所震惊,房间里一时特别安静。托马斯让自己的表情保持住僵硬,在心中想:要不要现在满脸委屈地走过去,默默地弯收拾地毯上的东西?不,他迅速否定了这个企图博得同情的动作设计――这样会显得自己反应太快,刻意表演的痕迹太重…

 “对不起,先生们。”M先生显然是在艰难克制自己的愤怒和失望:“长久的连续工作让我的情绪变得容易失去控制…现在关于抓捕鼹鼠小姐做出如下安排:1、我马上回圆点,在那里设立行动指挥中心,各组人马每隔30分钟向指挥中心电话汇报进展;2、凯特你马上去苏格兰场,将那些和圆点关系好的高级官员全叫起来加班,说老戴维需要朋友们的帮助,完了以后你就在那儿,随时传达我的需求和通报情况;3、汤姆你负责带人盯紧中国人,特别是要抓紧时间找到那位外官画家;4、老托马斯,你负责带人盯住德国佬那边…各组人马发现鼹鼠后,迅速逮捕,如果她敢反抗…不许打死她,一定要抓活的!要是她有可能落到中国人或德国佬手里…那就杀死她。先生们,圆点荣誉,在此一战。大英帝国在背后注视着我们!”

 “为什么不把在伦敦的德国间谍都抓起来?”凯特-霍克傻乎乎地问已经走到门口的M先生。

 M先生停住脚,回头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又故意不去看正用打量陌生人般的眼光看着M先生自己的布来恩教授,严肃地说:“补充第5点:由布来恩教授负责本抓捕阶段的圆点其它日常工作,其它日常工作不得中断。同时严令:与抓捕鼹鼠小姐工作无关的任何人不得谈论和干涉本次抓捕,违者严惩。”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屋子里的人都故意不去看教授的表情,低头鱼贯而行,从呆立在门边的教授身旁默默经过,走出门去…

 天亮的时候,托马斯-莫兰特已经在伦敦的大街小巷内乘车转悠了2个多小时了。他乘坐的是一辆由英国产“雪弗来”救护车改造的特殊车辆,这台由M先生专门打电话给大臣阁下请求协调后,才能从苏格兰场借出来的特种车主要具备以下特殊功能:能通过车上的无线通讯系统,与位于苏格兰场的通讯中心连接,再通过苏格兰场通讯中心的专门接驳设备与伦敦的电话网络相联,进行双向语音信号换――简单说,这台车的主要功能就是台移动的电话。

 本来在看见这辆大车的外表时,托马斯还很高兴:可算是有个地方能放松一下疲劳的身体了!可是上车后看见那些巨大的电池组,电子管设备架,又看到车顶呼呼做响的风扇下狭窄的人员乘坐空间,托马斯马上就开始嫉妒后边跟随的那辆“雪弗来”轿车上的圆点工作人员了。

 就这样缩在狭窄的空间内在伦敦转悠了2个多小时,还要忍耐头顶上排热风扇的呼呼声,电子管工作的嗡嗡声,通讯电台里的电波嘈杂声,以及旁边负责设备操作的专业技术警士那浓重苏格兰口音的不停唠叨。后来,托马斯终于忍不住了,他用讥讽的语气对警士说:

 “警士先生,你不会正好有个亲兄弟在皇家海军陆战队开车吧?”

 看见技术警士望着自己的目光中的震惊和崇拜,托马斯的心忽然往下一沉,果然,只听得这位警士惊叹到:

 “先生,你们的部门确实神通广大!我弟弟阿尔伯特下士在皇家海军陆战队开了2年车了,这几天刚调到伦敦来,就在白厅那边开车…”

 于是,托马斯只好更郁闷地缩在狭小的空间内,继续听这名因为获得新聊资而更加兴奋的苏格兰场苏格兰籍专业技术警士的唠叨…

 天黑后,托马斯拖着疲惫的身躯,由手下陪同回圆点向M先生复命。今天,在获得M先生的批准下,他已经下令逮捕了5名表现实在太嚣张的德国间谍;今天,在某家由他选定的餐馆吃午饭时,在获得北京方面的批准下,他已经在那家餐馆的厨房里下令解除金惠临的行动职务,由其他人接管对“救火队”的指挥,并责令专人将金惠临护送回大使馆;今天,在谁也没有批准的情况下,他已经劈头盖脸地教训了2名对圆点缺乏应有尊重的苏格兰场探长…

 可就是遍寻不到那位凯瑟琳-辛普森-苏秦-鼹鼠小姐!

 夜晚的圆点,M先生的办公室内,当托马斯-莫兰特向刚刚在沙发上咪了一阵,才醒来不久的M先生汇报完情况后,M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怜的老托马斯,我第一次看见某人会因为疲劳而说话带苏格兰口音的…呵呵…你先去沙发上休息一下吧。下午得到可靠消息:德**事情报机关的某个大人物已经秘密来到英国,十有**是和咱们这位鼹鼠小姐有关。这下可就更热闹了。等一下我会在人到齐后叫醒你开会…居然累出了苏格兰口音,啧啧…”

 “这算什么,今天我还听到某人荒谬地预测:将来总会有一天,人人都可以拿个移动的电话满街跑呢!”托马斯故意模仿那位技术警士的苏格兰腔调说,然后在M先生的笑声中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晚上10点钟,被M先生叫醒的托马斯着通红的眼睛,参加了由圆点高层和军事情报机构代表构成的临时会议。会议在11点多钟结束,然后M先生亲自安排由保镖鲍迪驾车送莫兰特博士回家休息2小时30分钟――M先生的司机此刻正在圆点6楼的车队值班室里呼呼大睡呢!

 托马斯听到鲍迪叫醒他的时候,卧在后座睡得正香,醒来后他不好意思地发现自己嘴角竟然着口水。托马斯起身用手擦去口水,环顾四周,发现确实回到了自己房子所在的那条街,但是停车地点离自己房子还有大概900多码。

 “鲍迪,我的房子还在前面一点…”

 “莫兰特博士,”鲍迪扭过脸温和地说:“难道你不想在回家前散散步吗?这样过会儿能睡得更香一些。”

 托马斯呆呆看着M先生的这位贴身保镖,右手慢慢伸进搁在腿上的公文包内…

 “博士,”鲍迪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手,继续温和地说:“我知道的事情不多,但是有人告诉我,只要说出Wangzuo和Suqin这两个难懂难读又难听的怪词,你就会愿意下车散步。”

 托马斯将手从公文包内出来,听见自己用没有丝毫感**彩的语调说:“鲍迪先生,我想下车走回家,这样过会儿睡得能更香点…”

 “那好吧,”鲍迪一本正经地说:“那就祝你做个好梦!”

 站在路旁,看着鲍迪开着的奔驰车消失在夜中,托马斯将包里的“史密斯-威森”取出来,打开保险后放进怀中,然后用散步的步伐向自己的房子方向走去。他惊异地发现今晚的伦敦夜特别人:晴朗的夜空中,伦敦上空罕见的星星们在夜空中闪烁着,一阵清凉的夜风面吹来,让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在醉人晚风当中的散步没进行到100码,路旁一栋没有灯光的房子的花园门口出现一名男子,他默默地冲托马斯晃动了3圈手中蒙着纱布的电筒。于是托马斯走了过去,跟在男子身后走过杂草丛生的花园,走向那栋黑漆漆的小楼。托马斯知道这栋房子原先的主人,一对老夫妇前年就死在这座房子里,好像是因为吃错什么怪异的海鲜中毒死的,据说死状极其恐怖。此后这个房子就空着,因为战争,老夫妇在曼彻斯特的侄女一直没能把房子卖出去。

 那名领路的男人走到楼门前的台阶下,伸手做了个请进的动作,然后就关掉手电筒,闪身隐没在黑暗的花园树影当中。此时,小楼的大门随着一声轻微的咯吱声打开,黑的门口处不见人,只是一只苍白的手从门后伸出来向托马斯招了招。

 当托马斯犹豫了一下,然后终于慢慢踏上门前的台阶时,这时,远处隐约地传来平素很少能在这条街上听到的议会大厦大本钟的报时声:铛…铛…铛…

 托马斯站在黑敞开的楼门口,侧耳倾听,一直听到大本钟响过第12声那悠长的钟声后,才跨进门去…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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